陳 康
(河南理工大學校史志辦,河南焦作454000)
民國時期,在國家高等教育“本土化”的影響下[1],一批秉承河南古代教育文化傳統的大學學人,結合河南本省的具體情況,采取了一系列適應河南省情需要的“本省化”措施,其中的若干舉措,是留給當代河南高教事業某些方面可以借鑒的寶貴文化遺產[2]。在當前中原經濟區建設的大背景下,河南省高等教育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省委、省政府結合省九次黨代會精神,提出高等教育事業的發展思路要轉變、措施要抓準、機制要創新,明確提出了四點要求。本文以上述要求為突破口,結合民國時期河南高等教育的“本省化”措施,就中原經濟區建設過程中我省高等教育事業對于“本省高教歷史因素”汲取的具體途徑進行初步分析和闡述。
民國時期,透過河南高等教育的辦學宗旨與辦學理念,能到其獨特的、人文歷史底蘊豐厚的“河南精神”。對于何謂“河南精神”,河南著名的教育家嵇文甫先生曾有自己的見解:“蓋河南之傳統精神,以‘平正通達’為其特征也。夫‘平正通達’則近乎‘中’。惟其‘中’也,正位居體,執道樞,秉天鈞,明時務,埋頭苦干。詩云,我雖舊邦,其命維新。繼錄吾省之傳統精神,迎接時代之使命,發揮偉大之河南精神,此亦我輩同仁千載之一時良機也!”從嵇文甫的論述中,不難發現,此時學人心目中的所謂河南精神,包涵了河南傳統精神文化中的“執中、中庸 (務實)”、 “明時務(精明練達,識時務)”、“其命維新 (在傳承的基礎上創新)”等因素。而以此種河南精神引領下的河南高等教育“本省化”措施,也就在諸方面程度不同地體現出實事求是、顧及本省實際、重視傳統教育文化的繼承并有所創新等這些“河南精神”。河南高等教育在民國時期的艱難曲折發展,歷經滄桑,屢經變遷,但辦學成就在當時背景下已屬不易,走出了一條有別于他省的獨特的發展道路。輝煌的背后是篳路藍縷的艱辛,艱辛的背后是一種綿延不絕的“河南精神”。這種真真切切的河南精神對于當代人最大的啟示,首先是前輩創業艱難,學校成事不易。但更值得注意的是,這種河南精神還體現在,艱苦的辦學條件,不能磨損歷代學人的興豫興教的赤子之心,不能泯滅其不斷創新、有所創新的“螺絲殼內辦道場”的開拓精神。這種可貴的“堅毅、樸實、忍耐、創新”為特征的“新河南精神”,與當前省中原經濟區建設中的文化教育事業發展所提倡的中原傳統文化精神“必須在傳承的基礎上有所創新”是一致的[2]。當代河南高教事業必須秉承這種歷史悠久、積淀深厚而又所創新的“河南精神”,并作為發展動力之一。而在當前的中原經濟區建設中,此種務實、創新、顧全大局為特征的“河南精神”則又應當與時俱進地體現在高等教育要主動融入地方經濟社會發展中去,融入到中原經濟區建設當中去,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科技支持和人才支撐。目前,在河南高等教育實踐中需要著重轉變觀念,在“河南精神”的引領下,強化高等教育為中原經濟區建設服務的全局意識。此種在“河南精神”的引領下的全局意識,具體應當體現為:首先,河南是一個發展中的大省,起點低、底子薄、基礎弱、人口多,高等教育發展任務繁重。解決河南高等教育所有問題的關鍵在發展。因此,我們要繼承河南民國時期高校學人體現出來的“河南精神”、“實干精神”,增強求真務實的發展河南的責任感,增強河南學人對于推動全省經濟文化發展的使命感,在苦干中求轉變,在轉變中謀發展,實現高等教育發展速度和效益的有機統一,在發展的過程中實現數量增長與結構優化、效率提升等方面的統一,推動高等教育全面可持續協調發展;其次,要繼承河南民國時期高校學人體現出來的“維新精神”,特別應當強化開拓創新意識。創新是建設中原經濟區的有效支撐。搞好經濟區建設,有賴于我們在多方面進行大膽探索、大膽實踐、大膽創新。因此,作為中原經濟區建設全局中的有機組成部分,高等教育必須強化開拓創新意識。要繼續破除由于受歷史文化傳統和地域的影響,破除河南思想觀念里嚴重存在的小富即滿、小進即安、因循守舊、故步自封、安土重遷的小農意識,破除不愿冒險、不愿冒尖的中庸意識,大力弘揚敢想、敢闖、敢試、敢為人先、敢于大膽開拓創新的思想意識;再次,還應當繼承河南民國時期高校學人體現出來的“明時務、識大體”精神,強化站位全局意識。建設中原經濟區,是從全國發展大局出發,自覺著眼全局、站位全局、融入全局提出來的發展戰略。這一戰略明晰了河南在全國發展大局中特別是區域經濟發展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作為高等教育,要突破純粹教育概念的束縛,改變單純從教育角度看問題的傳統思維定式,樹立并強化教育為中原經濟區建設服務的理念,把思想觀念真正轉變到站位全局上來。對于河南高等教育來說,只有立足全局,找準定位,主動呼應,主動對接,主動融入,才能更好地發揮自身優勢,實現自身發展,為中原經濟區建設作出應有貢獻。
在當前的中原經濟區建設中,民國時期河南高等教育在學科、專業建設方面的“本省化”思路和措施也給予我們一定的啟示。河南大學馮友蘭先生曾在該校校務、學務會議上多次強調:河南是理學發源地,有很好的興辦教育思想精萃,應當結合現實需求而仔細研討加以吸納。“如果只辦洋式教育,而把河南的傳統的東西加以輕視,那是一種錯誤,一種很大的錯誤。”[3]190“要把河南的傳統很好的消化吸收到我們的大學專業中來”[3]90。張清漣先生主持焦作工學院校務期間,曾主張:“為弘揚豫省道德文化,在大專以上的所有學校里要想辦法建設若干相關的吾省自己的優勢專業,這是很有必要的。”[4]在引導師生如何建設“有河南文化品味”的專業方面,馮友蘭先生認為,“不能將眼前隨手俯拾皆有的河南傳統文化棄之不顧,” “要利用我們所處在河南這樣一個歷史久遠、文運昌盛的大省的優勢,去辦好本省大學的特有專業”[5]367。因此,他們主張不必過分羨慕那些“西洋風格”的海派大學,要有自己篤定的河南意識,綜合性大學辦好教育專業至關重要,因為那是達到本省風格的肇端之始。“教育專業當以研究國故與本省文化為宗旨,要到河南各地作廣泛細致的社會考察,要研究河洛文化”[5]。張仲魯亦主張,在河南辦大學專業,應當有一種“河南自身的優勢和特長”自覺意識。他堅持辦大學專業應力戒海派大學常見的那種浮躁虛華之心,要有一種具有本省優勢同時又能有國家地位的考量。簡而言之,“為本省所需,急本省所急”成為民國時期河南高等教育家共同認可、推介的一種建設專業與學科的宗旨與觀念[6]。正是由于這種思路的指引,民國時期河南大學的歷史、文學、農學、醫學等專業,焦作工學院的采礦、機械、冶金、材料等專業,均是緊密結合了當時本省的社會需求與產業結構的變化而設置的學科、專業,為此后打造一批國家級重點學科和特色優勢學科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當前,我們應當借鑒民國時期河南高等教育學科、專業建設中“本省化”的寶貴經驗,推動當前特色學科和優勢專業發展。要以重點學科重點專業為突破口,結合河南產業結構的變化設置具有河南優勢和特征的學科、專業,努力爭取打造一批新的、具有河南特色的國家級重點學科和特色優勢學科。
在當前的中原經濟區建設中,民國時期河南高等教育的管理模式和多渠道籌集經費的“本省化”措施也給予我們一定的啟示。首先,民國時期河南高等學校的管理模式中的董事會制度,做到了與社會緊密結合,頗有本省特色:早在民國初年的1915年,焦作路礦學堂即由校長管理改為與企業結合的理事管理制。該校更名為福中礦務學校后,在《規則簡章》中即已規定:辦學由福公司、中原公司和福中總公司進行管理,設理事長一人,以福中總公司督辦擔任。這種三方領導擔任理事會領導職務的做法開了河南高校理事制 (董事會制度的前身)管理模式的先河[7]。1922年制定的《福中礦務大學規程》又作了新的調整:“本校由理事會及常務理事會管轄之”,“校長由常務理事會推選或延聘。”“前任校長捐款達到一定數目者,亦可推為理事。”[8]這一管理模式將辦學者本身財產、當選董事會成員、個人利益三者緊密掛鉤,有力地激發了辦學階層內在的辦好高等教育的動力。1931年4月成立的私立焦作工學院在《校董事會規程》內規定了該校董事會的組成方式,校董事會由河南省政府主席劉峙擔任主席,其他成員由中原公司董事長、省教育廳廳長、省民政廳廳長,二十六路軍代表、省建設廳廳長、省水利專門學校校長、道清鐵路管理局總務處長、學校內部捐助款項的若干教授等等組成,校董事會的職權是:“一、選舉本院院長;二、籌劃本學院基金及經費;三、核定本學院預算決算;四、審定本學院發展計劃及章程;五、保管及經理本學院財產,籌劃本學院其他一切重要事件”[9]。劉峙本人較為熱心本省教育,其他成員均為政界、實業界、教育界的實權者,對于本校教授則有向學校捐助款項之數目要求,他們組成的董事會,在其經濟利益上與學校的辦學成就有著直接的緊密聯系,又將高等教育發展與辦學者個人利益上進行緊密聯系,此種做法,從大眾心理學的角度而言,其滋味可謂是可意會不可言傳但又十分具有實效。民國時期的河南高校能夠辦出一定特色和一定成就,我們認為這種獨具河南特色的理事會、董事會管理體制,對于當代河南高等教育與社會結合、多渠道辦學和管理模式,當有其一定的啟示。
其次,多種渠道籌集辦學經費的啟示。民國時期,河南戰爭頻仍,自然災害嚴重,北洋政府及南京國民政府對于河南高等教育并不像對沿海發達地區那樣重視,在此種情況下,河南高等教育界的人士想方設法,多種渠道集腋成裘地籌集辦學經費。一是多方奔走,通融關系,爭取教育經費獨立。1922年,直系首領曹錕提出各地財政預算宜以教育為先,人稱為“秀才將軍”的吳佩孚此時坐鎮河南洛陽,通電響應。此時河南督軍馮玉祥也是直系大將。河南省教職員聯合會看準這一時機,用心良苦地多方通融上層人際關系。河南留學歐美預備學校校長張鴻烈與馮玉祥是灤州起義時的戰友,與同盟會會員的凌鉞、凌冰兄弟 (馮的幕僚)多方溝通,靠其一片赤誠之心四處奔走呼吁下,馮玉祥和教員出身的河南省長張鳳臺終于同意設立河南教育專款。省財政廳職員侯仙培、李剛侯做過教師,建議教育界爭取以契稅為教育專款,因為契稅不多但容易被批準,而且此后增長空間很大。1922年8月,省政府批準通過,河南高等教育經費實現獨立。此后二十年,在河南省教育款產管理處處長杜秀生 (曾任河大代校長、河南省銀行行長)等人的經營下,河南高等教育經費節節攀升,最多年份超過800萬元,極大地促進了河南高等教育的發展。當時,全國只有河南和江蘇兩省實現了學時教育經費獨立,而江蘇靠的是屠宰稅,不如河南的來源廣闊[3]190。二是利用本省政局變幻,抓住時機,爭取更多的高等教育經費。民國時期的河南,政局動蕩,亂象環生,河南高等教育也深受其苦。但是以儒家傳統文化“積極入世奮發有為”精神為追求的高校辦學者們不萎頓氣綏,抓住其中若干可以利用的機會,不屈不撓地從政局變幻的夾縫中爭取更多的高等教育經費。例如,河南督軍馮玉祥主政時,將前河南督軍趙倜的財產充公,曾電請北京政府將其中的五十萬元作為“中州大學基金”,但未被北京政府認真考慮,遲遲不見批復。張鴻烈為河南大學籌辦專員,心急如焚,知道這一情況后,多方通融,上下運作,最后終于獲準批復,此校以“中州大學”為名1923年正式成立。1930年中原大戰結束后,馮玉祥下野,劉峙出任河南省政府主席,對河南高校教育亦比較重視,因此,抗日戰爭爆發前,河南大學辦學經費比較充沛,每年河南大學能從省政府獲取經費四十萬元,有文、法、理、農、醫五個學院。經河南大學領導界層力爭,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每年又補助河南大學六萬元。河南大學還從省政府處爭取到軍閥趙倜等人的地產7 356畝,還有開封市區的繁塔寺、呂祖閣、火神廟的廟產909畝,每年從此三處租金中亦獲取不少資金來維持辦學。當時的河大教師工資較高也較為穩定,月薪幾十到幾百銀元,與其他省份高校教員動輒因索薪而罷教、大鬧教育部、教育廳的寒酸情狀形成鮮明對照。而當時河南省一般公務員月薪只有幾元錢。“貧窮的省份,富裕的大學”,這是當時外地報刊里的一句略帶調侃語氣的評價[3]193。當然,在這個表象的后邊,也體現出河南高教事業在民國時期苦苦掙扎,多方想方設法在夾縫中求生存的無奈與辛酸。三是抗戰期間,河南又連續發生旱災、蟲災,民不聊生,河南財政十分緊張,對當時教育的政府撥經費較1936年已經削減了一半,河南各高校數次遷校又耗費了大量財力,師生困苦不堪。私立焦作工學院西遷陜西前夕,遂又利用社會上層關系,奔波于南京、鄭縣、開封三地之間,多方申請,才爭取到為數不多的遷校經費勉強得以成行[10]。而河南大學幸賴王廣慶校長善于經營才勉強維持。在這種形勢下,河南大學決定爭取國民政府扶持,前校長劉季洪此時是陳立夫 (國民政府教育部長)的秘書,任教育部社會教育司司長,在他的熱情幫助下,1942年河南大學升格為國立。因有國立之地位,教育部當即為河大撥款五十萬元,后又追加十萬元,學校財政狀況得以有所好轉[11]223。此外,還有號召本校教授捐款,來資助本校度過暫時困難局面等措施。總之,管理模式和辦學經費籌集渠道的多樣化,對現在省高校辦學具有一定借鑒意義。當前河南高校要進一步與行業結合、與地方結合、與大企業結合,實行適應當代社會的新管理模式,開辟多渠道的辦學資金來源,實現自身實力的發展,對于當代河南的公立大學而言,此點尤其應當注意。
民國時期的河南各高等院校科學研究和課程設置能夠緊密結合河南本省需求,取得了不俗的成就。社會科學方面,省立中山大學時期,緊密配合安陽殷墟、河南浚縣大坯山等地考古發掘,科研方面有《殷商文化研究》、《殷墟考古報告》、《河洛文明調查報告》、《伏牛山地區古代文明史》、《浚縣古代文明》、《河南古代政治》、《河南文博學》《辛亥革命來豫戰史》等成果。這些科研成就因其研究者、講授者多為大家人物,故對海內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與輻射。另外,河南高校還能針對本省農業、林業、礦業、交通的需求,專門進行結合河南情況的農、林、礦、交通方面的專題研究。例如河南大學農學院,以河南本省的農業試驗研究為第一任務,兼及推廣、服務、社會指導等項工作。他們以開封縣為實驗區,學生與教師組成的“推廣員”經常下鄉訪問農村,探求與河南農業耕作有關的疑難問題,提供給本院研究《河南農業開設技術》的第一手資料。這項研究在1929年秋季在農學院進行,內容涉及河南農作物的雜交問題、小米試驗 (細胞研究、品種試驗、田間布置等)。由于這項研究理論聯系實際,所研究的成果為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水平,引起了中外農學界對河南農業的極大關注,主持研究此問題的李先聞、劉敬宜、孟及人三人后來成為中國農業研究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河南大學森林系對河南太行山、嵩山、伏牛山及雞公山的森林進行了實地考察,并與隴海鐵路局合作,調查了伏牛山、熊耳山地區的可用枕木的材積,解決了鐵路枕木 (彼時汴洛鐵路向西延伸,是至今隴海路的前身)與沿線電線桿之需。另一項重要科研為嵩山太室峰的育林工作以及陜縣觀音堂宮前鎮的森林狀況調研,歷時半年,除制作了豫西林相圖、材積分布表、森林植物分布圖及經營計劃書,還及時開設了《豫省森林資源》的課程。在這些“本省化”的科研成就影響之下,河南各高校的課程設置也能緊密結合本省需求。河南大學史學系師生直接參與了河南本省考古發掘工作,根據對殷墟考古、浚縣大伾山考古的直接所獲資料,由張邃青先生開設了《中州文化史》課程,朱芳圃先生開設了《甲骨學》課程,這些課程與史學系的先秦文化研究,為雄厚的、具有本省特色的河大史學專業打下了厚實的基礎。聽課的學生中,如尹達、石璋如、馮進賢、許同國后來均成為中國考古界的著名專家。有些河南歷史文化的課程,則是聘請當時有名望的專家來專題講授。如董作賓教授開設的《豫地考古歷史與現狀》、傅斯年先生開設的《河南考古史》,引起了師生極大興趣。以科學研究與教學相結合,而且踏踏實實的立足于本省實際,這是當時河南大學能夠辦出本省特色的一個重要原因。河南黃河防汛工程向為本省重要事情,河南大學師生除對元、明、清以來黃河防汛史進行資料匯撰,開出一門《豫省治黃史略》課程以外,還針對黃河堤壩工程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了實地考察與研究,大膽地突破民國時期因襲前人用干枯柳枝編籠填土以阻擋黃河水流的慣例,改為用生長旺盛的活柳樹枝,對黃河大堤耐堿、耐濕效果更有作用。根據這一研究工作 (這是一項跨系科的研究),河南大學開設了《河南黃河水災及預防》課程,在當時的全國高等教育界有較大影響[11]118-210。換言之,開設課程,不僅僅是為了滿足國家教育部頒布的、全國統一的課程的開設,而是主動地立足于本省各方面實際狀況,以科學研究帶動了課程設置,開設出一批有本省特色,有針對性、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本省化”課程,取得了不俗的成就。至于開設選修課,則多考慮到大學生的“通識教育”需要,內容多為河南傳統文化方面。例如李敬齋的《河南史前史綱》、《河南中古之教育史》;延聘國民黨元老、江蘇吳縣人士李根源開設的《河南地方史》(他把河南的歷史、文化、地理的知識融會貫通,講得生動有趣,引人入勝,既活躍了學術氣氛,又增加了學生知識);河南修武人士張維通因精通八卦拳,被河南各高校請來開設《河南武術》課程,河南溫縣陳家溝的陳金鱉,為當時河南武術界的“國手”,亦被延請來開設《太極拳備要》課程,河南大學校長王廣慶開設的《河南訓詁學》等等,都是當時有名的精品講座。他們在本省的大學校園中不僅僅針對文科、商科、法科專業開設傳統國學與河南傳統文化課程,而且能夠對于理工科大學生亦有較大比例和數目的開設。例如,在豫西嵩縣伏牛山深山區堅持辦學的河南大學,1943年開設有國學課程的教師數目占據了全部教師的46%。該校中國傳統文化、河南傳統文化方面開設的課程門數多達18門之多[11]210-215;私立焦作工學院,是民國時期一所唯一的私立性質的工學院,但是,這種講授傳統文化的選修課程比例也高達58%[12]。這些做法,具有集教學與科研為一體、重視中原傳統文化與人格培養的河南本省特征。在當前的中原經濟區建設中,河南高等教育應當借鑒民國時期河南高等教育科研、課程設置及時呼應本省需求的辦學經驗,在本省化方面有所作為,為中原經濟區建設提供強大的智力支持。
民國時期的河南高等教育,國學與西學并舉,人文學科教育較為彰顯發達,形成了民國時期河南各大學特有的典雅含蓄的文化氛圍,崇尚一種務實寧靜、超脫、治學、書聲朗朗、質樸無華的精神。此種“河南特征”是與當時一批傳統學人崇尚“學術育人”、“人格至上”的教育、做人理念有內在聯系的,這支師資隊伍具有很強的傳統士大夫的嚴于律己、甘于寂寞以教書育人為人生至樂的高尚情懷和人格魅力。其中更有一些來自傳統教育體系的著名人物,本身既是河南高等教育的熱心創辦者,同時又是知識廣博、熱心教學、甘愿坐冷板凳以教書寫作為人生歸宿的“通識型”教師。在1937—1945年的抗戰內遷時期,河南各高等學校對于師資的延聘依然保持了戰前的一貫做法,允許在教育界、文化界、出版界人脈關系比較活絡的本校教員積極向校方推薦引進同道好友來校作為客座教員 (河南各高校當時有一種“客座教員”,與民國政府彼時設立“客座教授”重在提升本校知名度的做法有本質上的區別),校方對延聘來校短期任教的“客座教員”(有些甚至是大學流亡地的農民、工人、技師、武術大師、園藝工作人員等),不受其學歷背景、有無論著、是否有政府官員政治背景的限制,但要求其“當熟悉豫省情狀,愿為河南戰時高等教育出力者”,其中的一些來自省會開封、鄭縣、彰德、衛輝流亡而來的民間老秀才、民間對某一方面的獨到研究者,均能在大學登堂入室,他們開設的課程,從河南傳統文化歷史出發,兼及各方面自己所擅長、有心得體會的具體內容,結合大學課程和講座的基本要求進行講授,學生頗為歡迎[13],也進一步活躍了內遷時期河南各高等院校的“本省特征”的文化氛圍。這一支“通識型”師資隊伍,往往文史兼治,古今不隔,亦新亦舊,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在民國時期河南各高等學校中創造出一種濃郁的“河南特征”的雍容大度、典雅莊重的特有氛圍。在這樣一支教師隊伍的掌控下,民國時期河南各高等學校十分重視對學生進行中原傳統文化中的人倫道德、清廉做人的教育,這一類課程,即有留學歐美預備專科學校的《癢聲課》、《國魂與人魂》;中州大學的《自律與操行》;河南大學的《立德、立言、立功三論》、《新女性必須》、《人生之價值》、《為人之操守》、《民族節氣與吾人人格》、《河洛精神》等,這類課程并非一次性的講座,而是嚴格執行教學日歷的正規課程。民國時期,特別是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全國高校普遍開設有《黨義》、《三民主義學說》等課程,但獨有河南高等學校開設了上述意在培養大學生人倫道德、清廉做人的頗具河南傳統文化特色的課程,對于大學生的個人操行、意志,為人處事原則的培養起了一定作用。由于此類課程,多由傾心打造本省本校高等教育、學識淵博、且有人格感染力的校長和知名教授來親自執教講授,效果很好。例如留學歐美預備專科學校的林伯渠校長,以校為家,兢兢業業,對學生體貼入微,注意培養學生“勤奮、嚴謹、樸實”的優良作風,他在講授《國魂與人魂》課程時,要求學生養成“剛毅寧靜”的品格,要做“誠實篤信的寬肩膀”,本人亦頗有古代士大夫、“清流”之遺風,后因時局動蕩而辭職,在河南省教育廳兩度任職又不滿當局的污濁而去職,靠著當年培養過的學生捐助過著清貧的生活,堪稱身教與言行并重的楷模。李敬齋校長講授《癢聲課》,主張學生畢業后做事認真,直言不諱,“少官氣、少霸氣、多做事”,同時也沒有學究氣,要求學生畢業后專掌大權,辦大事,反對無所作為、過分自我矮化、自我退縮,這一課程的思想對學生確實震動極大。因為此種奮發有為、精明務實的思想,在普遍推崇與人為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中國,無異為空谷足音,醍醐灌頂。丁德合校長對學生講授《人生之價值》課時,則提倡學生清靜無為,以柔克剛,少言寡語,不說大話,他在課堂上授課時參雜人生格言,其言諄諄,懇切熱心,亦對學生有很大影響[14]。文學院蕭一山教授在河南大學大禮堂開設的《中原圣賢文化》課程,不少理、工、農、畜牧專業同學前來聽講。蕭先生在課程中提出:河南的史學研究,其目的不僅是對各物訓詁的考釋,更重要的是要通過對歷史的研究,總結出一套河南圣賢名流“明道救世”的理論體系來。他認為,河南歷史上偉大的史學家司馬光,同時是有著遠見卓識的政治思想家,“內圣外王”、“守先待后”,這是河南古代先賢的最高境界。他鼓勵聽課的學生,要經過“博”和“約”兩個階段,達到“通”,對本省歷史發展有通徹了解,并能夠“目于衡天下”,預示歷史發展趨勢,要有大的氣魄[15]。總之,這一類課程中頗有“震撼學生心靈”的成分。當前,我們也應當注意借鑒民國時期河南高等教育師資隊伍建設的可貴經驗,加強“通識型”師資隊伍的建設,制定具體相關制度[16],并要進一步重視中原傳統文化的弘揚與傳播。
(需要說明的是,由于主題所限,本文主要從歷史角度和民國時期的若干辦學實踐對于河南省高等教育事業如何汲取“本省高教歷史因素”的“切入點”進行了初步的討論,而當代的具體措施則有待今后進行專題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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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福中礦務學校規則簡章 [Z].1920:56.
[8] 福中礦務大學規程 [Z].19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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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劉青堂.抗戰內遷之大學 [M].重慶:渝江書局,19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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