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曉 李 浩
(中國中醫科學院西苑醫院教育處,北京,100091)
臨證體會
李浩運用升降浮沉理論辨治內科疾病經驗
李 曉 李 浩
(中國中醫科學院西苑醫院教育處,北京,100091)
內科疾病/中醫藥療法;@李浩;升降浮沉理論
升降浮沉思想源于《周易》,以陰陽二象的升降浮沉來刻畫天地之間的變動變化,古代醫家本著天人相應的思想將其運用于醫學,成熟于《內經》[1]。此后,隨著歷代醫家的繼承和發展,其理論內容漸漸充實,對臨床辨證用藥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和價值。李浩教授業醫二十余載,擅長將各家學說靈活運用于臨床辨證與治療之中,其對升降浮沉思想的運用尤為獨到,現將經驗介紹如下。
某,女,49歲,2011年8月30日初診:頭暈,偶有頭痛,勞累后加重,頭目不清,視物不明,后背疼痛,晨起面部浮腫,時有耳鳴,周身乏力,血壓偏低,90/60 mmHg,納眠可,二便調,舌淡暗,苔薄白,脈弦細。此為脾肺氣虛,清陽不升,治法當以益氣升清陽為主。處方如下:紅參10 g,麥冬12 g,五味子6 g,生黃芪30 g,羌活10 g,升麻6 g,柴胡10 g,桔梗10 g,當歸15 g,陳皮12 g,炒白術15 g,桂枝10 g,炙甘草6 g,茯苓15 g,生龍牡(先煎)各30 g,白芷10 g,7劑,水煎服,日1劑。藥后頭暈、面部浮腫等明顯緩解,加減繼服2周而愈,后隨訪未再復發。
按語:此患者當為清陽不升,頭目失養,故頭暈,頭目不清,視物不明,時有耳鳴;勞則耗氣,故勞則諸證加重,且周身乏力;肺氣不足,不能通調水道以下輸膀胱,故晨起面部浮腫;舌脈亦是佐證。正如《靈樞·口問篇》[2]中所說:“故上氣不足者,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苦傾,目為之眩。”故治療遵李東垣補中益氣湯升提清陽之意。東垣先生對升降浮沉理論的充實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是以檢討《素問》《難經》及《黃帝針經》中說脾胃不足之源,乃陽氣不足,陰氣有余,當從六氣不足,升降浮沉法,隨證用藥治之”[3-4],補中益氣湯即是其代表方。此方以炙甘草、炒白術健脾氣,紅參、生黃芪補脾肺之氣,升麻、柴胡、桔梗升提清氣,再伍以滋陰養血疏風利水等品,一使氣足源充,一使中焦健運有力,清氣上升,俾清陽得升,津血亦隨之上升,頭目得養,云行雨施,水液四布,諸證自當好轉。
某,女,56歲,2011年9月20日初診。患者自覺食道灼燒樣疼痛,胃脘部疼痛,可延及左右兩側脅下,不敢食涼,腹脹,晨起口苦明顯,咽部有痰不易咯出,心悸、易怒,周身乏力,雙膝疼痛,腰痛,大便時干時稀,舌紅,苔根部膩,脈沉細。證以膽胃濁氣不降為主,兼有肝胃不和,氣機升降無序,治法泄濁化痰,升降氣機。處方如下:片姜黃12 g,蟬蛻10 g,生大黃(后下)6 g,僵蠶10 g,炙鱉甲12 g,吳茱萸4 g,姜半夏10 g,枳實10 g,檳榔12 g,桔梗12 g,前胡10 g,黨參12 g,炒梔子10 g,石斛25 g,炒麥芽30 g,炒谷芽30 g,7劑,水煎服,日1劑。二診,服上方后諸癥好轉,效不更方,在上方基礎上加減繼服3周而愈。
按語:胃主通降,胃中濁氣不降,胃熱熏蒸,故自覺食道灼燒樣疼痛,胃脘部疼痛,可延及左右兩側脅下,且腹脹;膽氣不降,則晨起口苦、易怒。雙膝疼痛,腰痛,脈沉細示肝腎不足;心旌搖動,故心悸。治以升降散合延年半夏湯加減。升降散出自楊栗山的《傷寒溫疫條辨》“蓋取僵蠶、蟬蛻,升陽中之清陽;姜黃、大黃,降陰中之濁陰,一升一降,內外通和,而雜氣之流毒頓消矣”[5],廣泛應用于臨床各科疾病的治療[6-8]。延年半夏湯為《古今錄驗》方,載于《外臺秘要》,用于治療心胃疼痛之證[9],該方抑肝和胃,用藥升降結合。方中桔梗為舟楫之使以上行清氣,炒梔子降膽、心之火,姜半夏、前胡化痰降肺胃,枳實、檳榔下氣消積通腸胃。《神農本草經》謂方中之吳茱萸“溫中,下氣,止痛[10]”,石斛“下氣,補五臟虛勞,強陰”[11];炙鱉甲咸寒下行以滋腎潛陽;加以黨參、炒麥芽、炒谷芽維護中焦,俾中氣足,運化不滯自能清升濁降[12]。本方以降膽胃濁氣為主,俾濁氣得降,流毒得消,疼痛得除。
某,女,85歲,2010年3月11日初診,咳嗽、氣喘3周余,輸液(利福星)后無改善,喉中痰鳴音,氣短,夜間及遇冷后加重,無汗,便干難解,納可,舌質暗紅,苔黃膩,脈弦滑。此為痰熱內蘊,腑氣不通,肺氣宣降失常,治法以宣降肺氣,化痰通腑。處方如下:桑白皮20g,炙麻黃10g,地骨皮12g,生甘草10g,蟬蛻12g,杏仁10g,僵蠶10g,五味子6g,姜半夏9g,細辛3g,仙鶴草12g,茅根、蘆根各20g,桔梗10g,玫瑰花12g,生大黃后下10g,7劑,水煎服,日1劑。2010年3月18日二診,自述藥后咳嗽減輕50%,現晨起咳嗽,痰色白、難咯,口干,大便不干,舌質暗紅,苔薄黃,脈弦滑。效不更方,加減繼服1周而愈。
按語:初診,綜合分析后不難發現,患者雖已至耄耋之年,且咳嗽已3周有余,但實邪阻滯仍是當下的主要矛盾,舌質暗紅,苔黃膩,脈弦滑亦是佐證。故以瀉白散[13]合升降散加減。方中桑白皮泄肺、生大黃后下以通腑,杏仁、姜半夏苦降化痰,此三者并行以利肺氣下行之道,炙麻黃、蟬蛻、僵蠶、細辛藥性輕清上浮以宣散肺氣,患者咳嗽3周有余,肺中氣陰已傷,故以五味子收斂肺氣以防耗散、仙鶴草收斂補虛,地骨皮、白茅根、蘆根滋肺陰以利肺氣下行,利小便以泄肺熱;生甘草、桔梗除可祛痰亦可升提中氣以助驅邪,玫瑰花行氣和肝脾助中焦斡旋之力。此方升降平調,以祛邪氣為主,患者藥后癥狀改善,可見臨證不可拘于老年人慎用攻下的說法,急則治其標,辨證用藥準確自可藥到病除。
某,女,60歲,2012年1月10日初診,頭部游走性疼痛,雖曾治療但未見好轉,疲勞乏力,口苦口干,胃脘痞悶不舒,食后尤甚,心慌心悸,夜眠差,便調,舌淡苔薄膩,脈弦濡。此為中氣不足,清陽不升,兼有風邪外感,治法以健脾,升清,疏風。太子參20 g,蒼術12 g,當歸15 g,陳皮12 g,升麻6 g,黃芪35 g,柴胡10 g,炙甘草6 g,生龍骨、生牡蠣各30 g,黃芩10 g,炒川楝6 g,蔓荊子6 g,藁本10 g,防風6 g,玫瑰花10 g,焦三仙30 g,7劑,水煎服,日1劑。藥后疼痛明顯減輕,疲乏無力好轉,加減繼服2周而愈。
按語:在臨證之時,李浩教授特別注意四時氣候變化對人體生理病理的影響[14],此案發于冬末春初,陽氣生發之時,風氣益盛,且風為陽邪,性善行,易襲陽位,頭部為清陽之所,易于外感,頭部出現游走性疼痛是外感風邪之明證;患者脾胃虛弱,運化無力,故胃脘痞悶不舒,食后尤甚;津液不能上承于口,故口干;舌淡苔薄膩亦為氣虛之佐證,并有膽氣不降之口苦、心慌。仍以補中益氣湯為法,方中炙甘草、太子參、焦三仙固護中焦,玫瑰花理氣,白術易為蒼術,除可燥濕,亦能祛在表之風濕;黃芪、升麻、柴胡一以補氣,一以升氣,俾正氣充足方能御邪于外,更加以蔓荊子、藁本、防風上行頭部以疏風散邪;黃芩、炒川楝降膽氣;當歸活血,陳皮理氣,《本草蒙荃》謂:“橘皮同補藥則補,同瀉藥則瀉,同升藥則升,同降藥則降,但隨所配而補瀉升降也。”諸藥共奏升清疏風之功,正氣充足,邪氣得散,頭痛如失。
李浩教授在臨床過程中經常運用升降浮沉理論辨治內科雜病,他認為,運用升降浮沉理論時,需從四方面入手,不僅要重視天地四時陰陽升降浮沉之理,明晰人體氣血、津液、臟腑等正常的升降浮沉變化,疾病的升降浮沉之勢,還要知曉藥物的升降浮沉之性[15]。但臨證病情復雜,要根據病位、病性、病勢的不同,處方或以升清為主,或以降濁為要,或升降平調,靈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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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16收稿)
10.3969/j.issn.1673-7202.2013.07.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