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河湖變遷與健康評價
——以汾河中游為例》有感

高生記

我與太原師范學院孟萬忠博士并不相熟，偶然的機會，看到了他在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河湖變遷與健康評價——以汾河中游為例》一書，感到很有價值。該書能從河湖變遷與健康的視角研究問題而且還是以山西的母親河——汾河中游為例展開研究，深深吸引了我。通讀這部書，方知這是孟萬忠博士一直致力于尊重流域健康權、生命權、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生態文明理念基礎上完成的一部力作。這部書以20多萬字的篇幅，以全新的視角、嚴謹的邏輯、科學的論證，透過汾河中游河湖變遷的歷史地理過程，全面系統地闡明了當今流域人口、資源、環境問題的形成過程和產生的根源。揭示了流域文明與生態文明的關系，闡述了流域文明危機的本質，指明了流域文明發展的根本途徑，為解決當今流域社會經濟與流域生態系統如何可持續和諧發展的現實問題，為流域健康發展提供了可操作的決策思路，因而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

仔細閱讀《河湖變遷與健康評價——以汾河中游為例》，感受頗深，獲益良多，主要有以下幾點認識。不妥之處，請方家指正。

一、闡述源流，揭示了流域文明與生態文明的關系

人類文明實質上就是“流域文明”，古埃及的尼羅河流域、古巴比倫的兩河流域、古印度的恒河流域和中國的黃河流域都是人類文明的發祥地。流域在人類文明發展的每個階段都發揮著決定性的作用：原始人在流域內進行漁獵和采摘，維持了人類的生存和繁衍，創造了原始文明；依托流域肥沃的土壤，有利的地形和便利的水源，形成了燦爛的農業文明；工業革命的驅動力來自流域的資源與水力，締造了最富活力和創造性的工業文明；現在人類文明發展演進到生態文明階段，但是如果沒有健康的流域支撐，生態文明必將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只能成為美麗的空想。

流域是有生命的，奔騰不息的河水，就像人體的血脈，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物質和能量，滋養著流域內生物的多樣性。一旦血脈被堵或發生改變，流域的健康將出現問題，流域生態系統將紊亂，隨著而來的將是災難和悲劇的發生。由于人類長期對流域的過度開發和利用，流域健康出現了嚴重的危機，人類活動已經嚴重危害了流域生命系統的健康，干預了流域的生命過程，阻斷了血脈的暢通，扼殺了流域健康的生命。今天幾乎所有流域內的河流都面臨著斷流，河床萎縮，湖泊干涸，尾閭消失，水污染加劇，生物多樣性減少、生態功能降低，系統穩定性日趨脆弱，各種災害劇增等問題。同時流域文明也因此而退化，甚至消失，文明古國的衰落就是明顯的證據。敬畏自然，尊重規律，還流域健康生命已經成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必由之路。

二、汾河為例，理清了流域文明發展變化的軌跡

任何事物的發展都具有一定的順序和持續過程，一切地理過程和現象都有其自身發展的歷史，并具有繼承性，流域文明的變遷軌跡同樣也是在不斷地發展變化中形成的。在人類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流域文明經歷著不斷的變化，治水—水利—和諧是流域文明發展的必然之路。流域內人與水的關系是流域文明變遷的主線，人類因水而生、因水而名、因水而興，當然也可能因水而衰。水是生命的搖籃，是文明的淵藪，早期人類擇水而居，既是人類親近自然的本性，也是人類生存必然的選擇。

治水是流域文明的發端，汾河流域流傳的臺駘治水、大禹治水的傳說就是流域原始文明的具體寫照。由于生產力水平低下，人類只能順從自然，視洪水為猛獸。因為，隨著原始農業的發展，人類在流域內廣闊而肥沃的土地上生產、生活，開辟農田，種植莊稼，既希望靠近河流湖泊，又擔心洪水的危害。《尚書·堯典》記載堯舜禹時期的大洪水：“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人類好不容易開辟出來的家園，被洪水蕩滌一空，不能不引起人們極大的惶恐，治水成為人類的現實需求。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大禹“既載壺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陽”、“打開靈石口，空出晉陽湖”。正是由于祖先在這巨大的自然災害面前并不是聽天由命，而是同大自然展開了英勇的搏斗。由于人類既沒有在流域內圍湖造田的能力，同時也對大自然懷有敬畏之心，因此流域內湖泊興盛，開創了流域文明原始和諧的關系。

水利是流域文明發展到高級階段的產物，由于生產力水平的提高，在與自然的斗爭中，人類逐漸取得了主動地位。在農業文明階段，公元前453年的戰國初期，汾河流域開辟的智伯渠應該是中國水利史上最早的有壩引水工程，其水利功效一直利用到當代，使得晉水流域成為太原最富庶的地方。汾河中游的灌溉工程，主要是引泉、引河、引澗水的灌溉。在長達3000年的歷史長河中，特別是先秦、兩漢、隋唐、北宋、明清等國力強大的朝代，汾河中游的水利一度繁榮昌盛。雖然人類對流域的開發利用的能力不斷加強，但人類對河湖還是充滿敬畏，能夠順應自然，通過隨處可見的河神廟、湖神廟、龍王廟以及祈雨的祭祀活動可以反映出來，這個階段人與流域的關系基本還是和諧的。但是，到了工業文明階段，人類社會生產力水平迅速提高，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強，“人定勝天”的觀念成為主導思想，人類開始征服自然，以自然的主人自居。為了滿足人類對水的需要，加大了水資源開發利用的力度。汾河流域的晉祠泉水開始大規模用于工業生產，太原化工廠、太原化肥廠、農村社隊在晉祠泉附近大量開采巖溶水，1993年泉域內開采巖溶水的機井多達80眼，處于嚴重超采狀態，1993年4月30日開始，曾斷流3個月。1994年4月3日北河斷流，4月8日南河斷流，4月30日，晉祠最大的難老泉徹底斷流，整個晉水系統斷流。晉祠泉全部干涸，晉水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而享譽全國的“晉祠大米”也隨即永遠消失了。由于人類對流域的肆意污染和破壞，最終也遭到了來自流域的報復，引發各種流域問題，人與流域的沖突日益尖銳，影響到了人類的生存和發展，人與流域的關系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流域文明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是流域文明發展的最高階段，也是必由之路。“生態文明”的核心是“人與自然協調發展”，這與“歷史流域學”所關注的問題是一致的。以此為準則，建立健康有序的流域生態機制，實現流域經濟、社會、環境的可持續發展，所有一切的落腳點都是健康的流域。因此，流域的健康問題是當前急需解決的首要任務。《河湖變遷與健康評價》以一種全新的視角來審視流域文明的變遷軌跡，提出了尊重流域生命權、健康權的思想。河流與湖泊不僅是流域的核心，還是流域內各要素之間的生存空間和紐帶。還河流以生存空間、退田還湖、減少堤壩、重建河流生命網絡是現在和未來人與流域和諧相處的必然路徑。

三、概括理論，指明了流域文明建設的根本途徑

《河湖變遷與健康評價》一書對流域生態系統價值進行了重新認識和定位，揭示出流域生態危機的根源，指明了流域文明建設的根本途徑。由于人類目光的短淺和經濟利益的驅動，流域內水域、植被面積越來越少，耕地、礦山越來越多，流域在與人的爭斗中不斷失守，生命健康狀況日益惡化，暴露出我們對流域資源價值的認識仍然貧乏。人類的生存繁衍與流域的健康似乎成了一對解不開的矛盾，“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一方面，流域經濟的發展需要流域資源的支撐；另一方面，經濟的發展對流域環境造成了難以恢復的生態危機。流域的價值太容易被人類眼前的經濟價值所掩蓋，這就是當前流域系統從健康不斷走向惡化的癥結所在，也是流域生態危機的根源所在。要想改變這一現狀，人類必須改變自己的思維和行為方式。

目前，在人與流域的關系中，人文系統是主導系統，處于主導地位。人文系統的發展在開發流域資源的過程中，由于人類采取的不同態度，通過自己的實踐活動干預或影響流域系統未來的發展走向。但是，流域系統也反作用于人文系統，資源短缺、環境污染、地質災害等一系列問題，直接威脅著經濟的增長、社會的發展和人類的生存。所以我們在處理經濟發展與流域健康的關系時，必須以流域系統整體的利益作為出發點，所有的決策管理和經濟活動，都應當圍繞流域系統整體利益這一最高目標來進行，走人與流域和諧發展之路。

首先，必須樹立尊重流域生命、順應流域規律、保護流域的生態文明理念，并在實踐中始終遵循這一基本原則。流域是有生命的，處在不斷演進和變遷之中。以其廣闊的軸帶狀空間長廊，滋養了眾多生命體的生存發展，組成了豐富多彩的流域生態系統，形成了地球上最長的生命帶，給地球帶來了無限的活力。人只是流域系統中的一份子，不是流域的統治者，更不是地球的主宰者。人與流域的基本關系是唇齒相依、休戚與共。沒有流域，就沒有人類文明的起源；沒有人類，流域也就缺少了多樣性的色彩。沒有流域，很難想象人類的文明將會是怎樣？流域內的河流像母親一樣，哺育了人類文明，呵護著人類的發展，是我們的“母親河”。因此，人類應當像善待自己的生命一樣，善待流域內有生命的生物種群和無生命的生存空間，關心她，保護她，與她為友，人與流域和睦相處，健康的流域才能造福于人類和所有生活在流域內的生命群體。

其次，人類自身作為流域文明建設的主體，必須將流域的健康保護和修復作為生態文明的主要內容和要求內在地體現在人類的法律制度、思想意識、生活方式和行為方式中，并以此作為衡量人類文明程度的一個基本標尺。也就是說，建設社會主義的物質文明，內在地要求社會經濟與流域自然生態的平衡發展和可持續發展；建設社會主義的政治文明，內在地包含著流域生態保護、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制度安排和政策法規；建設社會主義的精神文明，內在地包含著流域環境保護和流域生態平衡的思想觀念和精神追求。

第三，要把流域資源消耗、環境損害、生態效益納入流域健康評價體系，建立體現流域健康要求的目標體系、考核辦法、獎懲機制。建立流域國土空間開發保護制度，完善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水資源管理制度、環境保護制度。深化流域資源性產品價格和稅費改革，建立反映市場供求和資源稀缺程度、體現流域生態價值和代際補償的資源有償使用制度和生態補償制度。積極開展節能減排、碳排放權、排污權、水權交易試點。加強流域生態環境監管，健全流域生態環境保護責任追究制度和環境損害賠償制度。加強流域健康宣傳教育，增強全民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生態意識，形成合理消費的社會風尚，營造愛護流域生態環境的良好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