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商民主中的弱勢群體利益表達
——基于博曼協商民主思想的考察

劉海朋

（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71）

【職工問題研究】

協商民主中的弱勢群體利益表達
——基于博曼協商民主思想的考察

劉海朋

（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71）

協商民主為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提供了新的途徑。詹姆斯·博曼對公共性進行了新的認識，發展了動態的公共理性,在分析協商不平等基礎上提出了社會運動和制度改革的方案。借鑒博曼的協商民主理論，為保障我國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應發展公共協商，加強弱勢群體的權利保障，處理好體制內與體制外利益表達方式的關系。

協商民主；弱勢群體；利益表達

協商民主作為一種民主形式是建立在對代議制民主反思和批判的基礎上的。協商民主意味著政治共同體中的自由、平等公民,通過參與政治過程、提出自身觀點并充分考慮其他人的偏好,根據條件修正自己的理由,實現偏好轉換,批判性地審視各種政策建議,在達成共識的基礎上賦予立法和決策以合法性。[1]協商民主強調公民的平等參與、對話、協商和共識的達成，而這些因素與代議制民主相比更有利于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一般意義上的社會弱勢群體是指那些依靠自身的力量能力無法保持個人及其家庭成員基本的生活水準,需要國家和社會給予支持和幫助的社會群體。[2]這個概念主要強調經濟上的弱勢，在政治意義上談論弱勢群體不僅僅是經濟的弱勢，還包括因經濟弱勢導致的政治貧困。協商民主對推動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促進社會公平有重要意義，但協商民主也存在阻礙弱勢群體利益表達的因素。詹姆斯·博曼的協商民主思想對促進弱勢群體利益表達、解決其中的不平等因素有重要意義。

一、理論基礎：對公共理性的闡釋

協商民主與代議制民主的最大區別在于其對外開放性和包容性，這意味著協商民主中的公共理性與其在代議制中的含義相比更接近其原初的內涵。博曼對羅爾斯、哈貝馬斯等人理解的“共識”概念進行了批判，對公共理性的內容進行了發展。

（一）對公共性的認識

博曼對公共理性的闡釋建立在對公共性的認識上。博曼認為公共性是協商民主區別代議制民主的一大特征，公共性能否最大限度地實現和最長時間的持續是衡量協商民主有效性的標準。公共性的保證是以兩個條件為前提的。一是非專制性。“非專制性不但必須應用到協商的結果而且必須應用到協商的過程中，使決策更可能基于廣泛信服的理性而不是權力不對稱。”[3]二是平等性。既然協商民主是開放的，那就必然保證所有公民參與的平等性。博曼認為這種平等性表現為每個公民有同樣的機會發表見解、在決策過程中有同等的地位和權利。公共參與是協商民主的一大特征，也是實現協商民主所追求的的公共利益最大化的前提。弱勢群體參與公共討論和決策時程序民主盡可能地保障了其表達的權利，但受制于強勢集團的壓迫，不平等性仍然貫穿于協商過程的始終。博曼的觀點是把平等作為協商民主的前提，保障每個參與者的平等地位和平等權利。

(二)公共理性的評判標準

代議制民主和博曼之前的協商民主把是否能產生一致性的決策和意見作為評判這種制度有效性的標準。盡管這樣一種評判標準從表面上沒有什么不妥，也保障了大多數人的利益，但這正違背了平等性的原則，因為少數人的權利被忽視。博曼認為協商是否成功不僅僅以能否達成各方面都同意的意見為標準，而是參與者能對這個協商報以充分的信任，從而保障協商得以繼續進行。一致性的決策并不是協商的唯一目的，決策結果背后的理性如果能促進參與者的協商和合作，我們就認為其是成功的協商。保障協商能夠持續進行的前提是協商各方既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理解對方，又能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融合自己的觀點。盡可能客觀的立場有助于促進協商的繼續和共識的達成。在一個協商中，如果把共識的達成看作協商的目標，極易出現強勢集團壓制弱勢群體的情況，重復代議制民主的缺陷。只有協商能夠持續進行，弱勢群體的利益才得以表達，而不至于被草率地代表。

（三）公共理性的核心內容

博曼在提出公共理性的內容前理清了公共理性的三個問題：一是單一公共立場和多元公共立場的矛盾。“不管公正所要求的從某人觀點中抽象出的是什么東西，它都無法以犧牲潛在偏好、規范和價值的多樣性為代價。”[4]二是團體內矛盾和團體間的矛盾，即身為團體成員所有的價值與身為公民所有的價值之間的矛盾。第三個問題是制度消弱公共理性，即現有制度有保障既有利益格局的傾向。弱勢群體在協商中面臨同樣的問題。由于環境和制度因素，弱勢群體的利益難以表達，即使在表達后也易被制度吞噬。加之弱勢群體并沒有通過有效手段形成團體來表達自己，因此弱勢群體想通過協商改變當前公共理性的內容是有難度的。針對此問題，博曼提出了新的公共理性的概念，一是多元的公共理性，二是動態和歷史的公共理性。盡可能地創造利于形成動態公共理性的環境是促成弱勢群體利益表達被保護的有效途徑。“如果妥協真正融入現有框架，并因此而修正了他們的話，人們發現它是具有可接受性的。因為關于沖突觀點的公共協商和對話已經改變其最初的信念，所以協商各方將出于不同的道德理性接受新的框架。”[5]通過此種方式，弱勢群體的利益主張得以滲透到既有的利益表達體系中去。

二、實踐對策：對協商不平等的解決

盡管協商民主中存在諸多利于對弱勢群體的保護的因素，但是弱勢群體仍然要面臨諸多不平等的因素。

（一）協商中的不平等

根據博曼總結的協商中不平等的幾種類型，筆者認為弱勢群體在協商中的不利地位主要有四點：一是弱勢群體不能發起事關他們利益的公共協商。二是弱勢群體的無奈合作。弱勢群體盡管不認可協商中的意見，但迫于權力施加的壓力和國家權威的影響不得不屈從于這樣的決策。三是因忽視公共理性而使占主導地位的團體占優勢。四是公共排除，如技術和工業事故等技術性較強的協商以高技術難度為由將公民排除在外。博曼把這種協商中的不平等稱為政治貧困，分為資源性不平等和能力不平等。資源不平等指部分公民由于缺乏必要的資源而無法有效參與。因此博曼認為有必要設定一個公共協商所必需的資源不平等閾限要求：資源不平能不能大到有人藉此利用民主的公開性取利的地步。能力不平等指兩個方面，一是公共領域中發起對話的能力或弱勢群體使不平等話題進入公共協商的能力。二是協商中公共辯論和商討的能力。強勢集團由于具備更多的社會資源，具有更大的利益表達空間，可以在政府的各項決策中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但弱勢群體顯然在資源與能力方面均處于不平等的地位。

（二）解決協商不平等的方案

博曼認為避免政治貧困的最好方法是民主制度和開放的公共領域。他認為只要參與者能進入到公共領域內，他們就能影響民主決策。“一旦他們所關注的事務的公共特征在協商中得到承認，先前被排除在外的團體就能獲得公共尊重并在協商中占同等地位。”[6]解決協商不平等，博曼提出社會行動和制度改革的方案。博曼主張的社會行動有以下步驟，首先是“貧困個人”和“貧困團體”的拒絕和抵制，但是在非公共的環境中，個體的抵制和拒絕只會被主流規制和吞沒，從而再生產不平等。因此拒絕和抵制并不是最重要的。第二步是貧困個體和貧困團體的交流與互動從而形成共同行動的團體。第三步，引起公共注意。通過組織化的手段將團體的公共意見轉化為社會問題。第四步，進入公共議程。“一旦有了強有力的公共表達途徑，運動者的遭遇就能夠具有公共認可的合法性，就能夠進入制度決策的公共議程。”進入公共議程后要進行制度改革從而保障弱勢群體的利益得以再表達而避免代議制中的缺陷。制度改革主要包含以下四個內容：第一，程序改革的原則是設立旨在議程設置中產生更大包容性并產生更多合理的判斷的規則，也就是說能盡可能地促進協商的繼續和促進新的公共理性的形成。第二，當新的團體進入后，議程要進行修改以對雙方尤其是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有利。三是規管多種形式的政治言論，尤其限制處于有利地位的行動者的言論。第四，通過稅收等對資源不利者進行補償。

博曼通過這種二元民主的設計既彌補了弱勢群體在協商中的不平等，又避免了代議制中多數民主的缺點。博曼的觀點是超越協商民主本身的，他認為在協商內部去解決不平等的問題是徒勞的，只有通過弱勢群體自己努力去引起公共注意，進入公共議程才能解決不平等。博曼此時認為的公共議程是制度化的公共議程而不是之前單純的協商。

三、對我國弱勢群體利益表達的啟示

我國當前正處于社會轉型期，受各種因素的影響，弱勢群體的存在是必然的。我國的各種制度設計為各個階層尤其是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創造了條件，但顯然目前我國的弱勢群體利益表達還存在諸多問題，主要表現為體制化的利益表達方式如人大、信訪、工會等不健全，體制外的利益表達方式如上訪、靜坐、群體性事件逐年增多。筆者在分析博曼協商民主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以下建議，為弱勢群體提供新的利益表達的方式和途徑。

（一）借鑒協商民主，發展公共協商

實踐已經證明，代議制長期以來遵循的多數原則對弱勢群體的利益保護是不利的，甚至成為強勢集團為自己謀取利益的合法外衣。發展協商民主，按照協商民主的要求增加代議制度的協商性對弱勢群體的保護是有利的。在我國發展公共協商主要立足于以下三個方面：首先，借鑒西方公民議事會等形式發展小范圍的協商民主。為適應我國當前公民社會發育的社會狀況，應大力培育利于公民自治的公共論壇，使公民作為平等的主體充分參與協商，盡可能地避免權力因素對協商效果的影響。如某一地區工業項目的設立與否，開設由投資方、其他企業主、附近居民、政府機關、社會團體、拆遷戶等參加的公共論壇，進行充分討論。發展公共論壇要避免上文中提到的不平等問題，為此要建立健全各種措施以增加弱勢群體發起協商的能力，減少強勢集團的主導地位影響，避免技術性較強的協商對弱勢群體的公共排除。其次是實踐二元民主，發展各個領域的公共領域。二元民主的理論是博曼在哈貝馬斯等人的雙軌制民主上發展和完善的，二元民主即公共領域和體制化的民主形式的結合。通過培育立法、行政機關對應的公共領域，實現制度和公共領域的互動，通過公共領域中的協商使弱勢群體的利益主張得以傳達到制度內，使立法和決策更能反映公民的利益。再次，通過改革人大和政協制度增加其包容性和協商性，注重對弱勢群體利益表達的保護。

（二）減小政治貧困，加強弱勢群體的權利保障

政治貧困是弱勢群體在政治參與時面臨的普遍問題，資源不平等和能力不平等問題的解決是一個系統工程。加強弱勢群體的權利保障不僅僅是指在協商中，而是涉及更廣范圍的任何利益表達空間中。首先，要通過制度化的方式保障弱勢群體同等權利的實現。盡管憲法和法律對公民權及其保障做了詳細規定，但受制于環境和制度因素，弱勢群體的權利難以實現。為保障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既要保障公民對公共事務的知情權從而把政務公開落到實處，又要保障公民的參與權，避免任何形式的公共排除和被代表。其次，鼓勵發展代表弱勢群體利益的社會團體。“社會集團的組織化程度越高則力量越大,社會化組織程度越高則博弈的方式越理性,轉化為暴力方式的機率越少。”[7]通過社會團體來代表弱勢群體的個體進行利益表達，同時發揮體制內社會團體如工會、婦聯等的作用。三是規范強勢集團的利益表達方式，健全各項制度，防止強勢集團通過資源和能力的優勢在利益表達中占主導地位。

（三）協調體制內與體制外利益表達方式的關系

協商民主盡管為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提供了新的途徑，但在我國的國情下，不能協調好這種體制外的表達方式與體制內表達方式的關系會引發諸多問題。因此既要健全體制內如人大、信訪等制度內的利益表達方式，又要充分利用互聯網等體制外的方式。通過協商在各種方式中的應用，使公民的利益得以保障，避免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同時應加強政府對體制外表達方式的回應和互動。“建立政府回應責任追究機制,強調和落實政府官員回應工作的政治、法律責任,這是利益輸入高效回應的關鍵。”[8]唯有這樣，才能既能發揮協商民主的優勢，又能避免其引起的矛盾。

[1]陳家剛：協商民主.概念、要素與價值[J].中共天津市委黨校學報，2005,(3).

[2]鄭楚光,周佳念,楊志罡.完善利益表達機制促進和諧社會構建[J].民主與科學,2007,(2).

[3][4][5][6][美]：詹姆斯.博曼.公共協商：多元主義、復雜性與民主[J].黃相懷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32.71.81.117.

[7]趙光俠.社會轉型期弱勢群體利益表達的困境與出路[J].江蘇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07,(4).

[8]楊煉.和諧社會背景下社會弱勢群體利益表達機制現狀分析及路徑選擇[J].蘭州學刊，2008,(10).

(責任編輯：王友才)

（ （英文摘要）

The Interests Expression of Vulnerable Groups in Deliberative Democracy——the Study Based on Boman's Deliberative Democracy Idea

Liu Haipeng

deliberative democracy provides a new way for the interest expression of vulnerable groups.James Bowman made a new understanding to publicity,developed a dynamic public reason,and presented the program of social movements and reform on the basis of analyzing and consulting inequality.From Bowman's theory of deliberative democracy,for the protection of the interest expression of vulnerable groups in China,we should develop the public consultations,strengthen the protection to the rights of vulnerable groups,and deal well with the relations between interest expression ways,within the system and outside the system.

deliberative democracy;vulnerable groups;expression of interest

D412.6

A

1008—6153（2013）03—0013—04

2013-04-18

劉海朋（1987-），男，山東鄒平人，青島大學法學院中外政治制度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