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我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會拿起父親的毛筆當玩具,乘父母不注意,偶爾會在宣紙上重重地落下稚拙而又灑脫的筆觸。那個不懂枯、濕、濃、淡、焦的年紀,卻在我的腦海中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同時,也在無形中選擇了以后的路。
慢慢地,我似乎會無時無刻不苛求美的存在,時間長了,倒也成了習慣,自然地成為無人教的“畫童”。再后來,為了考美院,在素描、色彩的“蹂躪”下倒也高分進了南京藝術學院。進了美院,才發(fā)現(xiàn),這好戲似乎才開始。在南藝,我才第一次聽說“閎約深美”四個字,每天都能在南藝“白宮”門口的大石塊上看到它們,我卻從沒有放慢腳步,思索這四個字。大二偶然的一天,我被通知考進了“國畫山水工作室”,隨后工作室的“一把手”徐建明老師單獨找我談話,那一次的談話,應該是改變我人生的一次對話。
我還記得徐老師問我:“想過‘閎約深美’這四個字嗎?”
我說:“是校訓!”
徐老師又問:“知道什么意思嗎?”
我頓了頓,說:“只知道是蔡元培題的!”
徐老師笑笑:“以后進我們的山水工作室好好畫,首先布置你一個作業(yè),就是好好想想這四個字的意思!”
當然,徐老師沒有再當面“檢查作業(yè)”。但是,這一布置,卻必須要讓我用一生來回答這個問題并且踐行它。閎者、約者、深者、美者,我理解這四者是一個不斷遞進的過程,人人都是追求美的,我更是希望自己的畫能感染別人,給別人的生活帶去美,那這四個字就是達到那一步的“方法論”。
閎者,閎中肆外大意境。既豐富又飽滿的知識面是支撐畫畫人的重要一點。宋人邵雍說:“學不際天人,不足以謂之學。”要有開闊的胸襟和廣博的知識,此為學之要義,亦是人生之要義。正所謂“極天地之淵蘊,盡人事之終始”。
約者,約婉有韻小玲瓏。約也是約束、控制的意思。《周易》中的“簡易”之說,更是倡導崇尚簡約,以簡馭繁,順適暢達。具體到山水畫創(chuàng)作我的理解就是既要博眾家之長,更要從中吸收精華以尋找適合自己的養(yǎng)分。
深者,深思妙悟得靈氣。更是深厚、深邃、深刻,均是指對事物的認識領悟和把握。“操千曲而曉聲,識千劍而識器”,雖然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先要有量的積累,才能有質(zhì)的提高。
美者,美哉藝術勝彩虹。得閎、得約、得深者,方能達到這完美的境界。有時,畫不過是追求一句陶淵明而已。為了這一句,我即將翻山,越嶺,爬坡,渡河,當以魔性呈現(xiàn)出神性時,這就是屬于我的美。
我不過是想追求傳統(tǒng)的心境、現(xiàn)代的表情,但這更是“閎、約、深、美”的過程。我2008年所創(chuàng)作的《玲瓏樓閣五云起》《紫宵勝境圖》,都是運用絹本烘染后氤氳的效果來造境,那是故意營造出的一種神秘而又謹慎的氛圍,同時也能體現(xiàn)出當時創(chuàng)作心態(tài),似乎爬上高山的都是“仙人”,就是“閎”帶來的效果,學習一切所能學習,并且堅持不懈,那時,只是想從立意上和章法上“玩?zhèn)鹘y(tǒng)”。慢慢地,我走入了青綠的世界,在這精巧的疆域里,只有通過匠心的構圖、生動的線條、夸張大膽的用色來表現(xiàn)心中的“桃花源”,于是,“約”這一字主導了我的思想,吸取不同適合我的養(yǎng)料,“形”與“色”都是主角,漸漸地產(chǎn)生了《侗情》系列、《黔山萬黍圖》等等青綠山水作品。“行萬里路”一直是我的信條,生命不息,行走不止。我時刻在路上,也將路上的見聞畫于紙間。“深”者之信條,余之創(chuàng)作源泉。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近年來,我一一搜集尼泊爾、印度、柬埔寨等亞洲國家異域的氣息,也就產(chǎn)生了《為伊走千里》系列、《明鏡臺前覓仙蹤》等作品。取自然景色表畫者之意,這意就是莫是龍所說“傳神者必以形,形與心手相湊而相忘,神之所托也”。自然靜物的形是服從于“心”和“手”的,也可以說是服從于畫家的個性、才情、筆墨修養(yǎng)的。慢慢地,篤守“閎約深美”,找尋屬于自己的“心手”,形成自己獨特的圖像符號,也就形成了屬于我的獨立的“女性”風格。
萬米高空,我看到喜馬拉雅山脈,有人問我有什么特殊感受,回答:天高云淡,十分平穩(wěn)!越是與神靈接近的地方,越是靜。潘多拉的盒子有好幾只,每個人打開看到的都不一樣。我只想用毛筆表現(xiàn)看到的那只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