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過2012年,雖然整體藝術品經濟環境出現下行調整的趨勢,然而,尤為可喜的是,當代工藝美術中的優秀作品作為資本市場的價值洼地保持了其穩中有升的態勢,竹木雕刻版塊也不例外,好的作品依然是市場的搶手貨,價格合理的作品也為藏家所熱捧。此前,在2011年福建東南春拍中,黃宏疆作留青竹刻《山寺圖留青臂擱》以20.16萬元的價格成交,成為亮點;而在本場拍賣會上,藏家也能以數萬元的價格買到適于日常收藏的竹木雕刻作品,形成優質作品與藏家良性對接的融通局面。
與其他以珍稀類材質為創作基礎的當代工藝門類不同,竹木雕刻所使用的材料可謂稀松平常,然而,大眾依然對其所選用的材質不甚了解。許多人就質疑,為何如此廉價的毛竹制品卻能賣到數萬乃至數十萬元的高價?當代竹刻留青工藝美術大師徐秉方老先生就曾著文,痛心疾首地表達了對此類無知認識的憤慨:“有些人總是把藝術品檔次的高低取決于用材,而忽視了文化。如果材質決定藝術品的貴賤,那么油畫布、宣紙能值幾錢?”
我們對當代竹木雕刻首先應以藝術的眼光去衡量它,若以材質貴賤論其價值,這無疑成了物質至上的傀儡,陷入藝術審美的盲點。只有脫下了“有色眼鏡”,客觀、理性地進一步認識竹木雕刻這一藝術門類才有可資探討的共識基礎。以留青竹刻為例,它的用材絕不是人們概念中的毛竹。光是選材、備材階段,人力所付出的的艱辛勞動是不為一般大眾所了解的。毫無夸張地說,在茫茫竹林中,幾乎是萬里挑一,才得以選中了合宜的竹料;此后,還得經過多道工序的處理;番可入用。一位玉雕大師增隨竹人同往山區采竹。當他得知留青竹刻用材的選擇如此艱難時,不禁感嘆:這樣的選材要求確實比選玉還難!
在作品的創作中,竹木雕刻的藝術家們絕不可只停留在掌握本行當的絕活技法而固步自封,更多的時候,需要從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借鑒文氣。回溯中國古代燦爛的工藝美術史,不僅是竹木雕刻,像漆器、金銀器、陶瓷、家具等珍玩器物的創造,一則,歸屬于歷朝歷代的皇家御制,法度嚴明,半點不得逾分;二則,滿足民間需求,表現形式上自由、活潑。其中,北宋以后,又出現了以投合文人士大夫群體喜好為宗旨的創作,此風在明清達到藝術的巔峰。文士階層的加入,給中國傳統工藝美術帶來了普遍的革新。元代就有浙西銀工朱碧山曾為當時的著名文臣柯九思、虞集、揭侯斯等制作銀器和小雕塑,盡皆典雅優之美,有濃郁的書卷氣。此外,大約元晚期,太湖一帶有位名緱長弓的鐵匠,此人諳通文史,專愛造些雅致的器物,還為楊維楨做過鐵笛,楊對他很推重。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文人參與到匠人的創作中,并給予積極的指導。推動了中國工藝美術走向文化的又一巔峰。
再則,有志于藝術理想的創作者在逐步完備自身理論實踐的過程中,還有意識地將個人的藝術觀點、藝術理論集結成文,與同仁交流共享;在豐富個人藝術實踐的同時,有力地傳播藝術的魅力。這方面做出突出貢獻和成績的就有竹雕文化記錄者、前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王世襄先生。他出生在詩書世家,其母舅金西壓先生亦是竹刻名家,不但精于雕刻技藝,更以鑒賞著述為己任,極大地保留了原汁原味的竹雕文化的內涵。經世襄先生整理、金西壓先生著作的《刻竹小言》從竹雕藝術的歷史、備材、工具諸方面極大地保留了留青竹刻藝術的傳統文脈。此作為后世奉為竹刻入門圭臬,一續文化香火。
然而,在時下較為浮躁的社會氛圍中,短時逐利的思想也已滲透入藝術創作領域,當代工藝美術領域的現況尤甚。這與行業發展不均衡有關,兩級分化表現突出,優秀的藝術創作者屈指可數,而余下的創作者更是良莠不齊,難以被市場短期接受。而這一局面自然無法滿足藏家群體的需求,以至于大部分偏好當代工藝美術的藏家型投資者轉而集中關注材質高端的適于保值的藝術投資品,譬如沉香木雕、壽山石等;這無異于是收藏界的無奈之舉,如何正確引導藏家的審美需求,滿足各個級別藏家對藝術本身的追求,無疑是當前亟待解決的結構性問題。
在良性有序的藝術品市場環境中,藝術創作者專注于自身藝術修為的提升,不為短期利益縛住手腳,精益求精;收藏家一面醉心觀照藏品的藝術價值,一面為傳揚收藏門類的美學文化奔走呼號;拍賣機構在推動區域性藝術珍品繁榮穩定的同時,將收藏的價值標準嵌入精英人士的審美追求中;而作為那些藝術品投資人士或機構來說,既賺得了合理的價錢,又將具有永恒價值的藝術品透過價值的感召回歸大眾視野。在強調集團式作戰的全球經濟時代,我們不妨重溫一下已故諾貝爾數學獎獲得者約翰·納什提出的均衡理論——沒有輸家,只有站在時代高度的均衡共贏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