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 the largest seaport trading center in North China, its superb geographical location made Tianjin also the most important economic center in northern China. Entering the era of Republic of China, many private commercial banks opened in Tianjin. Financial institutions in the modern sense were established in succession. The most notable ones included the \"Southern Three Banks\" and the\"Northern Four Banks\", i.e., Salt , Jincheng, Continental, and China South Sea Banks.
清末的中國有三大金融中心——上海、天津和漢口。毋庸諱言,中國的現代金融事業有賴于外資銀行和洋行的資金來源、業務支持、人才訓練,而上述三城又是列強租界之規模最大者,外國人開辦的銀行、洋行大多匯集于此,因此也成為了中國現代金融業發育、養成和騰飛的基地。當然,每個城市都有其特性,天津也不例外。
有一種普遍的誤解,清末以來的華北地區無論工業、農業還是商業都非常的落后蕭條。自清朝乾隆年間開始,華北農業就欣欣向榮,無論品種還是產量都逐步和南方接近。尤其是太平天國的興起,兵火糜爛湖湘和江南,北方卻很少受到波及,即便日后的捻軍也是在江淮間鏖戰,華北所受影響并不大。檢驗一個地區農業的進步程度,需要考察其經濟作物的種植面積在整個農業生產面積中的比重。據調查,到1930年,整個華北農村有7%~10%的農田種植棉花,26%~47%的農田種植花生,20%~40%的農田種植煙葉。大量經濟作物的種植標志著農業產品商品化的轉型,也為華北地區工業化進程提供了物質保證和資金保證。
江南小城鎮形成源于自然自發的商業聚集,與其不同的是華北城市的發展偏重于商路的交匯,而天津作為華北地區最大的海口貿易中心,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也使其成為中國北方最重要的經濟中心。
天津的外國租界也使得當時清朝和北洋政權的下野官僚安全地居住于此。天津距離首都北京又非常之近,能夠非常迅速地獲取政治信息和人際溝通,因此天津“進可攻退可守”,方便于這些下野官僚的再起,也使得他們在政治上落魄的時候還能享受到精致的生活消費,并能通過投資賺取不菲的利潤,為自己在做官時掠奪到的財富保值增值。
正是如上這些因素,尤其是最后一個因素使得天津成為1949年以前的北方金融中心,進入民國以后,許多民營商業銀行紛紛開設于此。中華民國的建立和一次大戰的爆發導致國內的民主化進程加快和列強無暇在亞洲加大經濟壓迫,這兩個原因從內外刺激了中國民間金融業的現代化改造,現代意義上的金融機構紛紛誕生,最著名的有“南三行”,即上海銀行、浙江興業銀行和浙江實業銀行,也有“北四行”,即鹽業、金城、大陸、中南四大銀行。“北四行”的主要根據地即是天津,這些銀行的興起,以及他們背后那些金融家的故事,有著豐富的講述空間。
鹽業銀行:張鎮芳和吳鼎昌
章詒和曾以親歷者的身份寫下了生動而細膩的回憶錄《往事并不如煙》,其中尤其對收藏家張伯駒的描述,簡直有血有肉,呼之欲出。在書中,她將張伯駒描寫成一個不諳世事的貴公子,一個任性而驕傲的“精神貴族”。讀者如果足夠細心,必定會發問:張氏作為一位著名的收藏家,除了有著豐富的專業知識和瘋狂的興趣愛好,必然有充沛的財力支持,因為文物字畫收藏是最費錢的營生,必定要以強大的財富積累為后盾。張伯駒自然有這個后盾,因為他本人就是鹽業銀行的董事,而該銀行的創辦者和董事長,就是其父張鎮芳。
張鎮芳出生于1863年,進士出身,但真正發跡靠的是袁世凱。張鎮芳是河南項城人,其姐姐嫁給了袁世凱的大哥袁世昌,以同鄉和姻親關系一向和袁家關系很好。袁世凱做了直隸總督后就調張鎮芳任天津道,并實授長蘆鹽運使。鹽運使品級并不高,卻是個肥缺,掌管著整個華北地區的食鹽生產和專賣,是袁世凱的“錢袋子”。
張鎮芳是個忠于清廷的君憲主義者,民國建立后對大總統袁世凱就沒有以前那么貼心了,而且對袁氏之稱帝行為更加反感,袁世凱也察覺到這一點,于是兩人開始關系疏遠。張鎮芳為此想及早退出官場,因此想為自己在財經界找一條出路。中國當時有官辦的交通銀行和中國銀行作為國家級中央銀行而存在,但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商業銀行,有鑒于此,張鎮芳向袁世凱建議,自己可以辦一個官商合股銀行,由于自己曾擔任過長蘆鹽運使熟悉鹽務運作,可以把鹽稅納入這個銀行的收款體系,因此起名為“鹽業銀行”。
該銀行于19 15年5月創辦,但袁政府的財政總長周學熙考慮當時中國的政府收入以鹽稅為大宗,一旦由銀行控制,那么財政部就名存實亡了,于是一直和袁氏虛與委蛇,到袁世凱死后,此事即不了了之。因此所謂“鹽業”只是個虛名而已,銀行開辦以來基本上和鹽務沒有發生過關系。銀行也以商股(即私人出資)為主,最大的股東分別為以下三人:張鎮芳本人40萬元,張勛10萬元,安徽軍閥倪嗣沖10萬元。張鎮芳自任“總理”。
1917年張氏因參與張勛復辟被判無期徒刑,后雖保外就醫,但銀行的管理權落到了當權者段祺瑞所信任的銀行家吳鼎昌手中。1921年4月,張伯駒將自家股份五萬元向張作霖行賄,要求他出面為張鎮芳爭權利。吳鼎昌其人精通世故,當時正逢張作霖的鼎盛時期,自不便與之對抗,于是遵照張大帥的吩咐給了張鎮芳一個“董事長”的虛銜,也算照顧了人情,但鹽業銀行的管理權還是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吳鼎昌在每個領域都是事業成功者。在金融業,他領導的鹽業銀行成為當時中國最大的民營商業銀行之一;在經濟界,他是出色的財經評論員;在新聞業,他把《大公報》辦成了中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獨立新聞媒體,至今無人超越;在政治上,自 1935年擔任國府實業部長開始就官運亨通,直到1948年成為國民黨政府第一任總統府秘書長。1928年,吳鼎昌為鹽業銀行花了120萬銀元修建的總部大樓至今仍矗立在天津赤峰道12號,作為“東方華爾街”的地標性建筑,接受著游人敬仰和贊許的目光。
金城銀行:周作民

如果說吳鼎昌是個全才的話,那么金城銀行的創辦者周作民就是個專才。除了金融行業,周作民一輩子幾乎沒有做過其他的職業,卻白手起家,將一盤金融事業做得有聲有色。在民國時期,他是唯一能和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的創辦者陳光甫比肩的最著名的民營銀行家。
周作民早年留學日本,專攻經濟學和法學。1912年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他擔任財政部庫藏司科長。政府北遷至北京后得以留任并升遷至庫藏司司長,卻因某些政治齟齬而得罪了財政總長周學熙。等到周學熙二度擔任財政總長時,周作民知道財政部亦非久留之地,為怕報復辭職去了交通銀行,在1915年就任該行自總經理、副總經理以下最有實權的三名主任之一。
袁世凱死后的北洋政權分崩離析,各地軍閥尾大不掉,名義上服從北京政府的軍令和政令,事實上隱然割據而成了土皇帝。交通銀行作為國家銀行,甚至不能自主在各地開設分支機構。中國銀行在安徽已有分行,但交通銀行想去設立分行,遭到了安徽督軍倪嗣沖的拒絕。當時皖南茶葉貿易產生的貸款和押匯業務利潤豐厚,交行為此仍然打算在蕪湖開設分行,但如何獲得倪嗣沖批準,真是費盡心機。
某晚,交行總經理梁士詒偶遇周作民,商談下來,覺得無論能力、口才還是履歷,周作民可能都是游說倪嗣沖的最佳人選。當即命令交行北京分行經理胡筆江先匯款兩萬元到中國銀行蚌埠分行做此行的交際費,再親自寫介紹信給倪嗣沖說明派員前來的意圖,希望倪嗣沖能夠接見。于是周作民便去了安徽督軍府的所在地——蚌埠。
周作民一見到倪嗣沖,就聲明此次代表交通銀行前來并非中央覬覦安徽省的財政收入,反而是要加大對皖南的茶葉生產和貿易的貸款,以增加產量和貿易額,最終還是安徽省當局的財政收入會同步增加。當時倪嗣沖沒有表態,宴請周作民后,按慣例一起打麻將。
一夜之間周作民便輸了5000元。當時百姓的平均月薪還不足20元,周作民卻面不改色,使得倪嗣沖暗中驚訝和佩服,倒也增加了進一步了解周作民的興趣。就這樣,周作民20天內一直在蚌埠的督軍府內陪著倪嗣沖吃飯、喝酒、打麻將,而他們的話題也越來越深入和廣泛。事后倪嗣沖感慨地對自己的財政主管說:“周作民甚有才干,將來中國金融界中必有其地位。”但這20天中,周作民對交行來安徽設立分行的事情始終只字未提,到臨走才似乎是很不經意地在倪嗣沖面前隨口說起。倪嗣沖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但也提了個條件——開設分行沒問題,不過管理者一定要是周作民本人。
梁士詒當然答應了要求。周作民也不負眾望,在設立蕪湖分行的同時在蚌埠也設立了分行,整個安徽省財政都交予交通銀行主理,交行成了安徽省政府的金庫,而周作民本人也愈發被倪嗣沖看重,成了他最重要的金融業幕僚。
由于之前在財政部不愉快的經歷,使得周作民身處官辦交通銀行也充滿著不安全感。他的目標就是設立一家屬于自己的銀行。就這樣,在他的運籌下,1917年5月,金城銀行于天津成立,在首批股本招募中,倪嗣沖和他的財政主管的出資就占了54%之多。目前金城銀行在天津的舊址為解放北路108號。
大陸銀行:談荔孫
民國時期的金融家之間總能找到一些千絲萬縷的私人聯系。比如大陸銀行的創始者談荔孫和吳鼎昌便是留日同學,并且是同宿舍好友;他和周作民更是同鄉兼遠親,據說還是周作民的婚姻介紹人。
談荔孫在東京高等商業學校畢業后即回國接受南通狀元張謇的聘任,擔任南京高等和中等商業學校的教務長兼銀行學教習,這是中國現代銀行界人才訓練的開始。由于他的成績優秀,被朝廷選拔為度支部(即財政部)主事。但他秉承祖訓,不愿在清廷為官,自愿調職去了日后改組為中國銀行的大清銀行,從此成為中國著名的金融家。
1915年,中國銀行派他籌建南京分行并擔任行長,在他手中于長江中下游建立了十個支行。他所任用的基層工作人員大多是出自蘇州東山和鎮江揚中的錢莊學徒,但會計以上的管理層人員都是從前畢業于南京高等和中等商業學校銀行科的學生,也就是說,這些中高層干部都和他有師生之誼。
1916年5月,北京、天津兩地的中國銀行和交通銀行發生擠兌風潮。北洋政府應付不當,竟然發布停兌命令,使得普通儲戶飽受損失,中交兩行在北方的信譽一落千丈。這股風潮也蔓延到了南方,身為中國銀行南京分行行長的談荔孫自然首當其沖。他當即和副總統馮國璋商量。馮氏此時兼任長江巡閱使和江蘇督軍,同意以江蘇全省財力支持銀行無限制支付。如此,在長江中下游的擠兌風潮沒幾天就平息了,馮國璋、談荔孫以及南京中行的信用得到了整個金融界、政界和普通百姓的認可。
1917年張勛復辟失敗后,馮國璋由副總統繼任大總統。翌年春天,他請談荔孫擔任中國銀行北京分行行長。當年中秋節,他和自己的好友聊天,當好友知道談荔孫正在幫助周作民規劃金城銀行的內部組織與人員架構的時候,就批評說:“你自己不是常說,為他人作嫁衣裳的基礎是不牢固的?你先前在南京高中等商業學校培養了那么多銀行科學生,又擔任中國銀行高層那么多年,要找一批辦銀行的干部,哪有那么困難的?”這位好友因是馮國璋的親信,承諾次日就去征得馮大總統的同意。
當時的北洋軍閥都想有一個金融機構為自己在政治上服務,馮國璋當然也不例外,何況談荔孫也是馮國璋信任的人。半個月之內,談荔孫就湊齊了36萬元股本,其中馮國璋占20萬元。由于大總統是大股東,所以銀行的設立批復非常容易。1919年4月,大陸銀行正式成立。
中南銀行:黃奕柱和胡筆江
1916年京津地區的中交行擠兌風潮,銀行和普通存戶都是受害者,但也有些金融從業者上下其手,利用匯率的起伏從中炒作獲利,交通銀行北京分行經理胡筆江便是其中之一。
胡氏為江蘇江都人,也是民國時期著名金融家中唯一既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更沒有留洋經歷的特例。他出身于普通錢莊,然后考入交通銀行擔任普通職員。據說某天下班以后,總經理梁士詒有事回銀行,發現偌大的營業廳中只有一個人還在加班,一問之下,此人名叫胡筆江,而且對答之下頭頭是道,很有見識。于是梁士詒大為欣賞,悉心栽培,胡筆江在兩年之內由職員升為副經理,然后成為北京交行的經理。
1916年擠兌風潮時,胡筆江對交通銀行的前途充滿了憂慮,但是他認為,交行既是國家銀行,政府遲早要出來收拾局面,重振旗鼓的,因此不完全悲觀。于是與行內幾位高級職員和外面幾個銀號業者一起,趁低購進一大筆交行的鈔票。果然八個月以后,原外交次長曹汝霖擔任了交行總經理,向日本銀行借款以彌補政府的財政空缺,并使得交行鈔票得以兌現。這么一來交通銀行的信譽又振奮起來了,胡筆江等人在這時將原先低價購入的鈔票拋出,由此發了一筆財,也在同行中引起不同的反響,有人認為他是投機,交行的部分股東對其尤為不滿。
1920年7月直皖戰爭爆發,受戰爭影響,交通銀行、中國銀行的鈔票再次暴跌。胡筆江故技重演,趁京鈔走低大筆購入,待恢復正常時再行拋出。果真,金融市場真正到了不可收拾的時候政府又出場了,北洋財政部決定發行6000萬短期公債以收回兩行京鈔,京鈔的地位自然又被抬起來了,胡筆江等人再一次因看準了行情而獲利匪淺。然而沒有賺到錢的交行股東對他們大加指責。胡筆江索性寫了辭呈,收拾行裝南下回家。
又是巧遇,在南行的列車上,他結識了華僑富商黃奕柱。
黃奕柱是福建泉州人,剃頭匠出身,只身赴印尼闖世界時,隨身只有五元錢和一把剃刀。稍有積累后,他便在爪哇市的美商花旗銀行門口擺攤賣飲料。黃奕柱是個勤奮討巧的人,每天都把銀行的臺階過道清掃得干干凈凈,得到了高層的好感。正在此時,花旗銀行有一批當做質押物品的咖啡即將過期,經理便將這些咖啡以極低的價格批發給黃奕柱,而黃奕柱得以用零售價賣出,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黃奕柱當時判斷,蔗糖價格會上升,于是將所有資本都購進蔗糖,然后用貨物向銀行質押換取現金囤積更多蔗糖。這種“滾雪球”式的投機方式非常危險,而黃奕柱終究是幸運的,當時一次大戰爆發,蔗糖價格暴漲,這項囤積使他賺得了2000萬銀元的雄厚資本。于是,他決定回國開設銀行,正在尋覓人才的當口,正好在京滬線上遇到了辭職南下的胡筆江。兩人相談甚歡,黃奕柱當場決定投資1000萬元開設所謂中國和南洋華僑聯辦的“中南銀行”,自任董事長,聘請胡筆江為總經理。1921年6月,中南銀行正式設立,經胡筆江在北洋政權的運作,銀行擁有鈔票發行權。
上述四大銀行中,金城銀行、大陸銀行總部設于天津,鹽業銀行總部設于北京,但業務重心還是專注于天津。只有中南銀行的總部在上海,但出于歷史原因,胡筆江同樣重視北方的業務。他在如今天津解放北路88號設立中南銀行天津分行,總管包括天津、北京在內的所有華北地區的業務。因此,這四家銀行當時人稱“北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