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圖案的審美特征

【摘 要】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五龍藻井圖案是敦煌早期圖案之一，為西夏時期圖案中的精品。文章從其獨特的流暢勁健的圖案造型、既協調又統一的秀雅清新的色彩方面，分析了其畫面效果，論述了其審美要素及審美特征，希望對廣大熱愛敦煌藻井圖案的藝術工作者有所啟示。

【關鍵詞】圖案 藻井圖案 五龍藻井 審美要素 審美特征

敦煌藝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其絢麗的壁畫、生動的彩塑等獨特的藝術成就已為世人所熟知。精美的敦煌藻井圖案是豐富多彩的敦煌藝術寶庫中的奇葩。它華麗又有規律的構成結構和色彩更成為萬千學者研究和學習的典范。

圖案與藻井圖案

圖案是有裝飾意味的花紋或圖形。圖案教育家陳之佛先生在1928年提出：圖案是構想圖。它不僅是平面的，也是立體的；是創造性的計劃，也是設計實現的階段。

圖案教育家、理論家雷圭元先生在《圖案基礎》一書中認為：圖案是實用美術、裝飾美術、建筑美術方面，關于形式、色彩、結構的預先設計。在工藝材料、用途、經濟、生產等條件制約下，制成圖樣、裝飾紋樣等方案的通稱。

圖案有廣義和狹義之分，辭海中是這樣解釋的：廣義，指按對某種器物的造型、色彩、紋飾進行工藝處理而事先設計的施工方案所制成的圖樣，統稱圖案，狹義的圖案指符合美的規律的平面化的紋樣。

藻井圖案，即井狀天花板上的彩繪圖案。藻井，是傳統建筑術語。“交木為井，飾以藻文”，藻井多呈四邊形，由井心及多層邊飾構成藻井圖案。藻井圖案是敦煌莫高窟圖案的代表，繪制多達四千余處，是一種十分精美的佛教藝術圖案。

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五龍藻井圖案分析

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圖案——五龍藻井，隸屬西夏時期，是這時期藻井中的精品。此幅藻井圖案并不像其他藻井圖案那樣有十多層，從里到外只有3層，層次雖少卻很精到，堪稱一幅多層次的適合紋樣。整幅圖案上大面積地設置了五條飛舞運動的龍，五條龍不論在位置還是面積上都占主導地位，身形瘦長，矯健有力，極富動感。圖案最中心是盤龍戲珠，龍頭前方有一個火焰大寶珠，龍的脖頸上用兩根細繩系了一個火焰小寶珠，無形中給盤旋流動的團龍增添了一點調皮與可愛。圍繞著團龍的是一圈布滿水文和寶珠花的花環，花環外四角各有一條律動的龍，龍的前后左右布滿了婉轉流暢的云氣紋，四條龍看似對稱，實則并不完全對稱；造型貌似相同，實則并不相同。上面兩角的龍頭相背，各轉向自己的外斜下方，除了脖頸上系有火珠外，嘴前并沒有火珠。龍的兩只前腳各伸向身體的兩側，兩只后腳一前一后各蹬向自己的外側。下面兩個角的龍頭相向，正呲牙咧嘴地游戲著火珠，兩只前腳各伸向自己的前方，兩只后腳也一前一后用力蹬著。四條龍造型舒展大方，與周圍的云氣共同營造出一種飛轉流動的意境。藻井最外圈的邊飾以條狀的直色線夾著的連珠紋為主要表現手段，飽滿規整的連珠紋和里層的寶珠花遙相呼應，四角律動的龍和中心的團龍遙相呼應，動與靜巧妙地結合，使得整幅畫面達到了高度的統一。色彩配置匠心獨運，中心的團龍襯以石綠底，花環上的寶珠花有兩種不同的配色，一種是相鄰寶珠的小花瓣敷白色，花瓣中央暈染有淺藍色，第二層花瓣是石綠色，與中心的石綠底色和四角的石綠色云氣紋共同夠成了寧靜淡雅的畫面情調；另一種是相鄰寶珠的小花瓣敷紅色，勾黑色邊，第二層花瓣由內向外從淺藍色暈染成白色，這種從淺藍色暈染成白色的方法在云氣紋上也有應用，彼此呼應，相互依存，從而成為此幅圖案里明度最高的色彩。五條龍都用黑赭色打底，再統一敷設金色，方框內的大面積底色乃是淡雅的赭紫色，花環上的水紋由赭紅、土黃、淡墨三種色線交錯勾勒而成，此外，在連珠紋、云氣紋和寶珠花的邊緣都勒有赭紅的色線，可見，五龍藻井圖案不僅紋樣造型精美嚴密，動靜結合，而且配色參差計算，錯落有致，既有對比又協調統一。

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五龍藻井圖案的審美要素

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圖案——五龍藻井圖案不像常規的對物寫生那樣自然再現物象，而是繪者根據創意，運用獨特的藝術語言創造出具有特定審美價值和內涵的樣式和形象。

1.提煉與概括基礎上的變形換色

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圖案——五龍藻井圖案并沒遵從客觀物象，它是根據設計者的主觀感受和審美素養來采取必要的夸張和變形，簡化瑣碎細節，使其更典型化、抽象化，用簡潔的藝術語言表達豐富的內涵。如寶珠花的花心被提煉概括成了金色的寶珠形象，兩層花瓣只用簡練的波狀線來表現，在色彩的運用上也突破了紅花綠葉的常規印象，大面積采用石綠，強調突出一種裝飾意味。

2.平面化的表現

五龍藻井圖案的設計并沒采取西方繪畫中的焦點透視法，而是采用不斷變換視點的散點透視方法，淡化了遠近關系，形象變得更突出。統觀色彩處理，絕大部分都采用歸納的色調，用平涂的方法主觀分層敷色，只在五條龍的身上略有一點暈染來突出龍的質感。

3.秩序的美感

五龍藻井圖案采用分層布施，利用不斷的有規律的重復來組織排列紋樣，其布局已不再是自然的真實摹寫。如由單個的水紋和寶珠紋元素組成的花環，構成邊飾的連珠紋，使得畫面具有較強的形式美感。

4.理想化的形象

五龍藻井圖案為了表達一種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把大自然中的美好物象有機組織在一起，從而設計出一種新的物象。如五龍形象，就是被人們美化成了鹿角、鷹爪、魚鱗等的一種能興云作雨的神物。

5.吉祥寓意

吉祥寓意是圖案中一種具有民族和民俗特點的獨特的形式，這種形式往往采用文字、物象的諧音寓意來組織畫面，表達一種美好的愿望。五龍藻井圖案中冒著火焰的寶珠，正是吉祥紋飾中的一種，表達的是祥光普照，無限光明，寓意佛的法力無邊，能發出萬道光芒。

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圖案

——五龍藻井圖案的審美特征

圖案造型的美只有通過一定的形式才能得到揭示和表現，五龍藻井圖案正是利用了創造想象、S形律動、抽象這三種美的形式，來表達其自身的組織規律及內涵，其核心則是創造性的想象。

1.利用富于創造性的想象進行藝術的夸張

沒有想象就沒有藝術創造。想象離不開現實生活，它是各種直接和間接的生活經驗的總和。人們把各種想象賦予身邊的物象身上，并千方百計地使它變成現實。夸張就是抓住物象的基本特征，并使其形象更突出、更典型、更美，用以增強藝術感染力。藝術的夸張和想象在圖案設計中應當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要對原始形態進行加工美化，使它成為既有原始形態某些特征，又有異于原始形態的一種新的形態。二是在進行創作時雖以自然物象為依據，但又不受自然規律的限制，常常將互不相干的、形象各異的種種物象，進行大膽地拼湊、組合而創造出一種全新的造型。例如本圖中五龍的形象，就是無中生有，是人們想象出來的一種圖案形象。是牛、蛇、鷹、魚、駝、鬼（兔）、虎、鹿、蜃九種動物的綜合體。龍代表“真龍天子”“龍起云雨”，它能巨能細，能顯能隱，能長能短。春分登天，秋分潛淵，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因此成為人們表達內心美好祈愿的一種吉祥象征物，但是這種并不存在于現實中的紋樣卻永不衰退，可見其恒久的藝術魅力。

2.S形律動的形式美感

在五龍藻井圖案中，除去上文所提到的水紋、寶珠花、連珠紋的不斷重復的形式美感，主要還是運用S形律動來營造整幅畫面的氛圍。

S形律動是中國太極圖的一種變體形態。太極圖原為古代解釋宇宙現象的圖形，亦稱之為“太極陰陽圖”，是以最簡單明了的圖形象征著天地、陰陽、白天與黑夜。其黑白的形象，盤旋運轉，首尾相接，互相呼應，合中有分，分中有合，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對立統一，相輔相成。有人說，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以至于無窮。所以，這種美的形式一直為人們所喜愛，四五千年來，從中衍生出的形式也名目繁多，S形的構成方式便是其中之一。

S形律動作為形式美的藝術化呈現，揭示了形式美的內在規律，設計者可以在畫面中自由地上下左右伸縮和調節，所以這種構成方式具有由豎到橫大跨度的應變能力，能在視覺上給觀者一種迂回婉轉，剛柔相濟，流暢優雅的節奏感和韻律感。

五龍藻井圖案中的第二層圖形中，那些優美生動的云氣紋，有的飄如行云，有的輕似煙霧，這些云氣紋都是以S形律動的藝術形態來展開的。還有四個角的龍，下半部分的兩只龍，頭和上半身的S形構成上緊下松，上半身和下半身的S形構成上鼓下平，上半部分的兩只龍的短短的頭和脖頸就是標準的S形構成，上半身和下半身的S形構成基本上也是上鼓下平，四只龍就連細長的尾巴也呈現出內松外緊的扁長形S形構成。同樣，最中心的團龍的頭和上半身、細長的尾巴也無不體現出S形律動的構成關系。正是這些S形律動，給五龍藻井圖案增添了風轉流暢、飄逸生動的美。

3.抽象——圖案的靈魂

抽象是相對于具象而言的。它是指抽出事物的共通之點，加以綜合而達到的理想階段，是一種理性的，能更深刻地反映現實的一個新的概念。任何抽象藝術都要經歷寫實——概括——夸張——變形——抽象的這樣一個發展過程，雖然20世紀的抽象畫是脫離模仿自然的繪畫，是以直覺和想象力作為創作的出發點，但是這種直覺和想象力是需要支點的，并不是與生就有的，是需要創作者付出艱辛的努力，在深刻體會客觀事物本質的基礎上，提煉概括出事物的本質，并進一步進行夸張變形來最終達到抽象化。可見，抽象并不是無本之末的抽象。

對于這種抽象，有兩大塊可分，一種是蒙德里安的 “冷抽象”（也稱幾何抽象），一種是康定斯基的“熱抽象”（也稱抒情抽象）。“冷抽象”是以幾何圖形作為繪畫的基本元素，以表現抽象精神為目的，來追求一種純粹的抽象。“熱抽象”是以點、線、面作為構成繪畫作品的最基本元素，來表現作者內心的感受、節奏和情緒。五龍藻井圖案的外邊框，就是以飽滿規整的幾何圖形——圓作為基本元素來不斷重復，以點變線，構成了連綿不絕的聯珠紋，也為本圖案徒增了些許“靜”的因素。近看是面，遠觀為點，近看是點，遠觀為線，小小的寶珠，勁健的五龍，飄灑的云氣紋，流動的水紋，豐腴的寶珠花，共同構成了一幅點、線、面的交響曲。這種高度概括、抽象的造型語言非常精確地再現了西夏先民的藝術智慧和對藝術規律的先知及感應。

敦煌莫高窟第二三四窟藻井圖案——五龍藻井圖案，主次分明，構圖完整，造型精美，設色講究，空間分布合理，結構對稱均衡，形象有動有靜，色彩對比協調，畫面高度完整統一，堪稱西夏藻井圖案中的精品。其藝術成就與審美特征，直到今天仍是我們學習和借鑒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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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陜西職業技術學院 陜西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