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水軍’，我們也有技術含量

我是跟“網絡水軍”這一行業共同成長的。2006年我剛畢業，就應聘進公司網絡宣傳部那時候還沒有“水軍”這個詞，這個部門也只是廣告部一個分支。但不到一年，它就已成為公司的主要盈利部門。

大家叫我們“水軍”，我覺得不好聽，叫“宣傳員”就挺好。你說它“水”嗎，是隨隨便便按個回車就掙到錢了嗎？其實它技術含量很高。

剛開始的確是苦力活兒，我一天要在不同的論壇注冊100多個賬號，并負責給500至1000個帖子“灌水”，是為“養賬號”。我們的日常工作還包括在網上發“招聘網絡兼職”的帖子，也就是“下線”。這就像傳銷，比如你一天給我發了100個帖子，掙了50塊錢，然后你就會告訴你老媽、同事、同學，一起來賺錢。

賬號和“下線”，就是我們這行最重要的資源。

初干這行時很痛苦，回到家根本不想碰電腦，月工資才1000多塊。好在很快我就升職做了項目策劃。那時我的手下已經有500多個“下線”，而“下線”們還有“下線”，只要在群里喊一聲，任務一層層傳下去，召集1000人，只用半個小時。

升職后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收入翻了倍。項目策劃的“油水”抽取是業內默認的正當收入：比如公司給的經費是一條留言1塊錢，我發到群里可能就變成9毛了，中間的差價就是我的盈利。也不能克扣太多，否則“下線”流失會很快他們不只幫你一個人干活兒。這些人大多是在校大學生，一邊打游戲一邊掙錢，勤快點，月入兩三萬的都有。

客戶的要求總結起來其實就是一條：增加曝光量。這中間也有技術含量，很多人覺得“水軍”們一“灌”就是幾十萬的回復量，很神奇，其實這是最低級的。高級的玩法，是把一個東西做得一點都不像廣告，吸引你每天都去看。

我曾經給一部由一線導演、演員、公司制作的垃圾電影做推廣。其間我們發的帖子有各種罵，罵演技、罵劇本，一句好話都沒說，誰又會想到是在做宣傳呢？罵著罵著，很多人就感興趣去電影院看了，看完回來又上網跟著我們一起罵，引起下一輪轟炸。最后，雖然被罵得很慘，但這部電影票房很牛，火了一堆人。

所以我的經驗是，做一個產品，必須正負面都要宣傳。首先挑出這個產品的不好但這個“不好”不能是它的致命傷比如一次宣傳一款汽車，我把手下分成兩撥人，一撥人先跳出來說它費油、容易出小毛病；另一撥馬上跳出來辯稱這車速度快、安全性好、空間大。各種參數一對比，費點油也不算什么。如是一吵，這款車就成了熱點，接下來就是熱心的網民自動做宣傳了。

這樣干了幾年，到2010年，我拉了三個同事出來創業。但公司不到半年就倒閉了。我當初覺得有“下線”和賬號就夠了，但創業后才知道，真正強大的是“水軍”業務的銷售，他們靠什么手段找到客戶，這才是關鍵所在。而我在公司時，根本沒有接觸過這一塊。

那時“水軍”行業已經很火爆了，在北京，光正規注冊的就有幾百家公司，地下團隊更是不計其數，但能做大做好的也就那么幾家。

我現在跟老婆一起開了家淘寶店。要說“水軍”這行給我最大的收獲，就是看事物的角度不一樣了。我現在看一些新聞時事或者網絡熱點，第一反應便是，這是在炒作嗎，它想達到什么效果？

而今我的淘寶店正在沖四鉆，我在微博上找了一個發文點擊量超高的女孩。我給她500元錢，她穿上店里的裙子發了張照片，附上我的網店網址，宣傳效果很好，效益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