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麗媛和習近平在莫斯科機場一起走下飛機后,英國《衛報》網站刊登了一篇描述這位中國新“第一夫人”的文章:
這位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歌唱家經常被人們和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和英國王妃凱特相比——她們都是獨具魅力的明星、時尚潮流的引領者和政壇中的一抹亮色。
如果時間回到27年前,《衛報》的評價依然合適。那是1986年的除夕,你會看到如今的“第一夫人”第一次正式登上央視春晚的舞臺。
舞臺的背景布置著開屏的孔雀,男女各8名舞者跳著開場舞——一段熱情洋溢的秧歌,舞者們退去后,走上臺前的是第一首開場曲的演唱者彭麗媛和蔣大為。
身著軍裝的、年輕的彭麗媛所演唱的是《拜年歌》。那是一個遠遠小于如今央視1號演播大廳的舞臺,觀眾們和演員離得近,每一句唱罷,都能聽到臺下的叫好聲。雖然在這首歌里,由彭麗媛獨唱的僅有一句,但是這場晚會上,她又兩次登臺,唱了《我的祖國》和《勿忘我》。
這一年彭麗媛24歲,用“家喻戶曉”來形容毫不為過。
彭麗媛在中國的真正為人熟知發生在距此4年之前。
改革開放初期,一首新歌恰如其分地抒發了人們懷有的憧憬,歌名叫《在希望的田野上》。
據《重慶商報》報道,當時擔任《歌曲》月刊編輯,日后成為文化部副部長的陳曉光到四川、安徽等地農村體驗生活,“親身感受到了人民群眾發自心底的喜悅”,后來,他寫下《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詞,僅僅用了半天的時間。
第一位領唱這首歌的是空政文工團的楊淑清,但最終把這首歌唱紅的是彭麗媛。
1982年,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工作人員找到彭麗媛,后者的身份是中國音樂學院的大專進修生。彭麗媛應邀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錄音,“我當時就覺得,你說這首歌曲這么好聽,它怎么這么繞呢,這么難唱?好多八度跳”。而廣播電臺的工作人員告訴她,之所以找她來演唱這首歌,正是因為這些“八度跳”與彭麗媛曾經演唱過的山東民歌《巴楞調》十分類似。
用彭麗媛自己的話說,《在希望的田野上》“紅遍大半個中國”只花了不足半年的時間。后來,她得到了去中央電視臺錄制這首歌的機會。當時的錄音師曾文濟對她的印象是,“山東來的一個小姑娘,非常單純,很可愛”。
那時是同期錄音,伴奏的樂隊就在彭麗媛身后,只要有一個詞唱錯,大家都得重新來。第一次走進如此龐大錄音棚的彭麗媛十分緊張。曾文濟對彭麗媛說:“小姑娘,你不要害怕,這個麥克是個電麥克,它里面有一個紅點,你的嘴一定要對著這個紅點唱,才能錄進去。”
登上央視助推了歌曲和演唱者的走紅,以至于后來執導了數屆春晚的央視導演黃一鶴為彭麗媛拍攝了一個專題片。
多年以后,彭麗媛已經忘記了那個專題片的名字。當時她得到的通知極其簡單:“你準備五六首歌,我們到承德避暑山莊給你拍外景。”
1982年秋天,出現在黃一鶴面前的彭麗媛穿著綠色軍裝,還不是很敢抬頭,黃一鶴評價說,“比較內向”。

“到現在20年了吧,我到任何地方去演出,幾乎都要唱這首歌(《我愛你,塞北的雪》)。”
這部專題片其實是MV的雛形。其中的曲目包括《我愛你,塞北的雪》。為了拍攝,黃一鶴要求彭麗媛穿一件白色的毛衣,當時身為學生的她沒有,后來,毛衣是從她一個老師家里借的。
如此簡陋條件下錄制的片子,卻獲得了令演唱者始料未及的巨大成功。“到現在20年了吧,我到任何地方去演出,幾乎都要唱這首歌”,2003年時,彭麗媛說。
雖然當時名氣已相當大,彭麗媛并沒有中斷學業。1983年,她考入中國音樂學院聲樂系本科。從專科進修班、本科到碩士研究生,彭麗媛在這里一共學習了9年。
在此期間,彭麗媛師從于聲樂界大師金鐵霖。在一些媒體的報道中,這對師徒的相遇似乎更多是必然而非巧合。
據《廣播歌選》報道,金鐵霖后來回憶,見到彭麗媛時,她正在演唱《小二黑結婚》等山東民歌,給他的印象是“聲音自然,表演自信”。
而在彭麗媛成名后,金鐵霖在多次接受采訪時都曾談到對這個弟子的欣賞和滿意。最近的一次是今年的兩會上,金鐵霖對中新社憶及彭麗媛的求學歲月時說:“一般歌唱演員中午都得休息,但彭麗媛為了做功課都不睡午覺,她給我的印象是對自己要求很嚴格,說話很嚴謹,工作很認真。”
金鐵霖說,今年春節彭麗媛還給自己發來了賀卡。
求學的同時,彭麗媛也在擴展自己的事業路線。
她曾解釋過自己為何投身歌劇表演:“音樂學院的老師告訴我,一個歌手……想要載入史冊的話,必須去演歌劇。其實我從小的時候就特別喜歡歌劇表演藝術,當時我就決心一定要在藝術道路上多演幾部歌劇。”

與此同時,中國歌劇舞劇院正要排一部歌劇——《白毛女》。彭麗媛并不是第一個出演《白毛女》的人。在她之前,有延安時期飾演喜兒的王昆,1949年以后,飾演喜兒的是郭蘭英。當時還沒有人知道,彭麗媛后來會被《白毛女》作曲之一的陳紫評價為“第三個喜兒”。
“那么我來演這個白毛女會演成什么樣?大家接不接受我?我可不可以被喜歡這個歌劇的專家、觀眾和學者們承認,這是一個非常難的問題。”彭麗媛后來回憶。
當時,彭麗媛在中國音樂學院讀大二,時任歌劇舞劇院院長喬羽拍板啟用她出演喜兒。這個決定的結果是令人驚喜的——彭麗媛憑借《白毛女》獲得了中國戲劇界的最高獎勵,第三屆“梅花獎”。
后來,彭麗媛在接受采訪時說,這是她所沒有想到的。
這部歌劇為后來的研究者將她和郭蘭英進行對比分析提供了可能。成都師范學院音樂系一名教師在論文中對比了二人飾演的喜兒角色,評價說:“同樣的旋律和音高,彭麗媛比郭蘭英唱得更加自如。”
在學界,被拿來與彭麗媛做對比的既有老一輩的郭蘭英、才旦卓瑪,也有同輩或稍晚的張也和譚晶。
1986年初次上春晚后,彭麗媛連續數年登上這個舞臺。1988年春晚她唱的《我們是黃河泰山》是另一首“改革開放歌曲”。
近20年后,這首歌的詞作者曹勇撰文回憶,“記得當年改革開放伊始,各種思潮從剛剛開啟的門窗八方而入,流行音樂方興未艾,褒貶不一,國人的思想或多或少處于一種迷茫的狀態,似乎無所適從”。曹勇意識到“現在需要一種振聾發聵的呼喚,然而呼喚什么,卻說來說去也沒能夠談清楚”。
最后,曹勇將思考的結果寫在歌詞里:黃河向我呼喚,怎能愧對祖先;泰山向我呼喚,要做中華好漢。
這首歌最初由彭麗媛演唱,后來也曾由殷秀梅演唱,但1988年春晚導演鄧在軍最后還是選了彭麗媛——“這首歌結合了豫劇風格,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彭麗媛從小就唱過豫劇,以她的氣質、形象、聲線唱這個作品再合適不過。”
1989年春晚,彭麗媛演唱的歌曲傳達的信息就更為明確了。《刮春風》的歌詞里有這樣的話:河套里呼啦啦刮起了春風,咯嘣嘣一聲黃河開了凍,滿河金浪、滿河流凌,轟隆隆沖破了寒冬。
面對質疑,彭麗媛的回應是,這種唱法是一個新的東西,雖然她無法對這種東西下一個準確的定義,“但是我只能說這是我喜歡的”。
據不完全統計,彭麗媛至少參加過20屆央視春晚。截至目前,最后一次是在2007年,她唱的是《報答》。在歌詞中,“報答”的對象是“祖國母親”和“家鄉父老”——“報答你的愛只有一句話:奉獻不已,鞠躬盡瘁。”
回到1989年,彭麗媛獲得了中國唱片總公司頒發的建國四十周年“金唱片獎”,后來,這個獎項被她稱為記憶最深、最尊重、一生中得到的最珍貴的獎項。
一年后,彭麗媛取得了1949年以來的中國第一個民族聲樂碩士。
她取得學位時,喬羽還曾專門寫文祝賀。對于彭麗媛,喬羽一向不吝溢美之詞:“從當前眾多歌者頭腦中存在著的一片文化荒蕪現象來看,彭麗媛敢于選擇這樣一條自己要走的路,確實是難能可貴的。”“端莊大方的彭麗媛唱著她的那些端莊大方的歌,踏踏實實地走進了自己的時代。”
1992年,彭麗媛出演《黨的女兒》。有媒體以“一枝爭奇斗艷的杜鵑花”為題報道這部歌劇。
除了前面所提到的“梅花獎”和“金唱片”,彭麗媛所獲的獎項還有很多,比如解放軍英雄模范代表稱號、文化部的“文華獎”、中宣部的“全國五個一工程獎”……還有1986年“青歌賽”民族唱法一等獎。
不過,1984年參加第一屆“青歌賽”時,民族、美聲、通俗三種唱法在同一個比賽中進行,彭麗媛說自己是“三等獎,最后一名”。她的看法是“我記得評委會的老師大部分都是美聲唱法的老師。比賽的時候我想到過能拿獎,但沒想過能拿這么低的獎。”彭麗媛說,她后來沒有去領獎。
雖然斬獲頗豐,演出中的彭麗媛卻未改最初的平實。一次跟隨央視到洛陽演出,彭麗媛在唱《青藏高原》之前對觀眾說:“這首歌我想所有中國人都喜歡,我也非常喜歡。走遍世界各地只要有華人的地方我都會演唱它。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朋友們你們也會唱,如果會唱的話和我一起唱,后面的高音唱不上去沒關系!留給我就可以。”
彭麗媛所說“走遍世界各地”并不夸張,新華網的彭麗媛簡歷顯示,她“多次代表國家到世界各地訪問演出,足跡遍布50多個國家”。
2004年,彭麗媛發了一張新專輯——《源媛流長》。她的設想是把“中國最古老的民歌和世界上最先進的音樂元素結合起來”。
央視西部頻道的一期新聞夜話節目中,主持人一上來就問:“這還是彭麗媛嗎?還是民歌嗎?”
彭麗媛說,十多年前,她就想改變這種唱法,但是當時她“還不成熟”。
主持人質疑:“有專業人士聽到后評價說:丟掉了,這些唱法都丟掉了,他也聽不出來是什么唱法。”
而彭麗媛的回應是,這種唱法是一個新的東西,雖然她無法對這種東西下一個準確的定義,“但是我只能說這是我喜歡的”。
當然也有人給予這張專輯熱情的正面評價:“音樂形式被改得‘面目全非’,音樂本質被保護得‘完好無損’。中西合璧的新專輯將中國音樂元素、世界音樂元素、國際當代先進電腦音樂元素做了完美的融合,使中國民歌富有了新的生命與魅力。”
2009年前后,彭麗媛開始以“總政歌舞團團長”的身份出現在媒體報道當中。或許,今后人們會更多地看到她出現在幕后而不是臺前,但是也有另一種可能——她的舞臺已經不再是真的“舞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