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毛澤東傳》作者的講座上,聽眾中八成頭發已經灰白。某種程度上證明了特里爾講座中引用的孟德斯鳩的觀點:當社會初誕生的時候,是社會創造領袖的時代,然后就是領導制度創造領袖的時代。顯然年長的聽眾對“領袖”的概念更為敏感。
羅斯·特里爾是哈佛大學教授,他在1980年出版的《毛澤東傳》影響廣泛,尤其是譯介到中國之后,曾暢銷兩百萬冊。他在講座中與聽眾分享了西方對于毛澤東看法的變遷。從社會和政界的角度,西方對毛的看法是隨著自己現狀的變化而變化的,比如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世界上最大的威脅是法西斯主義國家,而西方認為任何反法西斯的力量都是自己陣營的人,對毛的認可度就高。七十年代尼克松和基辛格訪華,是因為需要和中國聯合應對蘇聯,“他們不關心也不了解中國。他們考慮的只是世界力量的平衡,這是他們一切政策的出發點”。曾師從基辛格的特里爾說。
而從學界的角度,對毛的看法由材料的多寡劃分。毛去世之后,西方學者對他的定論多以五十年代為界,但九十年代大量一手材料的出現,讓這個分水嶺前移到1949年。“1949年之前,他的革命理想主義大于他的政治現實主義,之后則相反?!?/p>
特里爾認為自己的《毛澤東傳》意在解釋三個問題:是什么使得毛澤東成為一個領袖?他從哪里得到了領導力?他是如何成功的?他認為毛是“半個知識分子”,除了讀書之外,他還是個行動者。“世界上大多數領袖都是‘半個知識分子’,比如撒切爾、戴高樂?!倍珴蓶|身上有兩種特性:虎性和猴性。虎性是“用盡一切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猴性則是“一向質疑自己的目標能否完成,自己的指示是否得到了很好的執行”。
“劉少奇是虎性的人,而周恩來近于虎,他們在執行決定的時候無法理解毛澤東身上的猴性。”他說。
結合自己的經歷,特里爾預測了毛澤東在新世紀的位置:“我上世紀九十年代來北京,發現出租車里都掛著毛的頭像,他已經變成了民間的圖騰。后來我又在模特走秀的時候看到了他的頭像出現在衣服上,他變成了銷售手段。”
“毛澤東思想的參照物已經發生了改變”,這位75歲的教授說,“如果我們說二十一世紀是中國的世紀,那么毛是一個黃金時代的奠基人;如果中國無法適應經濟的發展,那么毛的社會主義嘗試將遭到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