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多寶——雲(yún)爆弾為你見證微小的夢

Tales of American Wanderings經(jīng)歷美國的流浪式生活

我是一個在旅行前不做功課的人。不僅是因為惰性，最重要的是，你永遠不知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會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于是，帶著一切未知，我就這樣啟程了。

在紐約，最不用擔心的事就是出租車。可這次我出了洛杉磯國際機場看到門口的出租車就要去攔下時，司機卻告訴我，這是預(yù)定的。什么？機場門口就沒有趴客的出租車嗎？急呼友人來接機，我才算安全到達旅店。

s這個下馬威告訴我，在加州沒有車等于少了半條腿。在北京你不會為了吃頓普通的晚餐跑到延慶去。但是在加州，你可以為了吃頓飯開上40多公里。這就是我對洛杉磯的第一印象：名副其實“在車輪子上”的城市。

這次我的旅行小伙伴叫滔滔，一個熱愛海洋、皮膚黝黑的男生。一年前我們在北京相識。他做事嚴謹，我做事隨心所欲。在規(guī)劃旅程時的一次激烈的爭吵中，我沒吵過他，但是我很生氣，既然吵不過你，那我就走。就這樣我身上只帶了10美金、一個能聽音樂的手機和一對碩大的粉色耳機，在夜里11點推開門，沒帶護照，只身一人，在洛杉磯一個絕對不安全的地區(qū)離家出走了！

我在城市中走了一個小時，有醉漢、有看起來并不友善的朋友、還有對我吹口哨的小男孩。一切關(guān)于槍殺和搶劫的情節(jié)浮現(xiàn)在我腦中。這時，一輛公共汽車經(jīng)過我身邊，上面赫然寫著“universal city”，這個地方我聽說過。也許公共汽車才安全，起碼車廂中的燈是開著的。就這樣我在凌晨踏上了一個去往洛杉磯市區(qū)的旅游巴士。

公交車上，有流浪漢，也有和司機商量商量就不用給錢的黑人。看了下站牌我需要坐40站。每站上來不同的乘客，他們不一會兒就和周圍的人聊成一片。這是我最喜歡美國人的地方，陌生人見面也能像熟人一樣打招呼侃大山。作為一個離家出走的人，我需要找一位驢友。這時，上來一個瘦小的、沒給車票錢的黑人朋友，微醉。一上車和我做了同一件事情——看站牌，接著詢問司機公車路線。BINGO！同道中人！這就是我要下手的目標。他坐在離我比較遠的地方，我觀察了他兩站的時間，他已經(jīng)和旁邊的流浪漢聊了起來。我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是怎么去和他開個頭聊個天，表明一下目的。

在琢磨著如何下手時，又過了兩站，一個流浪漢叔叔帶著一條小狗上車了（美國的公車是可以帶寵物的），而且就坐到我的目標前面。就算不直接下手，我也可以間接下手。作為一個時尚工作者，從業(yè)經(jīng)驗告訴我社交絕不會出錯的三個話題：“寵物”、“美食”和“電影”。我跑到流浪漢的旁邊坐下，熱情的抱起他的小狗與他聊起了寵物經(jīng) 。果不其然，我的目標黑人朋友也加入了，竊喜?！澳愫?！我是Emma！” “你好，我是Phil！”

Phil是來自芝加哥的音樂家，至少他自己用了“音樂家”這個詞。他告訴我，他是去環(huán)球影城散心，我說，我也想散心，但沒去過環(huán)球影城，可否帶上我一起去。他欣然答應(yīng)。此時此刻，我沉浸在狩獵成功的欣喜中，完全忘記了危險二字。就這樣，我和一個喝醉且身無分文的音樂家，來到了環(huán)球影城。那里依稀亮著幾盞燈，我問他去哪，他說去一個叫City Mall的地方。我們在路燈下走著，聽他講他的故事。Phil喜歡流浪，去過一個地方叫Slab City，那里沒有水、沒有電、沒有政府，只有一群開著房車的人在那里組建了城市。那里安靜、漂亮、人很友善。那晚他講了很多，但是現(xiàn)在想想我還記得的也許只有Slab City。

到了City Mall的停車場，Phil要去上個廁所，讓我等他。當自己冷靜下來，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報道里說，美國犯罪率發(fā)生最高的地方就是停車場。這時一切不好的事情全部出現(xiàn)在我腦中。于是，我就開始跑，使勁跑到了車站，準備坐車回家。到了車站，居然沒有末班車！這個地方離我住的地兒有38公里遠?，F(xiàn)在是凌晨2點。看了下時刻表，早上第一班車是凌晨5點。好吧，我準備找個地方待上三個小時再回家。正在盤算著，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是Phil，他追了過來！我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我的指甲不算短！

“你怎么沒等我！”“我……”我不得不說出了我的真實想法，因為此時Phil的眼睛看起來還算無邪。Phil很傷心，他說：“我把你當朋友，沒想到你會這樣想我。”我告訴他，我們回不去了，沒有末班車了。他借過我的手機，掏出電話本，打給他的朋友。想讓他的朋友來接我們。不好的事情又出現(xiàn)在我腦中，我被搶劫，我被槍殺了，或者更糟！這次不是被Phil一個，而是還多了一幫黑人朋友。

在凌晨的車站，一個黑人在抽大麻，一個老頭把身體包括整個頭部都鉆在衣服中踱步，還有我和Phil。在他打了三個號碼未果后，為了安全我不得不打給了滔滔。這件事告訴我，不會開車的人，在異國他鄉(xiāng)吵架的時候是不能太過強硬的！

Slab city

我不喜歡在城市中旅行，千篇一律的高樓大廈對我沒有太多的吸引力。不一樣的也許只有交通擁擠的程度吧。

第二天一早，我聽著滔滔同學(xué)對我的安全教育，腦中卻想著Phil提到的Slab City。突然蹦出一句，“你知道Slab City嗎？我們?nèi)ツ抢锇桑　?/p>

Slab City是一個在Google Maps上沒有明確標記的地方，我們只能憑著各種文字記錄，先找到離它最近的城市Nil Land。我們開車用了兩個小時到達了這個只有一條街道、一個Motel、一個不開門的小超市、和不超過30戶人家的城市。

定下旅館，問了店家Slab City方向。開了20分鐘后，在只能靠汽車大燈照亮的土路上，我們看到一個涂鴉——Slab City的箭頭。

在這里，我第一次看到了銀河。一開始我猜是因為那里沒有任何的城市燈光，但當我去過了別的沙漠才意識到可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天上沒有月亮。

Slab City建于1956年，當時是軍事用地，軍隊撤退后留下了這么一片廢墟。也是從那時起慢慢有了開房車的人聚集在這里，最終形成了現(xiàn)在的規(guī)模。

晚上的Slab City像是一片廢墟，一輛一輛停著的房車前面，人們用輪胎或破酒瓶來標明自己的地盤。開車繞了一圈，在一片黑暗的沙漠中，遠處微弱的燈光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徑直開過去，我們就來到了Slab City 的第一站The Range。

The First Day遇見——第一天

The Range是一個小劇場，兩位老人彈著吉他，唱著美國民謠。臺下有三四十人和不少于十條狗。

晚上的Slab City 氣溫有37攝氏度，我不得不佩服滔滔帶過來的毛線帽子，這個事情我可以嘲笑他一年。周圍的人們喝著啤酒聚在一起成堆聊著天，喝醉了的人跟隨節(jié)奏跳著舞，也有人抽完大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位女士起身手拿噴壺伴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在人群中邊舞動邊噴著水。這是他們解暑的方式，簡易卻奏效。一曲完畢，臺上的歌手抱著吉他下臺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啤酒，開始和旁邊的人聊起來。我湊上前去，“Hi，我是Emma！我很喜歡你剛才唱的歌，是你自己寫的嗎？”“我是Chuck。謝謝，是我自己寫的！”因為很吵鬧，還有一路奔波帶給我的疲勞。我約了Chuck第二天一早去他家拜訪。

Chuck，是我在Slab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我認識這個城市的開始。

這里沒有具體的門牌號碼，也沒有道路的名稱。所以Chuck告訴我一個大致的方向，還有他家門口有一個輪胎，上面寫了一個對于他有特殊意義的號碼。隔天晚上（白天氣溫有48度，我們只能晚上出來行動）我們來到他家。這是一個用芭蕉葉搭的房子，外面的圍欄是樹枝。Chuck和一位友人在彈著吉他，他很熱情地歡迎我們進入，在進門前，他順手在門口的火堆上，點了一把大火。

屋子里簡陋得只有一張破舊的床，幾塊石頭當作椅子。Chuck熱情的邀我們坐下，卷了一支煙。開始了他的故事。

Chuck是位70多歲參加過越戰(zhàn)的退伍軍人，他很幽默。當我試圖追問關(guān)于越戰(zhàn)的細節(jié)時，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我。我不罷休地問著，他臉上的開朗不見了，我還在說著，滔滔踹了我一下，示意我停止。

Chuck告訴我們，人們?yōu)榱瞬煌哪康膩淼竭@里，有的是迫于生存壓力，為了躲避喧鬧的城市，也有藝術(shù)家為了藝術(shù)創(chuàng)作。而Chuck來到這里是因為退休后，他偶然看了一部電影，雖然Slab City在電影里只是一個片段，The Range卻吸引了他的注意。但當他在網(wǎng)上搜索Slab City的時候，出現(xiàn)的都是一些不好的畫面，比如這里的人如果不喜歡對方就會燒掉對方的帳篷等等。這讓Chuck很猶豫，所以他決定先來這里看看。來到這里后他們每周都在Bill建的The Range里唱歌。不知不覺，他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四年。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城市會讓人心甘情愿的住這么久。這里沒有供水，需要到最近的小城鎮(zhèn)進行補給，城市中也有人用20美金的價格賣20加侖的生活用水給當?shù)鼐用?。屋里的電燈，是在沃爾瑪買的10美刀兩個的太陽能燈泡。其他的用電也都靠太陽能。每月城里會在一個固定的地點發(fā)車，居民可以到臨近的城市中進行一個月的食物補給。這里沒有政府，不用交稅，基本的生活費用一般是靠失業(yè)補助和退休金。

Chuck笑笑說：“Slab City不同于其他城市，這里人們彼此親近，彼此關(guān)心，彼此相識。如果是喜歡的人，大家可以一起唱歌。遇到不喜歡的人也只是彼此疏遠?！彼麄冞€有自己的生活情趣。廢舊的膠片就是房頂；廢棄的交通燈，是屋子中的照明設(shè)備；破舊的馬桶上種滿鮮花；廢舊的輪胎噴上不同的顏色，能擺出形態(tài)各異的造型，都是花園中最美麗的裝飾。

但再美的仙境，人多了也會變成普通的人間。當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各種問題也隨之出現(xiàn)。如果一個人在這里不受歡迎，沖動的年輕人就會選擇燒帳篷這種方式來驅(qū)逐他。上個月這樣的事就發(fā)生了兩次。其中一次是因為一個人向警察舉報說，這里賣水的小伙子沒有執(zhí)照，還有人抽大麻。

其實在美國中部也曾出現(xiàn)過類似Slab這樣的城市，也是一些開著房車的人們在一塊荒蕪的土地上聚集起來，但是最后結(jié)束于一場黑幫戰(zhàn)爭。

Chuck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也許Slab會結(jié)束于此，但是誰知道呢？至少我們現(xiàn)在很快樂！”

在與Chuck道別時，已經(jīng)是午夜，滔滔和我在銀河的照耀下回家。滔滔又開始叨叨：“別問美國人二戰(zhàn)的事情！這對很多老兵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可是你的房東就很愛炫耀啊！”滔滔的房東是一位二戰(zhàn)飛行員，“那是因為他不僅活著，還立了功！”就在我倆爭辯的時候，我們的司機師傅滔滔同學(xué)，并錯了線，還沒有開大燈，并且非常幸運的被警察叔叔PULL OVER。

Mikey遇見——Mike

畫山的Mike是我在Slab門口的一座山上看日出時遇到的。

早上四點，正當我和滔滔在祈福山上欣賞日出，一個男人提著小桶開始在山上涂涂畫畫。經(jīng)過交談得知他叫Mike，為了不影響他的工作，還有我肚子對吃早餐的需求，我們相約十點左右去他的房車中找他。

十點過后，太陽已經(jīng)出來，很慶幸在美國的華人超市我買了一箱加多寶。在沙漠中，水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了，更何況是能解暑的涼茶，我準備把它帶給Mike作為見面聊天的小禮物。

Mike告訴我，最開始畫山的人是Lenord，他畫山是為了信仰，堅信他對上帝的愛，是和平和諧最重要的力量。他也希望把這個愛帶給全世界各地的人！Lenord本打算畫兩座山，但因為身體不太好，第二座一直沒有完成。Mike并不是這里的居民，他在02年來到這里時，Lenord正在畫山中間的紅桃心。當時Lenord邀請他共同作畫，他拒絕了。但是，回到家過了兩天，他感覺有人在對他說：“去吧，去幫助他！”他覺得那是神的旨意，把他往這里推。于是他決定來幫助Lenord.

“這段時間我暫住在這里，是Bill叫我過來的?，F(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Slab，也知道了這座祈福山。所以他希望有人來維護這個作品。要知道這座山有幾十年的歷史了，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顏色和當初有很大的不同，我在圖書館找到資料，盡量還原當時的顏色?！?Mike說道。其實這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算一份工作了，更多的是一種信仰。

在和Mike的交談中，有一位當?shù)氐木用竦皆L，他手拿拐杖名字叫Jojo。他向我們打了招呼，告訴我們他要去徒步遠行。Jojo來自一個中產(chǎn)階級家庭，因為多次吸毒被拘留后，他的家庭與他斷絕了關(guān)系。Jojo是來到Slab后才慢慢找回自己。我們?yōu)樗唵蔚乃托校Ｋ宦泛眠\。

看著他的背影，想著Mike和我的對話。在這里，每個人都有故事，也許曾經(jīng)美好，也許曾經(jīng)落寞。人們聚在這里是為了他們心中不同的夢想，這夢想也許微小，也許偉大。但這都是大家到這里所追尋的。自由自在地活著。每月城里會在一個固定的地點發(fā)車，居民可以到臨近的城市中進行一個月的食物補給。這里沒有政府，不用交稅，基本的生活費用一般是靠失業(yè)補助和退休金。

Bill遇見——Bill

在和Mike、Chuck的對話中，他們都提到了一個名字——Bill。在這個微小的城市中，我們不難找到Bill。

到了Bill家，他正彈著吉他哼唱。雖然在Slab沒有一個明確的領(lǐng)導(dǎo)，但是在大家心中這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就是那個管事的了。

Bill來這里已經(jīng)十六年了。想了解Slab的歷史，他是不二人選。我給他帶了啤酒和加多寶，Bill拒絕了啤酒，對我說：“我這個年紀已經(jīng)不能喝啤酒了，還是這個中國涼茶適合我。”

Bill喝了一口涼茶，講起了他的故事。十六年前，當Bill第一次來到Slab時，看到滿天繁星，找個女朋友的念頭便在他腦中閃現(xiàn)。音樂最容易讓姑娘們喜歡上自己。于是他在城市中搭起了The Range。城中也有很多喜歡音樂的人，他們每周六就聚在這里唱歌，還有很多外國的樂隊來過臺子上表演。夏天的人比較少，因為天太熱。在冬天The Range會有上百人。整個Slab City的住戶也會有上千人。

城市里的人生活有太多的壓力，上班工作、生存、為了錢。但在Slab City你什么都不用去想，錢在這里是最不重要的！人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為的是自由，他們所熱愛的是真正的生活！這就是Slab！

sBill告訴我們還有很多外面的藝術(shù)家來到Slab，“你看遠處有兩個大罐子，那以前是軍用的，就在幾年前，有一個蒙面的藝術(shù)家，在這里用了一周的時間噴繪完作品。這個人在全球世界各地進行涂鴉，他的作品很精彩，但是沒人見過他長什么樣子！還有在Slab的East Jesus，那些都是外面的藝術(shù)家在Slab做的作品！這片土地就是為自由而生的地方！”

To Be continued后續(xù)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在Slab還遇到了很多人：會唱歌的Sandy，每天忙著為自己的房子構(gòu)架宏偉藍圖的Jack，放棄高薪工作的Robort，還有來這里專心寫作決定出書的Richard……

當然我還到了East Jesus。在看管這個院落的人叫Frank，在第一天他很友好的跟我打了招呼，還邀請我第二天去他家里坐。但是當我真到了他家的時候，他告訴我，他沒有心情了。他說在Slab最重要的就是自由，但現(xiàn)在（他）沒有心情接受采訪，這是他的自由。就這樣，我人生中第一次被我的受訪者拒絕了。就在這塊最自由的土地上。

在完成旅程之后，我第一次看了一遍Into The Wild。

“Hate to think of a wild man like you in cage.Trampling is too easy with all this money you paid me.My days were more exciting when I was penniless.I’ve decided that I’m going to live this life for some time to come， the freedom and the simple beauty is just too good to pass up…”

“不愿去想象像你這樣的野人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籠中的樣子。拿著你給我的報酬流浪未免太過容易。身無分文讓我的日子更加刺激。我決定就這樣活下去……這種自由和簡單的美好實在讓人難以拒絕?！?/p>

這次旅程中我見證了這些微小的夢想在每個有趣的人身上實現(xiàn)的過程，自由簡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