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萊雅:“犯錯”練就的“成人禮”

錢麗娜

韓信從幕后走出，聚光燈立刻讓他成了舞臺的焦點。音樂響起，他的手指輕觸玻璃沙盤，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校園的繪畫室，但這回不是靜物寫生，過往這一年在歐萊雅的經歷一幕幕從腦海中閃現：他畫出了自己站柜臺做化妝品銷售員的樣子，抹掉；又畫了一張奔波在旅途的圖景，抹掉；又畫了一張做店長管理員工的場景……幕后的場務和臺下的觀眾有人開始悄悄拭淚。

這些情境是歐萊雅76名管理培訓生入職一年間的親歷：他們奔波在全國各個城市的銷售柜臺，與顧客、銷售員、超市和商場的負責人打交道，與供應商打交道……這一年間，歐萊雅給他們上了人生中最生動的一課，讓他們到陌生的城市，熟悉不同的地域文化，走近消費者，讓他們知道怎么跟供應商和渠道商打交道，也知道如何做一名好店長……其間的酸甜苦辣在韓信的指尖一一回放。這成為2012屆歐萊雅管理培訓生畢業典禮上最精彩的一幕。

這個典禮被歐萊雅人稱為“成人禮”，是這些管理培訓生昨天與今天、青澀與成熟的分界點。這76名從海內外各個高校精挑細選出來的管理培訓生經過一年的錘煉，如今已經被各個品牌和業務單元挑走。當他們一個個從總裁貝瀚青手中接過畢業證書時，不少女孩子在歡笑的一瞬間，眼淚卻奪眶而出，因為過去有著太多的辛苦，而未來的演出才剛剛開始……

犯錯是成長的鋪路石

清華大學工業設計系的研究生陳茜在面試時有些小小的自卑。候選人中有不少是海歸，不僅著裝時尚，自我介紹時英文流利得像播音員，她的Chinglish（中式英語）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了。但英語只是面試考察項目之一，在一系列考核之后，陳茜順利“晉級”。

其實，真正的考驗是從正式實習的那天開始的。一路都由父母、老師保護長大的陳茜開始有了不適應感，如果負責的事情做不到后果會很嚴重，責任就變成了壓力。與工作之前無壓力的狀態比，現在一個小小的供應商促銷禮品可能延期交貨，就把她折磨得夜不能寐。就這么點小事，陳茜很怕說出來被人笑話，一個人干著急，憋在心里想自己解決。偶爾一次和上一屆的管理培訓生一起午餐時，陳茜把這事告訴了“師姐”，“師姐”說，很慶幸你今天告訴了我，如果再憋下去會出大問題，她立刻出手相助把問題解決了。

“我初入職場時就是不斷地犯錯，大大小小的錯誤數不清。遇到困難不說也會是個錯誤，自以為是一件小事，但是不溝通就會影響全局。所以不要放不下面子，因為這些工作經驗本就需要積累，多問人才能少走彎路。”

成長就是靠一路犯錯累積起來的，只要像孔子所說的“不貳過”，人就會進步。

陳茜的同屆里有一個來自于華師大新聞系的單眼皮男生車一哲，個子高挑，性格內向，輪崗的第一站他被派到深圳做柜臺的美容顧問。車一哲原以為站柜臺只是體驗而已，但沒想到公司把銷售指標實實在在地壓給了他，這讓他有些緊張。上崗之前，車一哲想了一套又一套的銷售理論，感覺這些戰略應該蠻有氣勢的，但是當他站在柜臺前，實實在在地面對顧客時，他發現蠻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天他面對的是一位中年女性。車一哲曾經滿腦袋想的是如何跟時尚的年輕人溝通，而現在他必須向一位媽媽級的顧客推薦產品。他按照培訓課程中老師教授的方法，把柜臺上的產品給顧客試了個遍。因為老師說，女性顧客需要更多的選擇，逐一告訴她們每個產品的特性并且試用，選擇越多，消費者的滿意度也會越高，這樣才會達成購買。戰略早已跑到九宵云外，現在看的是臨場的戰術發揮。他的熱情最終還是深深感動了顧客，達成了第一筆銷售。

當然并不是每一次銷售都成功。冷臉來冷臉去的人也不少，任他熱情洋溢，有人就是不信，還有人拔腿就走。車一哲的心態在發生著變化，他想，我是不是真的能夠讀懂別人的心。這些從小被父母呵護長大的年輕人不能只是關注自己的內心世界，而是要學會去理解別人。

沒多久，車一哲升任區域主管，同時管理40家小型超市。這時的挑戰來了。做好團隊內部管理容易，可是小型超市都是外部客戶，超市負責人并不關心歐萊雅的貨品如何擺放，因為同時有幾家化妝品廠商在貨架上競爭。“乳臭未干”的車一哲最初找這些超市的負責人時，對方一下子就嗅出來了，不怎么理睬他，這下車一哲郁悶了，因為每個月他都要以月報的形式向總部和直線經理匯報工作。這時他感到區域銷售指標像山一樣壓下來。

幸好，每個管理培訓生在入職時都配備有一名職業導師。車一哲的導師是“80后”周菲。

正在苦悶之時，周菲恰好來深圳出差，車一哲想說出自己的苦悶，但又怕導師會看低他，正在猶豫間，這份心思已經被周菲猜中。“遇到壓力時要在第一時間尋找幫助，把壓力拆開拋出去，自己背負壓力可不是個科學的作法。”周菲這樣開導車一哲，但周菲不會直接告訴車一哲怎么做，而是根據車一哲的困難，提出一些開放性的問題，引導他深入思考提出解決方案。“如果解決方案不出自于自己的腦子，在執行中永遠有許多細節會出紕漏，所以我要把主動權交給他們。”這是導師開出的藥方。

歐萊雅的導師不僅來自于公司指定，每個管理培訓生在輪崗培訓時，身邊有經驗的同事都會是導師。

陳茜在柜臺實習時遇到的第一位顧客是來買禮盒的，根本無需她的介紹。可是陳茜會照搬培訓時老師教的銷售方法，把顧客弄得哭笑不得。正在進退兩難時，同事自然而然地走上前來和客戶溝通，把尷尬化解于無形。陳茜在清華大學讀了8年服務設計，主要做用戶行為分析，可真的與顧客打了交道，她這才發現原來她不懂顧客的心理。

為了更好地向柜臺銷售員學習，陳茜從師兄師姐那討教來的經驗是，到一個柜臺先學習方言，了解當地好吃好玩的地方。如果跟當地的同事沒什么好聊的，那就聊星座，這招一使準能打成一片。果然管用，有時陳茜給顧客化妝時沒自信，一個眼神同事就來幫忙了。

這讓她想起了學長來校園招聘時說過的話，“歐萊雅不看專業背景，看重的是能力。”這些能力真可謂是包羅萬象。

在管理培訓生一年的培訓行將結束之際，公司給陳茜的定崗是蘭蔻的客戶關系管理專員，這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期。面試時，面試官曾經問過她進入公司后想從事什么崗位，當時她說想做客戶關系管理，但隨后的輪崗實習中她在柜臺美容顧問、通路營銷部和產品市場部的崗位上各做了三個月，一直都沒能接觸到這一職位，原以為公司早就忘了她的愿望，可沒想到居然還是滿足了。她這才發現，不僅是柜臺的同事有心成就她，原來公司也在潛心觀察她，成就她。

導師的藝術

周菲曾經在一家日本公司工作過五年。她當年的成長軌跡與歐萊雅的管理培訓生完全不同。當周菲在一個品牌工作了四年，想去公司總部工作時，市場副總裁同意，但是直線經理卻因為她離職后沒人干活而把她的申請給拒絕了。

周菲原先只有嬰兒紙尿褲的經驗，可歐萊雅認為她的經驗對商超貨架管理有幫助還是錄取她了。面試時人力資源總監問了她一些尖銳的問題，她也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比如遇到同事辭職你們怎么辦？

歐萊雅的人力資源總監這樣回答她，首先要看你辭職的動機，是因為想升職還是因為外面的工資更高。如果是工作上的問題，辭職就是逃避問題，因為一個能夠發現問題的人水平已經比別人高了，應該成為一個解決問題的人，而不是一個逃避者，否則這些問題到其他公司依然會出現。

“這些話非常打動人，這里的人力資源部同事離員工很近，始終在觀察員工的發展。”周菲能在歐萊雅做一個受歡迎的新人導師也是得益于入職時領導對她的寬容和理解。進入歐萊雅后，周菲發現這里沒有規定只能做某些事，而是取決于個人的主觀能動性。老板越放權，周菲越能干。

“這是一個奇妙的互動，老板干得多，員工就會干得少，反之亦如此。”周菲把同樣的經驗用到新人身上。但是放權的過程中她會注意控制，在各個時間節點進行檢查，新人遇到問題時，她不會代替新人去思考，就像對待車一哲那樣，把思考權和決策權依然交給他們，只有在他們實在處理不了問題，需要自己出面時，才會幫員工一起做。

“有些領導會說你不能干，什么都不讓人去嘗試，有些領導會說你干吧，結果沒有任何反饋。這些都不是正確的教導方式，每一次的成功和失敗都需要反饋與總結。”

這些90后在職場中已經表現出了強烈的個性，他們自信，更有觀點，愿意分享，也更堅持。但那種類似“努力工作吧”口號式的激勵這一代是完全不買賬的。他們還會反問，為什么要努力工作？意義是什么？周菲對待他們的態度很明確，只要證明能做的就去做。做好了，再增大工作的難度和范圍。如果能力和想法之間有差距，很好，這是一個對自己的再發現，人需要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大。

90后的這一代在周菲看來并不是目中無人的，反而他們有一種英雄情結，更尊敬比自己有經驗的人，尊敬能教授他們知識和經驗的老師，更渴望學到知識。在這成長的一年間，周菲看著新人由單純的熱情變成了成熟而理性的思考，不再天馬行空，而是學會給任務排序，也學會開誠布公地來談問題，不再怕問那些所謂“可笑”的問題，也許這就是成長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