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振仁
一天,偶然看到刊登在《桂林晚報》上講的云南某山區一位民辦教師每年以三百多斤玉米作薪酬,默默無聞地在教育崗位上工作了12年的感人事跡,我邊看邊流淚,想起了48年前自己在本縣白沙鎮佛巖村老家辦耕讀小學時的一幕幕情景……
那是1964—1966年的艱苦年代,那時實行的是生產隊集體勞動模式,用工分計算勞動報酬,效率低,收入少,連年缺衣少食,加上婦女無限生育,子女眾多,溫飽都尚未解決,家長們難以顧及孩子的上學問題,村子里的失學兒童多達14個,看到他們錯過了上學的時機,將成為新中國第一代文盲,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我找到生產隊隊長,對他說:“村上這么多孩子沒上學,我們把他們組織起來,辦夜校或耕讀小學,你看怎么樣?”他當即說:“好啊,我正為兩個孩子吵著要讀書而煩惱。這一提,正合我意。”隨后他又與其他家長提議辦學之事,得到了家長們的一致贊同。
五里店小學校長莫尚益、教學主任秦主祥聽說我村辦耕讀小學,都很關心,進村了解情況,還特地幫忙找來相關教材,全力支持辦學。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有13名學生的佛巖村耕讀小學在1964年4月初的一個晚上開辦起來了。地址選在有兩戶人住的瓦房中堂客廳里,擺上四排學生從自家帶來的桌凳,墻上掛一塊黑板,這就是當時耕讀小學的簡易教室。每晚8點開始上課,語、數各一節,每星期學5個晚上,一個月學20個課時。
當時我是生產隊的保管員和計分員(辦學后辭去),事情較多,白天與社員們出工,晚上輔導孩子們學習,一些家長建議給我一些報酬,生產隊隊長說:“每個學生一個晚上付一分給老師,現在大家都沒有錢,到年終結賬時一起加到老師的工分本上就行了。”當時的我,憑著滿腔熱情和雷鋒精神,覺得有無報酬無所謂,認為能做點公益事就是一種幸福。
春去秋來,耕讀小學到年終結算時,按隊長說的,一個學生一晚記一分,照此算來,我將增加2000多個工分。實際上,有幾戶特困戶給的工分我沒有要。
為減輕大家的負擔,又能給我的家人一個交代,在與隊干商議后,我同意接受把8個孩子1280工分的50%即640工分加到我的工分本上,每個孩子只付80工分,當時10工分值0.4元,相當于每個孩子只付3.2元。
為了繼續辦好耕讀小學,我向生產隊要了一塊地,自己耕種,自己管理,我與孩子們利用早、中、晚三個時段,整地、播種,在那塊地里一半種上青麻,另一半種上黃麻。新種的黃麻,當年秋天就獲收益,收得26元多,將14元還給生產隊,用5.5元買回一盞大號馬燈(現在還保存),還買了40本作業本和幾盒粉筆、幾瓶墨水以及其他一些學習用品,通過勞動解決了孩子們的筆及作業本問題。因此孩子們對這個小集體越來越喜歡了,學習興趣也越來越濃了。在掌握了幾百個漢字的基礎上,孩子們結合實際需要,學記工分,學寫田名、地名,學打算盤……還學會了好幾首紅歌,嘹亮的歌聲給貧窮的山村帶來生機和活力。
由于對教育事業的兢兢業業,我得到群眾的好評,莫校長將實際情況匯報到縣教育局,領導們認為我在辦耕讀小學的實踐中成績突出,在1966年夏季學期總結會上,把我評為“縣先進教育工作者”。當時我的心情很激動,心想:“今后還要把耕讀小學辦得更出色。”
然而,一場無情的大運動把一切打亂了。學校無法正常上課,教師受到批斗、關押、下放勞動,莫校長被調去修水庫,秦主任被關押,我也被抽去修水庫,一去三個月。活躍一時的耕讀小學就此夭折了。
往事如煙,人們對耕讀小學之事早已淡忘。然而,今天讀到那個以玉米作薪酬的教師的奉獻故事時,我的眼眶濕潤了,再次想起了這段陳年往事。重溫昔日的酸甜苦辣,我希望更多的年輕一代教育工作者能在教育崗位上不辭辛勞、不計報酬、默默耕耘……
(責編 秦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