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楊萬里詩歌中的“局外人”視角

梁凌

摘要：楊萬里是我國南宋時期一位偉大的愛國主義詩人，其愛國憂民的思想在其詩歌中有著充分的展現。可是讀其詩我們不難發現有許多詩尤其是他“誠齋體”的詩往往是輕松清麗的描寫景物或自然生活，處于當時混亂的政治局面來看這種詩給人一種作者是處在“局外人”狀態的感覺。其早期創作是充滿愛國熱情的，但卻故作一種遠離政事的“局外人”狀態，而其后期創作便是完全的一種描寫景色與自然生活的“局外人”狀態。文章將就其早期假“局外人”狀態與其后期真“局外人”狀態進行一個總體的淺析。

關鍵詞：楊萬里；愛國憂民； 政治局面；“局外人”

楊萬里（1127—1206）字廷秀，號誠齋，吉州吉水人。是我國南宋時期著名的詩人，一生中有詩作2萬多首，現存詩有4200多首，其中不乏一些流傳千古的名篇佳作。縱觀其創作風格，最初是學習“江西詩派”，中年以后轉而學習晚唐詩人的絕句，輕松清麗，總后形成與“江西詩派”完全不同的詩歌風格“誠齋體”為南宋詩壇注入了一股清新之風。南宋小朝廷一意偏安，使得統治者又走上了北宋末期那種驕奢淫逸的老路，社會處于重大的危機之中。此時的楊萬里與尤袤，陸游，范成大并稱為“中興四大家”，他們繼承了南渡詩人的愛國主義傳統，將愛國主義推向了高潮。在楊萬里的始終愛國主義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他所擔心憂慮的上到國家黨政大事，下到底層百姓的生活處境，然而事實卻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令他不斷徘徊于出世與隱世之間。最終他就是在長期在內心積壓的對朝廷的悲憤以及對現實局勢的絕望以及由族侄所帶回的壞消息連番打擊下氣絕身亡的，享年80歲。他在晚年時期常常因為百姓生活艱苦以及國家危機重重而痛苦流涕，開禧二年，聞韓侂胄冒進兵敗，楊萬里聽聞后失聲痛哭，并寫下“韓侂胄奸臣，專權無上，動兵殘民，謀危社稷，吾頭顱如許，報國無路，惟有孤憤”等遺言。這樣的詩人不僅對文壇來說是一位巨匠偉人，在其自身品質與人格上也是令人佩服值得稱頌發揚的。

一、充滿愛國熱情的詩歌創作與“局外人”狀態的矛盾存在

楊萬里的愛國憂民在整個詩壇來說都是數一數二的，他的這種思想跟他早期生活經歷是分不開的。楊萬里17歲時拜王庭珪為師，21歲拜劉安世，劉廷為師，后來其父楊芾又帶其去拜見了張九成，胡銓，這些前輩都是杰出的愛國主義者，他們的學問，節操以及愛國抗金的精神給楊萬里了重大而深刻的影響。再加上其所處的年代女真貴族侵略者的鐵蹄踐踏過他的家鄉，殺戮過他的父老鄉親，因此就更加加深了楊萬里的愛國熱情。更何況于處在南宋這個大環境下，當時文壇不可阻擋的愛國之風也必定是勢不可擋的。后來楊萬里自己為官期間也是處處為百姓謀福利，并且時常直率的批判政府的腐敗無能，總結歷史的經驗教訓提出一些振興國家的一些方針策略。一生從頭到尾都在為國家和百姓著想。這種強烈的愛國情懷在他早期的詩作都是明顯的展露的，字字關情，句句著意。

楊萬里的詩作中除了這些愛國詩之外還有一類詩很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這類詩在南宋當時動蕩的局勢下來看就像是一個對國事漠不關心的“局外人”所作的一樣。這類詩出現在楊萬里詩歌創作的各個時期，但是前期較少，后期多且集中而且后期“誠齋體”詩中居多。這種“局外人”狀態的詩多是描寫自然風光和農家生活的，語言清麗流暢，給人帶來美的享受。但是細究起來確是對現實生活艱辛的無視，更有甚者意蘊空洞。那么為何在這位以愛國憂民著稱的詩人的作品里會有這種“局外人”姿態的內容頻頻出現呢？縱觀楊萬里一生的經歷及其情感觀念的轉變來看，這種“局外人”狀態是不無根據的。其前期“局外人”狀態之作與其后期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

二、早期創作中愛國熱情的假“局外人”狀態

早期的楊萬里在許多愛國熱情高漲的前輩的影響下自己也是躊躇滿志，因此處于國運危難之際的他也滿懷著一腔報國熱情。再加上其本身出身于寒門庶族，對于生活的艱苦有著切身的體會，對人民所要面對的自然災害以及政府的苛捐雜稅更是深惡痛絕。因此在這一階段寫的詩絕大部分都是憂國憫農的，如在乾道元年所作的《旱後郴寇又作》就是由于當時南方廣大地區由于連年荒旱，加上繁重的稅收，下層百姓生計全無值得奮起反抗，作者就對這種官逼民反的現象進行揭露。那么這個時期出現的“局外人”狀態的詩作，我們就可以認為是假“局外人”狀態。在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一書中就有這樣的語句：“楊萬里主要的詩興是在自然風物和日常生活的情趣上面。楊萬里是位理學家，······增進了他對平凡事物中蘊含的哲理的思考，這使他的詩既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又富于理趣······所詠的都是十分平常的景物或人生經歷······但更重要的是詩人對自然和人生有著獨特的感受。”①雖然所寫之物看似無關緊要，其實卻蘊含著作者的獨特體會，這之中也必定是飽含愛國之情的。如：《明發房溪二首（其一）》

山路婷婷小樹梅，為誰零落為誰開？

多情也很無人賞，故遣低枝拂面來。②

這首詩表面看就是在寫“寂寞開無主”的梅花，實則是在寫作者自己渴望得到賞識，為國家貢獻自己的力量，為百姓謀福利的愿望。反過來我們從作者自身來看，這種前期的“局外人”狀態必須也一定是“假”的狀態。楊萬里的愛國行徑數不勝數，在乾道三年春，楊萬里就曾上政論《千慮策》，深刻的總結了靖康之難以來的歷史教訓，直率批評了朝廷的腐敗無能，提出了一整套振興國家的方針政策。虞允文讀了他的策論后感嘆道：“東南乃有此人物！某初除，合薦兩人，當以此人為首。”③他也曾將自己的所有財產充公來救濟百姓。這樣清冽的愛國志士若說他是站在社會之外的“局外人”那必定是“假”的。

三、后期創作的真“局外人”狀態

后期的楊萬里的“局外人”詩作相比于早期來說是比較多的，此時的“局外人”狀態并不能簡單地等同于其前期的狀態，而是應該根據其經歷來另作分析。楊萬里早期，中期都很有政治報負，密切關注國家命運以及百姓生活狀態。發憤圖強，提出了許多中肯的政治建議，兵器多次上書申論國事，用詞懇切，感情真摯。但是我們不難發現在他出任江南轉運副使前后，他發現政府昏庸無能，國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難當中。奸臣當道，苦口言勸已無益。因此楊萬里便選擇在這時“知難而退”，“袖手旁觀”，做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時代的鼓角，再也振作不起他那為國家民族出力的勇氣，這就決定了他在嘉泰傭兵，開禧北伐時必然采取的袖手旁觀甚至退縮畏惡的態度。”④如此看來后期他的“局外人”狀態是真實存在的。如《插秧歌》：

田夫拋秧田婦接，小兒拔秧大兒插。

笠是兜鍪蓑是甲，雨從頭上濕到胛。

喚渠朝餐歇半霎，低頭折腰只不答。

秧根未牢蒔未匝，照管鵝兒與雛鴨。

這首詩是楊萬里“誠齋體”詩歌“新，奇，怪，恬”的代表作，描繪了一副農家雨中搶插秧苗的勞作圖畫。可是在這首詩中詩人注意的是農家夫婦率領一家老小冒雨在稻田中耕作給他帶來的美和趣味的感受，這種“局外人”的清新歡樂之感是在忽視了農夫們生活艱辛的前提下產生的。這類詩缺乏深刻的含義，雖有輕快之感卻缺乏現實主義精神。或許就是因為他的這一類詩作，才使得后世有許多評論家認為楊詩“粗率滑易，淺俗無味”。但是我認為他的這種“局外人”狀態之中飽含一種無奈之感。楊萬里在他生命的后期也是十分愛國的，辭官在家時每每聽到國家危難或者百姓受苦的消息都不禁失聲痛哭，最終也是在但又國難中去世的。雖是“局外人”，但是其內心卻是無法置身世外。家人怕他傷心傷身便對他封鎖外部不好的消息，可見其愛國之心是多么深重。

四、結語

楊萬里的愛國憂民情懷讓人欽佩，他一生中都在為國擔憂，為民焦慮，甚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他既是一位偉大的詩人，更是一位偉大的愛國主義者。不管是其早期的假“局外人”還是后期真“局外人”狀態都不能掩蓋他的愛國本質。反過來這種“局外人”狀態也正是楊萬里愛國憂民情到深處卻阻礙重重的無奈，躊躇滿志，滿懷期望卻沒有任何希望的悲哀。

注釋：

① 《中國文學史（第三卷）》，P123，袁行霈，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

② 《古典文學名篇鑒賞》，P104，劉學鍇，黃山書社，2008年10月

③ 《鶴林玉露》乙編卷4，北京，中華書局，1983，4.

④ 《楊萬里年鑒》，P3，于北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9月

參考文獻：

[1]羅立剛.唐宋文學導讀[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2]謝佩媛，李永田.國學經典（詩）[M].北京出版社，2008.

[3]于北山.楊萬里年鑒[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4]袁行霈.中國文學史（第三卷）[M].等教育出版社，2005.

[5]劉學鍇.古典文學名篇鑒賞[M].黃山書社，2008.

[6]袁文春.慶元黨政時期楊萬里心態考察研究[J].河北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

[7]丁功誼.論誠齋體之形成[J].求索，2011.

[8]彭庭松.楊萬里與南宋詩壇[D].浙江大學，2005.

[9]王琦珍.論楊萬里詩風轉變的契機[J].江西社會科學，1989（4）.

[10]《鶴林玉露》乙編卷4[M].北京：中華書局，1983.

（作者簡介：梁 凌，中南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10級0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