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廣昌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上海,以青幫為代表的黑社會勢力無所不在,作為上海灘三大亨之一的杜月笙也正是在這一時期個人勢力急劇膨脹,逐漸位列上海灘三大亨之首,成為國共兩黨各自爭取的對象,而杜月笙卻一直表現出兩面皆不得罪的態度。但是,隨著國共兩黨關系的逐漸破裂,杜月笙越來越傾向于能給他的個人利益帶來保障的國民黨,特別是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黨反動派決定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屠殺共產黨,蓄意破壞國共合作,建立獨裁政權的前夕,杜月笙最終倒向了國民黨反動派,并且在“四一二”政變中,扮演了反共急先鋒的角色,充當了國民黨反動派的幫兇。
“四一二”政變之前的杜月笙
杜月笙,1888年8月出生在上海浦東高橋鎮,是個地道的上海人,在他四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六歲的時候父親去世,父親去世前因無力撫養,被迫將杜月笙的妹妹送給了別人。可以說,杜月笙的童年是艱辛的,生活是辛酸的。但是,到了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時候,這個昔日的窮小子憑借其靈活的頭腦,圓滑的手段,小心謹慎的處世方式,赫然躋身于上海灘三大亨之首,身份地位和實力均已超過昔日的上海灘大亨黃金榮。
然而,發跡后的杜月笙并不滿足于做上海灘黑社會的老大,他要進一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政治地位,以便實現他多年一直想躋身上流社會的愿望,這就需要杜月笙能夠在短時內積累足夠的政治資本,提高自己的社會威望。而1925年“五卅運動”就給予了杜月笙這樣一個機會。
1925年5月15日清晨,上海內外棉七廠日商借口原料不足停工,工人與廠主交涉,廠主答應停工期間付給工人一半的工資,工人這才散去。下午5時,夜班工人前來上班,同樣被拒于廠門之外。七廠工人、共產黨員顧正紅代表工人與日本工頭交涉,要求按日間辦法發給一半工錢。日本工頭拒絕了顧正紅的要求,突然以鐵棍、木棒襲擊工人。兩名日本大班元木與木村竟向工人開槍射擊,顧正紅頭部、腹部連續中彈,另有7人被打成重傷,數十人受輕傷。顧正紅因傷勢過重,于17日凌晨去世。這就是“五卅運動”前夜的“顧正紅事件”。
事件發生后,國民黨員馬超俊聯絡上海紳商學工各界,決定于5月30日在九畝地召開群眾大會,向日本人公開提出抗議,籌備組希望杜月笙給予支持。在這一強大愛國潮流面前,杜月笙審時度勢,順應潮流,慨然允諾。他給手下分配的任務是:“盡可能派人出席九畝地大會,盡可能保護馬先生及國民黨人的安全,盡可能維護會場秩序的安寧,無異議贊成國民黨人的一切意見。”
同日上午,上海大學、南洋大學、同文書院、復旦中學、同濟大學等學校的學生進入公共租界進行演講,學生慷慨激昂,聽者無不動容。工部局派出大量巡捕驅趕、逮捕學生,驅散聽演講的群眾。有數十名學生遭到逮捕,被拘押在南京路老閘捕房內。學生和市民聞之后十分憤怒,大量聚集在老閘捕房前,要求釋放被捕學生。到下午3時,捕房門前已匯集了10000多人,與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巡捕對峙。下午3點45分,英國捕頭突然命令群眾在10秒鐘內散去,否則開槍。霎時槍聲大作,手無寸鐵的學生和市民毫無準備,一時血肉橫飛,慘不忍睹。據事后統計,這次屠殺,共有13人遇害,數十人受傷,輕傷者不可勝數。另有53人被捕。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五卅慘案”。
“五卅慘案”之后,上海各界成立了“工商學聯合會”,領導上海的罷工、罷市、罷課斗爭。在這場聲勢浩大的群眾愛國運動面前,杜月笙也參加了馬超俊等發起召開的上海各界緊急會議,商討救援被捕人士的辦法,并積極支持上海工商學聯合會提出的十七項條件中的釋放被捕人員、撫恤、道歉、取消碼頭捐、取消印刷附律、收回會審公廨等六項要求。當有關方面發起募捐以接濟罷工工人生活時,他帶頭捐了大筆款項。他的行為獲得了愛國人士的贊揚。慘案過后,杜月笙的個人聲望扶搖直上。
就在這個時期,不論國民黨還是共產黨,出于經濟、政治、階級等方面原因的考慮,為了能夠控制上海灘這塊戰略重地,也都積極爭取杜月笙,希望能把他拉到各自的陣營中來。如當時的上海市總工會委員長、共產黨員汪壽華為了有效地開展工人運動,減少工人運動的阻力,曾多次與杜月笙會談,并且曾以杜的“門徒”的身份進行活動,其他共產黨員中也有一些利用幫會身份在幫會群眾中活動。這樣,幫會與中共通過杜月笙與汪壽華保持聯絡。杜月笙曾多次向汪表示“愿保護工會”,歡迎中共“盡管到法界工會與設立機關”,如有人被捕,“他可想法釋出”。
“四一二”政變中的杜月笙
“四一二”政變盡管是蔣介石發動的,但是隨著近些年對“四一二”政變的深入研究,越來越多的史實證據表明,青幫勢力在“四一二”政變中作用極大,作為青幫頭目的上海三大亨,尤其是杜月笙在這次政變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根據相關史實,我們可以將杜月笙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中所扮演的角色分為三類:
一是組織協調者的角色。蔣介石在發動政變之前,曾多次派人到上海與上海灘三大亨聯系,要求上海的幫會勢力要拒絕幫助共產黨,離間共產黨與工人的關系,同時要維持上海的秩序,準備打擊共產黨。杜月笙等人按照蔣介石的要求,積極行動,籌劃成立流氓武裝組織“中華共進會”,而且成功地幫助蔣介石得到了租界的援助和支持。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只待蔣介石一聲令下,向共產黨開槍了。
二是流氓騙子角色。在蔣介石決定在1927年4月12日發動政變后,杜月笙不顧黑社會十分注重的“情義”道德,派其管家萬墨林于4月9日下午以“有機密大事相商”為理由,通知上海總工會委員長、共產黨員汪壽華于11日晚上8點到杜公館赴宴。由此將汪壽華騙至杜公館,汪壽華剛進門就被杜月笙的手下架上汽車,拉到滬西他們事先選好的一片人跡罕至的樹林里活埋了。
三是打手幫兇角色。將汪壽華活埋之后,杜月笙在4月11日深夜與黃金榮、張嘯林、王柏群、楊虎、陳群歃血為盟。12日凌晨2時半,上海灘三大亨的徒子徒孫們按照預先的安排,身著藍色短裝,臂纏黑底“工”字袖章,紛紛從租界各預定地點傾巢出動。法租界將機動車輛無條件地供他們征用,公共租界則將預定的通往華界的路障全部清除,準備完畢的流氓在杜月笙等人的指揮下,向工人糾察隊撲去,打響了“四一二”政變的第一槍。
12日晚上,杜又從隱匿在糾察隊中的奸細那里得悉工人第二天將舉行罷工示威,他立即通知陳群,使前來“維持秩序”的國民黨二十六軍有充分準備,在寶山路屠殺革命群眾。13日,杜月笙與黃金榮、張嘯林聯名發表宜言,咒罵共產黨,這就是臭名昭著的“真電”。接著又發表反共言論,散發10萬份《警告工人書》,這些反動言論,是全國反動勢力公開反共的先導。他們通宵達旦追捕革命者,查封共產黨機關,被捕和被戳害的革命者數以千計。
4月18日,南京國民黨政府宜告成立。蔣介石論功行賞,大力表彰杜月笙在政變中的貢獻,6月10日蔣介石特授予杜月笙為“陸海空軍總司令部少將參議”、“副司令部顧問”。杜月笙由此撈取了一筆可觀的政治資本,一躍成為上海灘乃至全中國黑社會的第一號“大亨”,也進一步打通了杜月笙流向上層社會的渠道。此后的杜月笙在南京國民政府內有了自己的名分,而且得到了蔣介石的看重,上海黑社會勢力也成為蔣介石政權的一個“幫兇”。
但是,杜月笙并沒有就此與共產黨等革命進步力量徹底決裂,相反,在此后的不同的時期里他還經常與共產黨人接觸,并且做了一些有利于革命的工作,甚至在后來的解放戰爭時期,面對國共兩黨真槍實彈的交鋒,杜月笙也沒有徹底堵死與共產黨接觸的道路,相反,他還掩護了一些地下共產黨員并對上海解放之后社會秩序的迅速平定做了一定的貢獻。
“四一二”體現杜月笙的投機性
杜月笙終其一生在政治方面的投機性都表現得很明顯,究其原因,可以從以下三方面加以分析:
第一,杜月笙所處的時代,正是中國風云變化,各種政治勢力相互角斗異常激烈的時代,對于中國未來的走向沒有人能夠做出精確的預測。特別是杜月笙在上海灘叱咤風云的時期,也正是國內各種政治勢力特別是國共兩黨由合作走向分裂的非常時期,以杜月笙為代表的上海黑社會勢力為了生存和發展下去,必須要在各種政治勢力的斗爭中保持“相對中立”,同時也要向各種政治勢力示好,為自己留后路。
第二,杜月笙為代表的上海黑社會勢力因其人數眾多,分布于社會各個階層,影響地域廣泛,不得不引起國共兩黨的注意,也由此成為國共兩黨分別積極爭取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國民黨的政治取向對杜月笙來說更有利,也正如杜月笙在“四一二”政變之前所說的“共產黨勝利了絕不會對他們有好處,只會和國民黨同歸于盡,倒不如全力與國民黨合作反共,將來在政治上才有地位”。
第三,盡管青幫在形成初期是以“義”字立身,然而,隨著社會的發展,環境的變化,青幫逐漸脫離了“義”,而更傾向于“利”,特別是到了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灘“三大亨”為了“利”,經營了多種黑道生意,如開妓院、辦賭場、公開經營鴉片公司,同時還組織徒子徒孫參與偷竊、搶劫、敲詐等各種黑社會活動,用以滿足他們內心無休止的欲望。可以說,近代上海黑社會在政治態度和選擇上表現出多面性、投機性,與青幫近代逐漸摒義取利的蛻變、不擇手段地追求利益最大化是不無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