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文
摘 要 中學時期學習《逍遙游》,便一直很歆羨莊子的處世哲學。駱玉明先生的《老莊隨談》一書,對老莊的哲學思想有深刻而獨到的闡釋。通過一個個小故事,作者以冷靜的智慧和詩性的筆觸描摹出老莊的精彩境界和人生,筆談之間,咳唾成珠,啟人心智。尤其是駱先生對莊子及其著作的哲學思考,對世間人事的深沉之思,使我感觸頗深。
關鍵詞 《莊子》 高蹈委順 逍遙 道家
《莊子》一書,凡三十三篇,不完全出自莊周一人之手,亦非完成于一時,又分內、外、雜篇,其中外、雜篇的部分篇目無法準確判斷其作者。駱玉明先生從“天”、“人”之辨;不為物累,養生適性;敝屣富貴,蔑視禮法,指斥權門;向往精神解脫,追求絕對自由等方面,結合《莊子》原文和歷史典故進行了深入講解,幽默風趣,讓我更加透徹地了解了莊子其人特立獨行、睥睨人世的氣度,“意出塵外,怪生筆端”的文風,“乘云氣,馭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高蹈、委順以逍遙的人生哲學;也從書中窺見駱玉明先生文史哲兼善,以儒行事,以道修身,以佛養心的學者智慧。
莊子是道家學說的主要創始人,在道教思想體系中被尊為“南華真人”,其思想中有神仙幻境,超脫塵世的部分,甚至有消極的成分,“但作者對于社會的審視、對人生的體悟、對社會現象的抉發,都有一定的理論價值與認識意義。其于精神自由的追求,客觀上也長遠地影響了后世。”
《莊子》是超越的哲學,哲學家的莊子與藝術家的莊周共同完成此書,“讀《莊子》,你會感覺到于思辨的機智之外,更有詩人式的悲憤和放誕不羈的人生精神。”在《逍遙游》中,莊子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大小之辨來打開人們精神活動的天地,處于宏大無限的世界,人都是渺小的,認知也是有限的,便尋求精神的高蹈自由;塑造“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的大鵬鳥形象,大鵬奮起而飛時需“絕云氣,負青天,然后圖南”,來表現對于自由自在生活的向往與追求。然,大鵬徙于南冥猶有所恃,真正的逍遙一游,乃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這是莊子哲學思想的一個重要方面。兵家有言:“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此心乃以道心為體而兼攝人心之用,于莊子而言,無所依憑,追求精神世界的絕對自由便得此心,便得逍遙。
于是乎,莊子提出,要做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人必須從他的狹小的生存環境中擺脫出來,看到世界的宏大,打破有限認知的限制,才能達到精神上的超越,達到絕對自由的境界。”然而,現實狀況而言,客觀世界中的一事一物,包括人類本身都處于相互聯系之中,對立而又相互依存,這就沒有絕對的自由。個體生命,只是在有限的時空中存在,正如“井蛙不可以語于海,夏蟲不可以語于冰”,現實環境中的事與物會受到時、空的限制,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也會被人為的力量左右。莊子認為人以各種職業、角色身份存在于社會,容易“馳騖身心,沉溺外物,終生不得回返”,因而囿于限制,得不到真正的自由。既然想要不滯于物,追求無條件的精神自由是難以實現的,莊子便只能在精神上尋求高蹈無己,而肉體委順于時,順乎自然,“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莊子一直試圖用理性的態度審視自然和人類自身,卻因受認知活動的限制和其他因素的影響,并沒有找到精神解脫的途徑,所以才會以放誕的態度離異于社會的主流罷。
駱玉明先生在書中提到,“高蹈與委順,構成莊子人生態度的兩個相互聯系的基本方面,”如此,莊子便是莊子了。他是那個做著蝴蝶夢,有藝術家風范的莊周,也是那個曾做蒙地漆園吏,生活貧困潦倒的莊子;他是那個與惠子辯,超然、尚美而知魚之樂的莊子,也是那個妻死后“方箕踞鼓盆而歌”,樂看生死的莊子;他是那個視功名利祿為腐鼠,把自己比為高潔的鹓雛的莊子,也是那個不“愿以境內累”己身而愿曳尾涂中的莊子。追求絕對的精神自由,高蹈遠引、解衣盤礴的世界,卻因窮困潦倒世俗險惡而委順于現實環境,高蹈與委順共存于一身,若是到了道家學說盛行的魏晉時期,便是阮籍與嵇康的結合體。阮籍的一面,可以猖狂不羈,窮途末路而哭,以青白眼示人,“使氣以命詩”,嬉笑怒罵寫作《大人先生傳》,亦可以“口不臧否人物”,服務于司馬氏,醉酒寫華章(《代鄭沖勸晉王箋》);嵇康的一面,便是“剛腸嫉惡,輕肆直言”,堅守自身,拒不合作,“師心以遣論”,洋洋灑灑憤世萬言,他的恃傲與癲狂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得罪司馬氏卻淡然處之,以“目送飛鴻、揮手五弦”的狀態而致一朝廣陵散絕于天下。二人都很好的體現了魏晉風度的灑脫倜儻、風流自賞,同時,他們身上也有時局的限制與無奈,不能完全的獲得精神自由,只好放蕩不羈,只好縱情山水,就如莊子獨立于世,超然出塵卻又委順而隱居的再現。
魯迅先生評《莊子》,“其文汪洋捭闔,儀態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都說文如其人,莊子在諸侯逐鹿的戰國,不同于晚周諸子奔走講學,而是獨來獨往,不吝去留,若垂天之云,悠悠往來聚散,體現時代又超越時代。他曾說死后要“以天地為棺橔,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赍送”來完成他的葬禮,莊周在一種遠離的姿態中顯出灑脫的味道,亦在他的遠離中,融高蹈與委順于一身,得逍遙一游。
參考文獻:
[1]駱玉明. 老莊隨談[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7.
(作者單位: 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