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信息引起的錨定決策偏差

曲琛

摘 要 選擇通達模型認為錨定效應是人們過度通達了與錨一致的信息，從而影響了最終的決策判斷。本研究采用“X城白領購車”問題模擬現實生活考察了不確定來源數字和虛假數字對判斷的影響，同時用詞匯判斷范式記錄被試對兩種信息（表面數字信息和內部命題信息）的判斷。結果發現不確定來源數字與虛假數字引起同樣大小的錨定判斷偏差，不確定數字條件下表面數字信息和內部命題信息都被激活，虛假信息條件下只有內部命題信息被激活。

關鍵詞 選擇通達 數值屬性 命題屬性 虛假信息

中圖分類號：F069.9 文獻標識碼：A

一、問題提出

錨定效應是一種常見的判斷偏差，即最終的決策和行為被先前出現的錨值同化，而得到一個相近的結果。Tversky 和 Kahneman最初用一個幸運輪實驗證實了錨定效應，他們的實驗中發現被試回答“聯合國中非洲國家的比例是多少？”時，竟然受到前面轉到幸運輪得到的隨機數字的影響，幸運輪得到的偏高數字引起較高的估計值，反之較低。

目前，選擇通達模型是解釋錨定效應的主要理論。研究者通常采用兩個問題考察錨定判斷：首先是一個比較問題提供錨信息（例如“甘地的壽命是長于還是短于79歲），接著是一個絕對數字估計問題（例如：甘地的壽命是多長？）。選擇通達模型認為錨信息的出現激活了一個心理模型，由于人類的本能是證實，所以與這個心理模型一致的信息得以激活通達，處于工作記憶中；在回答絕對問題時，人們就從中提取了一個作為最后的估計值，即過度通達的錨一致信息影響了決策的提取階段。由于通達是一個自動化的非控制的過程，因此謹慎思考或金錢獎勵等外部動機都很難改善錨定帶來的偏差。

那么錨定效應是不是一定無法避免？我們曾經采用事件相關電位技術研究了注意任務中的數字估計任務，結果發現當告知被試錨信息是虛假的時，雖然仍然出現錨定效應，但相比不確定信息，這種錨定偏差已經被削弱，ERP結果發現虛假信息同樣會誘發一個與通達相關的N300成分，由此我們提出數字雙重屬性的選擇通達假設解釋這種結果，即出現在錨定現象中的錨數字本身具有雙重屬性：表面數值屬性和內部數量命題屬性。在大部分錨定研究中，由于錨值是未知的，所以數字屬性啟動和命題屬性啟動是并存的，表現出外部動機無法削弱的錨定效應；在虛假錨條件下，錨值的表面數字屬性被抑制了，只有命題屬性被通達，因此表現為削弱了的錨定效應。

傳統的選擇通達模型提到的通達更多地指向命題的通達，但是對錨定加工中是否存在數值屬性一致的信息的通達還缺乏證據。本研究將采用傳統的世界知識問題考察不確定來源信息和虛假信息引起的錨定效應，同時用詞匯再認任務考察虛假錨和未知錨引起的不同類別知識通達，驗證這種數字雙重屬性的選擇通達假設。實驗中設置兩類知識：數字相關知識和命題相關知識。我們假設未知錨通達了兩種知識，而虛假錨條件下，通達了命題相關知識，抑制了數字相關知識。

二、研究方法

（一）被試對象。

60名來自北京師范大學的本科生有償參加本實驗，平均年齡為21.2？.6歲，右利手，視力正常或矯正后正常。

（二）材料。

本研究是一個2（錨可信度：虛假，未知）？（錨值：高，低）？（詞匯類別：高價相關，低價相關）混合設計，錨可信度和錨值高低是被試間變量，詞匯屬性則是被試內變量。

為了控制被試對問題相關的背景知識的差異，我們的錨問題為“X”城白領買車的問題。與經典的兩步式范式一樣，首先用計算機動窗呈現給被試一段文字，每一句一屏，文字寫法仿照新聞報道，前面主要介紹當前國家面對物價上漲采取的一些舉措，例如提高工資標準，然后提到“X城政府也就此作出一些新的規定”，最后是一個關鍵的包含錨數值句子：今年X城白領考慮的購車計劃是8萬（或者30萬）。被試在讀完短文后，在虛假條件下，將看到屏幕中出現這樣的提醒：“剛才這是一條假新聞，白領這個概念界定模糊，沒有任何收入相關的說明，很顯然是一條憑空臆想的調查。”在未知條件下，被試則看到：“這是來自網路的新聞，網絡極大的便利了我們的生活，但是我們也應該提高警惕，不能全盤相信。”

由于本實驗中錨問題的提出是以一篇短文的形式，所以為了確保被試認真閱讀，我們采取了詞匯再認任務。詞匯再認任務中有四類詞匯，其中兩類是數字屬性相關詞，即與8萬或30萬相關的車的品牌，例如“奧拓”，或“奧迪”等；還有兩類是命題屬性相關詞，即與8萬或30萬相關的經濟特點，如“務實”或“有錢”。

（三）程序。

60名被試對象被隨機分配在四個實驗組：虛假高錨組，虛假低錨組，未知低錨組和未知高錨組。每個被試單獨坐在隔音室中按照指導語進行實驗。實驗包括三部分。

在第一部分中，被試的任務是閱讀一篇短文，短文分屏幕動窗呈現，被試通過按“空格”鍵進入下一屏，繼續閱讀。文章的末尾呈現錨信息，最后一句是提示被試這個新聞的真實性。休息一會兒，進入第二部分，在第二部分中，要求被試完成詞匯再認任務，判斷32個詞是否曾經在前面的短文中出現過，出現過按“f”，沒出現過按“j”鍵，記錄被試按鍵反應時，左右手按鍵也在被試間平衡。第三部分，每組被試都需要回答同一個問題：你個人認為X城白領更多地會買多少錢的汽車？被試用小鍵盤輸入自己的估計值結果。記錄被試的估計值。

三、結果

1、估計值：對60名被試的估計值結果進行2（錨可信度：虛假，未知）？（錨值：高，低）的無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現錨值的主效應，F=300.80， p<0.05，高錨條件下估計值偏高（30.12？.16），低錨條件下估計值偏低（9.30？.07），并沒有發現錨值和可信度之間的交互作用。這表明，虛假錨和真實錨都引起了錨定效應。

2、反應時：我們記錄了被試判斷數值屬性詞和命題屬性詞的再認反應時，分別進行方差分析。

（1）數值屬性詞：進行2（錨可信度：虛假，未知）？（錨值：高，低）？（詞匯類別：高價位相關，低價位相關）方差分析，發現詞匯類別與錨值的交互作用顯著，F（1，56）=10.80， p=0.002，錨可信度，錨值與詞匯類別之間交互作用顯著，F（1，56）=10.80， p<0.001，對這個交互作用進行簡單效應分析，結果發現，在虛假錨高錨條件下，對昂貴車牌和對低價車品牌再認反應時沒有差異，F（1，56）=.25， p=0.62；在虛假低錨條件下，兩者的反應時也沒有差異，F（1，56）=0.96， p=0.33。但是在真實高錨條件下，對昂貴車的反應時825.20？00.60比對低價車的反應時779.20？18.54更長，F（1，56）=17.39， p<0.001，在真實低錨條件下，對低價車的反應時781.43？7.23比對高價車的反應時724.45？30.33要長，F（1，56）=8.29， p=0.006。

（2）命題屬性：進行2（錨可信度：虛假，未知）？（錨值：高，低）？（詞匯類別：低價相關，高價相關）方差分析。發現了顯著的詞匯與錨值交互作用，F（1，56）=34.42， p<0.001，簡單效應分析發現，高錨條件下，對高價詞反應時比對低價詞反應時更長，F（1，58）=27.04， p<0.001；低錨條件下，對高價詞反應時比對低價詞反應時短，F（1，58）=9.97， p=0.003。并沒有發現與錨可信度相關的顯著效應。

四、討論與結論

（一）數字雙重屬性的選擇通達假設。

本研究證實了前言的假設：對數值屬性詞來說，未知錨通達了數值屬性詞：高錨引起與高價值相關詞的通達，低錨引起與低價值相關詞的通達；虛假錨則抑制了這種數值屬性詞的通達，高錨或低錨并沒有出現詞匯通達偏向。對命題屬性詞來說，未知錨和虛假錨都出現了這種詞匯通達偏向，即高錨引起高價值相關詞匯的通達程度偏高，低錨引起低價值相關詞匯的通達程度偏低。盡管與未知錨相比，虛假錨缺失了數值屬性相關知識的通達。

對于虛假錨組和未知錨組的被試，最大的區別是在第二階段——提示階段，這表明正是由于不同的提示才造成兩組被試數值屬性知識上的通達差異，虛假提示破壞了數值屬性的知識通達，卻無法破壞命題屬性的知識通達。本研究結果不僅僅證實了數字雙重屬性的選擇通達假設，即數字的數值屬性和命題屬性兩種通達確實存在于錨定效應加工中，而且發現數值屬性知識的通達是脆弱的，能夠被破壞的，命題屬性知識的通達則是堅固的，是引起錨定效應的充要條件

（二）對虛假信息的事后聲明無法減少錨定判斷偏差。

與前人的研究不同，本研究發現虛假錨的提示并沒有削弱錨定效應。值得注意的是，在前人的研究中，虛假信息提示是用顏色進行標識的（紅色是假的，藍色是真的），即提示是在第一步，發生在“證實假設”之前，而在本研究中，虛假信息的提示是在“證實假設”完成之后才出現了，這可能表明，“事后提醒”無法削弱命題屬性的知識通達。□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心理應用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