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代以來,漢口進入迅速發展階段,城市文化也在前所未有的多元文化的碰撞下獲得發展良機。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文化的相互交融聚合,凝鑄成為漢口城市文化演進中最為顯著的特征:創富的商業精神、開放的包容心態、務實的創新意識等。漢口的城市性質與環境、生產和生活方式以及市民的價值取向等,開始沖破傳統文化的藩籬,造就了具有自身發展脈絡和區域特色的漢派文化,展示出對近代城市文化的引領。
關鍵詞:商業都會;漢派文化;形成和發展
中圖分類號:K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3)07-0133-04
近代以降,漢口如同其他中國城市一樣進入迅速發展階段,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文化的相互交融聚合,構成漢口城市文化演進中最為顯著的特征。漢口的城市性質與環境、生產和生活方式以及市民的價值取向等,開始沖破傳統文化的藩籬,展示出對近代城市文化的引領,同時造就了具有自身發展脈絡和區域特色的漢派文化。
一、九省通衢造就商業重鎮。奠基多元多層的漢派文化基因
武漢地區地理環境的變化導致了漢口的崛起和三鎮格局的形成。明成化年間,漢水在漢陽縣西排沙口與郭茨口之間決水東走,發生改道,形成了龜山北麓相對穩定的漢水主河道和入江口。河道的變遷使漢陽被一分為二,漢水之南為后來的漢陽,漢水之北即漢口。
新人江口的形成催生了新的城市,漢口因水而興、因港而盛,成為長江沿線城鎮商業販運中轉站。漢口的形成和崛起,使武漢地區的商業中心在經歷了武昌轉至漢陽后,再次轉移到漢口。漢口后來居上,發展勢頭在明末就超過漢陽和武昌。明崇禎年間,漢口發展成為“十里帆檣依市立,萬家燈火徹夜明”的商業重鎮。人們常把漢口商貿的繁盛首先歸功于其地理區位優勢。漢口面水臨江,兼江漢之利,暢通的水路航道使漢口具備了無與倫比的水上交通優勢。首先,漢口港水深港闊,是眾多船舶的停靠點和避風良港。漢口處長江、漢水交匯處,漢江水淺,只能通行小木船,長江正好相反,水深宜走大船。因此,凡來自漢水的小船需在漢口換成大船進入長江航道。反之亦然。其次,通過長江、漢水、南水(洞庭湖水系)聯結眾多支流,形成以漢口為中心的縱橫密布的水運網絡。漢口“當江漢交匯之處,水道之便無他埠可擬。循大江而東,可通皖贛吳越諸名區,以直達上海。循大江而南,可越洞庭入沅湘,以通兩廣云貴。又西上荊宜而人三峽。可通巴蜀,以上溯金沙江;至于遵而西,經安陸、襄陽、鄖陽諸府,縱貫全鄂以抵漢中,又沿漢水之支流白河、丹江二水以入宛洛,所謂九省之會也。”“溯漢水則可以直達河南、陜西、甘肅,其湖南、江西諸省皆舟楫互通,山西、安徽其貨物亦莫不匯集此也。”
明清時期,由武漢通往全國各地的驛道不斷發展,陸路交通日益便捷。從武漢出發,有7條主要驛道,分別通往河南、安徽、江西、湖南、四川等地,商品經濟迅速發展,商貿運輸日益繁榮,使漢口驛路更加暢通。區位特點形成交通樞紐,進而造就商貿優勢,漢口商品市場日益繁榮。據《湖北通志檢存稿-食貨考》統計,其時漢口市場上共有商品18大類、230余種。淮南的鹽,安徽的油、茶和文房四寶,江蘇、江浙的紡織品,漢水流域的棉花,湖南、四川、江西、安徽及鄂南山地的茶葉,湖南、四川、陜西漢中和湖北的糧食,吳越的絲綢和海產品,山陜的牛羊皮毛,福建的瓷器、果品,云貴的木耳和生漆,兩廣的洋貨等等,在漢口市場上無一不有,并通過漢口再轉運分銷到全國各地。
便利的交通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客商。商路的伸展,客商的積極參與,進一步促進了僅口市場的繁榮。漢口商業繁盛,客商云集,發展成為一個典型的移民性和商業性兼具的城市。城市特性影響城市文化的形成和發展。
一是促進了漢派文化的多元化發展。來自不同區域的工商移民帶來的地域文化,在漢口這個特定環境中遷移式擴散,與本域文化融合,為漢口文化的多樣性奠定了基礎。客商祖居地與經營地的異質文化交融、并存。由此產生了“和而不同”與“不同而和”的近代漢口文化。如客商創建的會館、公所成為其文化傳承和流播的載體。身居異鄉的客商為滿足追求共同文化信仰的精神需求,在會館、公所中祭祀、生活和開展經營活動,這里就是一個具有家鄉文化背景的小世界,祖居地的文化和社會習俗在這里延續、承襲和傳播。如山陜會館、湖南會館時常演戲酬神,且不惜重金從家鄉請來戲班。會館的文化活動不僅慰藉了客商的思鄉之情,還促進了客商與經營地之間的文化交流。如作為湖北地方劇種的漢劇,其形成和發展的過程就是一個例證。漢劇原名“楚調”,又稱“黃腔”、“漢調”。其主要流派——漢河派源于漢口,漢口為南北交接、東西貫通之地,漢河派得以兼收并蓄。將北方的西皮和南方的二黃合流,在中國戲曲史上首創西皮二黃板腔體系。漢劇首創的皮黃腔系,又對京劇的形成產生了重要影響。據《中國京劇史》記載,乾隆年間,漢調藝人紛紛北上京城,與安徽徽班藝人同臺獻藝,形成“班是徽班,調是漢調”、“徽漢合流”的局面。這一腔系集南北唱腔之優勢,其聲腔、板式、劇目、字韻等,被京劇吸收。漢口成為多元文化交融的平臺,豐富著漢派文化的內涵。
二是推動了漢派文化的多層次發展。漢口眾多的外來人口主要分為兩個大的層次,其上層為客籍商人,下層為手工業者、碼頭苦役和流民等,由于外來人口結構和層次的差異,使得漢口文化的層次性十分突出。如經濟社會地位較高的客商為滿足自身需求,縱情聲色,刺激了漢口娛樂業的發展。“漢口一鎮……路衢四達,市廛櫛比,舳艫銜接,煙云相連,商賈所集,……適口則味擅錯珍,娛耳則音兼秦趙。當夫良辰令節,……貴游公子,旅食詞人,或跌宕文酒,或流連聲色,清歌妙舞,至更殘而方響猶繁,墜耳遺簪,迨月落而歡情未歇……”同時,漢口服務業又兼顧多層次消費方式。如在后湖一帶,集中了大量茶館。茶館是漢口的代表性商業標識之一,茶館的興盛體現了漢口的市井性和平民化。中小商人和手工業者多把茶館作為洽談生意、打聽商情、承接業務的地方,甚至把產品樣品帶到茶館面議。漢口茶館的茶客多以來自不同地域和行業劃分,如瓜菜行的結算兌款在漢口第一茶樓,碼頭工人在沿江沿河上茶館。可見茶館還有一個重要功能就是在某種程度上發揮了同業公會和同鄉會的作用,如民謠所唱:“大火路長又長,家家戶戶是茶館,賓客進門茶一杯,笑問客人去哪方?不去東?不去西,找鄉親,會同行。”在茶館一坐,飲茶談笑間暫且拋開煩累、勞頓,仿佛飲到家鄉水,獲得短暫的休息和慰籍。
二、漢口開埠推動城市近代轉型,豐富交融并存的漢派文化特質
近代以來,漢口憑借內進外出、通江達海的交通便利,輔之以輪船、鐵路等現代交通工具和交通設施。成為國內重要的商業貿易中心。“漢口貿易年見繁盛,蓋以運輸便利也,此地為中國全國之中心,水路四通八達,……中國內地商務實以此地為要沖。”漢口被辟為通商口岸,與其長久以來形成的商貿地位息息相關。美國學者費正清認為:“湖北近代社會結構的改組與經濟形態的變更,首先是經由貿易——市場這一渠道開始的。漢口卓越的商業地位,是其被列強辟為通商口岸的原因之一。湖北地區傾向于近代化的一系列震動、變遷及努力,正是以漢口開埠為契機的。”鴉片戰爭后,西方列強的對華貿易有了很大發展,但遠未達到他們的預期。漢口是位于江、漢交匯處的中國內陸商業中心,有無可比擬的商業價值,是他們覬覦已久、志在必得的一個重要目標。因此“要求開放更多的口岸,并把長江領域開放至漢口的呼聲是一致而又響亮的。”
早在漢口開埠之前,北歐國家和俄國就在漢口開始了商業活動。挪威、瑞典曾援引《五口通商》條文,于1847年開始在漢口進行商務活動。開埠后,丹麥、荷蘭、西班牙、比利時、意大利、奧地利、日本、瑞士、秘魯、葡萄牙、剛果等20多個國家開始與漢口通商,以漢口為集散地的茶葉、生絲、棉花、桐油、牛羊皮、豬鬃、蛋品、五倍子等土貨大量輸出;洋紗、洋布、洋油、洋糖、洋釘、洋皂、洋火(火柴)、洋藥(鴉片)等洋貨,也輸入漢口,并以此為中心,借助其覆蓋廣泛的銷售網絡,向周邊及更遠區域傾銷。
與此同時,各國殖民者相繼在漢設領事館15處,建租界5處。列強以此為據點,建立洋行,以攫取更大的商業利潤,百余家洋行遍布漢口市區。洋行主要從事進出口貿易,它們從全國各地收購農產品和原材料,在漢口加工后再輸至國外。又將西方工業制品運來漢口。通過漢口銷往廣大的中國內陸地區。1862年,英商怡和洋行(即渣甸洋行)在漢口設立分支機構,從事進出口貿易等業務,主要經營輪船業、航運業、繅絲、紡紗、公用事業等。是英國奪取長江中下游利益的主要機構。此后,英商漢口美孚洋行、漢口和記洋行、亞細亞火油有限公司漢口分公司、漢口太古輪船公司、英美煙草公司漢口煙廠:日商漢口誠記洋行、俄商磚茶廠、日商泰安紗廠等相繼在漢口展開業務。到1905年,漢口的外國洋行達114家:1911年,達130多家。洋行經營范圍十分廣泛,對漢口的經濟發展影響較大。
對外貿易的繁榮,促進了漢口金融市場的發展。不少外國銀行,如麥加利、匯豐、花旗、德華、道勝、橫濱正金、東方匯理銀行等紛紛在漢設立分支機構;同時,適應新的經濟形勢需求,漢口出現了新式銀行。到清末,漢口有本國銀行8家,外國銀行在漢口設立的分支機構9家,與上海、天津、廣州并稱為全國四大金融中心。外國銀行實力雄厚,壟斷了漢口與華中地區的金融市場,漢口與海外的經濟聯系更加密切。
為利用廉價的原材料與勞動力,西方列強開始在漢口設立工廠。俄國人率先在漢口建成機器軋制磚茶廠。“一八六一年漢口開放為對外通商口岸,俄人乃(于一八六三年)在此建立其磚茶工廠。”據統計,從1863年至1911年,英、法、德、意、日等國外商先后在漢開辦各類工廠43家。這些工廠的開辦,使漢口有了第一批近代工業,并在一定意義上促進了漢口對外貿易的發展。
漢口開埠使華洋貿易迅速形成一股新的商品流,中外貿易交流也日益擴大,漢口的對外貿易額直線飆升。據《武漢市志》的記載,漢口對外貿易的發展大致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從開埠后至19世紀末,這一時期,發展平穩,一直排列于全國四大貿易港口的第三、四名。1865年起,江漢關開始有出口輪船運貨統計,其中包括客商向江漢關申報的“直接對外貿易值”和“間接對外貿易值”。開埠初期,進口外國貨主要從上海間接轉運內地。1868-1894年的26年間,在江漢關申報的進口外國貨年均4.39萬關兩,而包括由上海等地間接運入的外國貨的凈進口總額年均為1091萬關兩:同期直接出口貨值年均503.7萬關兩,而包括間接出口在內的出口總值年均為3534.7萬關兩。第二階段是從19世紀末20世紀初,漢口口岸的貿易總值,1900年為9993萬關兩,1910年達到1.60億關兩,1920年達到2.20億關兩,1926年又達到4.12億關兩。1926年比1920年增長了87.64%。在20世紀的前10年間,漢口的對外貿易總額占到了全國對外貿易總額的10%。由此時人認為漢口商務的茂盛與京滬相比較而言也決不遜色,甚至超乎其上。但由于漢口不具備沿海通商口岸的區位優勢,近代漢口的間接對外貿易額遠遠大于直接對外貿易額。
開埠成為漢派文化發展演變的一個分水嶺。如果說在此之前,西方文化僅僅是通過留學生、外國商人等以雙向交流的方式產生一定影響的話,那么,開埠之后,西方文化就開始以一種強勢的姿態進入,并且迅速波及思想觀念和生產生活方式各方面。西方文化給漢口帶來的沖擊是全方位、多角度和多層次的,是漢派文化演進的重要推動力。西方工業產品在沖擊漢口民眾視覺感官的同時,也使人們在享用中得到新的體驗;西方的生產與生活方式、宗教信仰、習俗風俗、體制制度和思想觀念等,使漢口民眾的文化心態呈現出糾結。
一是西方器物文明以強加的形式進入漢口,給漢口人帶來全新的生活體驗。如在衣著上,市民在開埠前大多穿著土布制作的傳統服裝。開埠后,隨著洋紗、洋布的輸入,人們發現洋布比土布細密而有光澤,且價格差別不大,于是開始選擇使用洋布制作的服裝。民初又興起洋裝熱,時尚人士多穿著西服。女子亦剪短發,著洋裝。在飲食上,更趨洋化,牛奶、汽水、啤酒、咖啡、餅干、面包、味精等西洋或東洋食品餐點逐漸成為人們喜愛的佳肴。請吃西餐大菜也成為買辦、商人間交往應酬的新方式。漢口的西餐館最初大多集中在租界,1913年建成的瑞海西餐廳,是漢口華界的第一家西餐館。外國的洋炯、洋酒也進入漢口市場大量傾銷。城市建設的格局和房屋建筑風格也與開埠前有了明顯不同,漢口正街上洋式或半洋式建筑逐漸增多,還出現了里弄,清一色的二層樓房,中間留出筆直寬敞的通道。一些在商場獲利的商賈,仿造租界的建筑,蓋起了“洋樓”。一般市民的住宅中,不少都安裝了電燈和自來水,日常生活更為方便。這是近代漢口中西文化交融的一個重要表征。反映出博采眾長的接納心態和開放品格。
二是西方價值觀和文化理念滲透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首先是思想理念和宗教信仰的變化。商業移民為漢口帶來了儒道釋等不同的宗教信仰,還有各地族群的保護神,均匯聚到漢口。因始終無法形成主流信仰,使得外來宗教的進入就變得相對容易了。1861年6月,英國倫敦教會傳教士楊格非來到武漢,并以武漢為中心在華中地區進行傳教活動。隨后,西方各國教會紛至沓來,建立教堂,發展各自的教會勢力,僅楊格非在兩湖地區修建的教堂就達百余座。天主堂、圣公會堂、循道會福音堂、倫敦會福音堂、信義會、基督復臨安息日會等不同類型的教堂遍及省內近半區域。漢口原有的宗教信仰格局因此而改變,西方文化精神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進入漢口民眾的精神領域并產生強烈的激蕩。西方文化在漢口得以傳播,并通過漢口向其周邊地區乃至省內其它州縣擴散,而這種傳播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通過教會實現的。各國教會通過建立學校、開設醫院、創辦報刊、舉辦慈善事業等方式傳布教義、進行文化滲透,但客觀上也產生了一些積極作用。如教會學校的設立,客觀上促進了西方科學知識在湖北的傳播,基督教會還在武漢設立了希理達女子中學、懿訓女中、訓女中學和漢陽淑善女學堂,共招收中、小學住讀學生近200人。這些女子學校都反對纏足,提倡女子體育,推動了男女平等觀念的產生。其次是新的社會風尚的形成。如“喜新厭舊”、“競為靡麗”之風盛行。尚奢風氣不僅存在于官宦與富商之間,中產之家、一般民眾也追趕風潮,經濟實力不足者甚至通過典當衣物來勉強維持。在對洋貨的選擇上,盡管人們有著復雜的心理,也經歷了一個由排拒到接受的漫長過程,然而洋貨最終以其不可比擬的優勢占據了人們的生活。辛亥革命后,民主、共和觀念進一步深入人心,崇洋成為消費特色,漢口亦如是。
開埠使漢口由封閉走向開放,在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各方面逐步實現了由傳統及近代的嬗變轉型。作為通商口岸的漢口迅速發展,城市規模迅速擴大,其功能趨向于多樣化和綜合化,為社會各領域帶來新的變化,漢派文化的開放性、集聚性和包容性也得到不斷豐富。
三、湖北新政促進工商發展。形成便商利商的漢派文化主旨
兩次鴉片戰爭的隆隆炮聲打開了清政府閉關自守的大門。漢口開埠是在一系列不平等條約的框架下被迫進行的,其中充滿了帝國主義對中國的政治侵略和經濟掠奪,而強大的外力又對漢口固有的封閉結構和民眾心態產生了極大沖擊,民族屈辱更激發了愛國志士們的強國之心,“師夷制夷”的洋務新政在武漢蓬勃開展。張之洞調任湖廣總督后,推行新政,在湖北興辦的重工業和輕工業,規模之大、數量之多、速度之快,在全國獨占鰲頭,在整個東亞也占有突出的地位,武漢三鎮也一躍成為洋務運動后期的中心之一。湖北槍炮廠、漢陽鐵廠、電廠、水廠以及織布局、紡紗局、繅絲局、制麻局,還有造紙、制革等相繼建成投產,近代湖北工業由此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武漢更是成為中國近代工業發祥地2:--。
受洋務運動的促進、新技術和機器生產帶來的利潤誘惑,加以張之洞的扶持政策,漢口的近代民族工商業得以迅速發展。據不完全統計,從張之洞蒞鄂至辛亥革命之前,武漢涌現了100多家由民族資本經營的近代工業企業,其中有六成左右創辦于張之洞督鄂期間,涉及采礦業、機器制造業、榨油業、火柴業、卷煙業、棉織業、造紙業、金屬加工業、制革業、印刷業、水電業、面粉業、制藥業、制茶業、建筑業等30多個行業。其工業布局以輕工業為主、重工業為輔,正好與張之洞在武漢建構的以重工業為主、輕工業為輔的官辦工業格局形成互補。
城市發展的主要表現不僅在于人口規模的擴大、商業貿易的興盛,而且在于社會精英薈萃,文化人才聚集,思想活躍,形成豐富多元、開放包容的城市文化。工商業的發展,推動了近代文教事業的發展,武漢也由此成為中西思想文化沖突和交融的重要場所,成為全國重要的文化中心。近代漢口不僅是商業都會,同時也是新式教育的中心。張之洞在推行湖北新政過程中,十分重視發展教育。1890年,張之洞創建兩湖書院,并通過教育改革使之初具新式學堂雛形。隨后,自強學堂、武昌兩湖師范、湖北武備學堂、湖北農桑學校、方言(外語)學堂、農務學堂、算學學堂等改制書院及新式學堂相繼創建,成為弘揚傳統文化、傳播新知識、新思想的所在。
一是強化了漢派文化中的創新精神。近代漢口的民族資本主義工業在夾縫中求生存,不斷發展壯大。鄂督張之洞的大力支持和政策扶持,是漢口民族資本主義得以發展的重要原因。吸引私人資本到現代工業領域中來,促進官辦T業的發展,是張之洞推行新政的重要內容,也是其創新意識的具體實踐。1902年,原為官辦的湖北繅絲局連同紗、布、麻三局,因經營不善,交商承辦。租給應昌公司。采取的模式為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開,即企業歸國家所有,經營權全歸承租商人。這種方式吸引了民間資本,改善了企業的經營管理,促進了企業的發展。
二是強化了漢派文化中的重商理念。在思想觀念上,張之洞高度重視工商業的發展。他將發展商業放到國家興亡的高度來看待,派員出洋考察,學習西方農藝工技及經商要訣。在制度安排上,他充分考慮商人權益。如擬定中國第一部具有現代性質的省級商業法規《關于漢口商務情形條議》,對政府與企業的關系、行業管理、市場管理等作了詳細規定;制定“除免省城護房捐”、“裁并百貨厘卡,改征統稅”、“裁厘局十有九,留二十局”等等“便商”、“利商”的規章,革除苛虐商人的“陳規陋習”,打擊敲詐勒索、中飽私囊的厘卡人員,以“輕商負”:成立編譯部門,向國外學習先進的法律規范,為商務發展營造良好的環境。在具體舉措上,設置一系列促進機構。張之洞改漢口的勸工勸商公所為商務公所,推銷湖北本地產品;設立漢口商務總局,創辦《湖北商務報》,溝通商業信息,宣傳商務政策;創辦漢口商務總會,發揮商會在聯絡工商、調查商情、調解商事糾紛、維護市場等方面的作用。在人才培養上,專門成立商務學堂。張之洞指示商務局在商界籌款興辦商務學堂,以培養新型商務管理人才:提出將商科職業教育從普通教育中獨立出來,創辦湖北商業中學堂;資助華僑子弟就近學習商業,鼓勵他們學成回國服務。
商業的繁盛直接影響了漢口的文化特征,形成了傳統文化與近代文明、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以及城鄉文化之間交融發展的局面,特別是為漢派文化的商業性、創造性、開放性、多樣性特質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元素。漢派文化具有深刻的創富意識。悠久的商業傳統造就了漢派文化的商業品味,積淀成為一種蘊含著核心價值觀的精神血脈,同時又充分體現了務實進取的商業精神。漢派文化秉承豐富的創新智慧。傳承楚文化的創造勇氣,特別是隨著辛亥百年的歷史演進,漢派文化展現出敢于挑戰陳腐的文化精神,演繹著引領潮流、敢為人先的探索和激情,進而發展為開拓進取、首創開新的歷史傳統。漢派文化飽含開放的包容精神。從國內商業重鎮,到通江達海的商業都會,漢口在長期的開放過程中,面臨著種種文化的匯聚與碰撞,形成了一種包容、融通的文化氣場,營造出了一種海納百川、交融并存的文化氛圍。
作者簡介:袁北星,女,1967年生,湖北孝感人,歷史學博士,湖北省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所研究員,湖北武漢,430077。
(責任編輯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