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木蓮豆腐

鄭浩

今年是爺爺離開我的第三個年頭。從爺爺離開我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沒能吃上爺爺做的木蓮豆腐了，想起往年一杯杯盛滿著爺爺疼愛的木蓮豆腐，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爺爺。

爺爺不是我的親爺爺，他曾是青少年宮的門衛。那時，他和奶奶住在一間矮平房中，守護著那個“荒廢的園林”。說是園林，其實只有幾棵樹，樹枝都長到圍墻外面去了。只有老人們臉上的皺紋和幾根銹跡斑斑的鐵軌見證著少年宮以前的勃勃生機。

記得我第一次來到少年宮，我便深深地愛上了這里：高大的梧桐樹，歡樂的小火車，神秘的戰斗機……爺爺看見我，總是笑瞇瞇地迎上來，抱起我，呵呵地笑，把我轉得暈頭轉向才把我放下來。我總喜歡跑去坐小火車，嘴中念念有詞，手舞足蹈；玩膩了，再鉆到報廢的軍用飛機中開飛機，那個快樂……

長大一點后，我不再去干那種“天真”的事情，卻愛上爺爺做的木蓮豆腐。我不單喜歡吃木蓮豆腐，還喜歡看爺爺做木蓮豆腐。爺爺洗干凈手，從井里提一桶水，從碗柜中拿出一個小布袋，往里面裝上一些木蓮子，把小布袋的口子扎得緊緊的，然后把小袋子放到水桶中使勁地搓呀搓，一會工夫，就有黏黏的液體從袋中溢出，慢慢地融入水中，桶中的水慢慢稠起來。等到小布袋不再有黏稠的汁溢出，再放入一點不知叫啥的粉粉，攪拌一下，把水桶放入冰箱……我睜大眼睛看著神奇的一幕幕，生怕遺漏一個細微的動作。過了十幾分鐘，我就迫不及待地打開冰箱，發現桶里的水像果凍一樣了，爺爺滿滿地舀了幾大杯木蓮豆腐，總不忘在我那杯多加點糖水，每次我都會歡喜得跳起來……就這樣，爺爺的木蓮豆腐伴我走過了一年又一年。孰不知，時光也將爺爺的頭發漸漸染白了。

回想起最后一次吃爺爺做的木蓮豆腐的情景，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流下淚水。爺爺顫顫巍巍地遞給我一碗木蓮豆腐，摸著我的腦袋，喃喃自語：“時間過得真快，六年了，浩浩都長這么高了……”他望著日落的殘霞，宛然嘆息道。到了臨走的時候，他依然戀戀不舍地送我出了大門，在殘暉的涼風中，他的身影顯得那么瘦弱。他沒有說話，只是搖著蒼老的手，帶著深情的眼神，與我作別。而我也沒想到，這竟是我最后一次見到爺爺。

那年冬天，爺爺就在睡夢中離去了，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然而我卻是再也沒能吃上爺爺做的木蓮豆腐。此后，我曾在街邊買過好幾次木蓮豆腐，可就是沒有爺爺做的那么好吃，那么清涼可口，那么帶著一股濃濃的親情。

如今，我帶著不舍與思念離開家鄉在外求學。回味著爺爺的木蓮豆腐，仿佛爺爺就在眼前，朝我瞇瞇笑。一股無言的感慨涌上心頭：“爺爺??！在漫漫人生中，您就是那一杯帶著親情和甘甜的木蓮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