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的研究要扎根在自己的土壤里

凌宗偉

有人問我，“教師應該如何做教育研究？”我的回答是看看劉百川先生的《小學各科新教學之實際》《一個小學校長的日記》和《鄉(xiāng)村教育實施記》等，從這些著作里，我們會發(fā)現(xiàn)，教師和校長的教育研究當是扎根于學校土壤的，著眼于自身的教育生活的。沒有空頭理論，也沒有鴻篇巨制，有的只是點點滴滴的關于教育教學的實踐記錄和工作反思。

教育研究要注意普遍聯(lián)系

在《鄉(xiāng)村教育實施記》里，我們能夠看到劉百川與鄉(xiāng)民和兒童的交往，他給他們講故事，同他們玩游戲，與他們書信交往，一起挖渠，一起栽樹，一起改廁，一起防盜，一起禁賭。在《一個小學校長的日記》里，也能看到他對教室黑板的高低、課桌的高矮、教室的采光、廁所的座位、圖書的裝訂等等看似瑣瑣碎碎的小事的關注。在今天，這些瑣瑣碎碎的小事，我們恰恰很少有人去關注，或者說幾乎是不屑于關注。然而這些又確確實實是教育必須關注的具體事件，是與學生的生命生長息息相關的教育細節(jié)。

在很多時候，教師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學科教學，做班主任的可能眼里看得更多一些，還有學生的成長。實際上，教育是一個龐大的系統(tǒng)，我們每個教師所能參與其中的，的確有限，但是，這些我們未曾充分認識的因素卻都在影響著教師的專業(yè)成長和學生的學業(yè)進步。

我對教師的教育研究持這樣的觀點，首先要有聚焦的東西，也就是研究的方向，但教師的眼里絕不能只有“聚焦”，還要有問題的背景。這個很容易理解，你教語文學科或者其他學科，你在研究語文學科的教學或其他學科的教學，甚或是其中的某一個方面，但是你在研究你聚焦的問題時，一定不能只是就事論事，而應該把所聚焦的東西放到教育的大背景中去，甚至放到社會的大背景中去。這樣，就能夠把問題看得更清楚，把影響所研究問題的因素找得比較齊全，所能做的研究才可能更科學更正確。也或者可以說，教師的研究最起碼要在課程意識或者學科教學的大框架下，緊密聯(lián)系對學生的教育目標和學生的成長環(huán)境，在“普遍聯(lián)系”中思考研究。這種“普遍聯(lián)系”，還體現(xiàn)在要用歷史的角度來看待研究的問題。作為研究者，教師要弄清所研究的問題的前世今生，因為昨天，今天，明天，這是一個密切聯(lián)系的、歷史發(fā)展的過程，弄清楚來龍去脈，對問題的把握才能更準確、更清晰。所以，教師的研究要做到普遍聯(lián)系，要有宏觀視野！

教育研究要解決實際問題

經(jīng)常有老師問，研究的問題從哪里來？其實，我們?yōu)槭裁匆芯浚渴且驗樵趯嶋H的教育、教學生活中遇到了困難。這些困難阻礙了教師本身的成長，也或者制約了學生學業(yè)的進步，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那么教育教學的行為和過程將會受到影響，教育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也就是說，教育研究的過程就是為解決教育教學的現(xiàn)實生活中遇到的困難而做的思考和探索。因此，教育、教學的困難所在，就是教師研究的方向所在。因為這些困難的解決與教師的切實生活密切聯(lián)系，所以這些大概就是教師研究的原點和動力來源了。

劉百川提醒，“有一點我們應當注意，就是我們置身在困難之中，不要為困難所范圍住。如果為困難限制住了，我們的頭腦便想不開。我們在埋頭苦干當中，還要抬頭細想，想的時候，要作通盤的觀察，免有偏見或受一部分事實所蒙蔽的事。”這一段話，實際上是在提醒我們?nèi)绾翁釤拞栴}。教師的研究，最要緊的就是對研究問題“聚焦”，沒有問題的提煉和聚焦，我們就沒有研究的方向和著力點。

但是，當下出現(xiàn)了為研究而研究、為課題而課題的情形。我們細讀劉百川的著作，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他的教育研究方法最為重要的就是觀察法、實驗法和自我教育法。試想，如果所研究的課題與自己的教育生活相去甚遠，那么又怎能有切身的理解和感受，沒有切身的理解和感受，又到哪里去獲得驅(qū)動研究的力量和支撐，當然也就更難得到科學和正確的結(jié)論了。所以說，離開自己教育生活的所謂研究必然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教育研究要基于現(xiàn)實基礎

教師的研究，在劉百川看來，要“先考慮我們有多少力量，能達到什么目標？那么我們的方針便是那么確定”。要“先考慮我們所確定的目標，于其他各方面發(fā)生什么樣的關系，不要只看到我們的本身”。更要弄明白“我們所擬達到的目標，應該是一個合理的具體的，不應當完全基于主觀的或完全是假設的”。

關于教育研究，需要解決的問題實在太多，可以說，從宏觀的教育體制到微觀的課堂教學，都有亟待解決的問題，關鍵是一線的教師能夠做什么，能夠做成什么。這是第一。在心理學中有一個概念，叫最近發(fā)展區(qū)，意思是教學應該在學生的最近發(fā)展區(qū)著手，最近發(fā)展區(qū)才是學生從已知到未知的通道。教育科研同樣如此，如果超越了老師的能力、水平，教育科研無疑就變成了空中樓閣。

第二，要考慮研究的需要和基礎。前面所言，教育研究是要解決教育過程中的困難或者問題，是消除理想（目標）與現(xiàn)實（當下）之間差距的辦法。但是，當下存在著脫離自身基礎的所謂研究，別人在搞什么，自己也去搞什么。這既是沒有找到研究的真問題，也是沒有找到研究的現(xiàn)實土壤。現(xiàn)實基礎應該依據(jù)研究目標、技術條件、研究能力、歷史積淀等多個方面的。

第三，要做那個中間的人。在教育研究中，大家一直爭議“實踐”和“理論”之間存在的隔閡。對于一線的教師，自然有區(qū)別于“學院派”的地方，但是一線教師的實踐果真不需要理論的指導？在我看來，操作層面的東西，是的確需要理論的指導的，比如索性說得高一點，教育實踐就需要教育哲學的指導。正確的態(tài)度應該是依據(jù)自己立身教育“田野”的基礎，積極獲取“理論”的指導，做實踐和理論之間的那個中間的人，才是一線教師做教育研究應有的姿態(tài)。

教育研究要做到言行一致

關于教師要不要寫文章，應該怎樣寫文章，也是大家熱議不止的事情。更有甚者，拿出國外教師不用評職稱，而中國教師需要評職稱，借此來駁斥中國教師職稱評定需要論文的做法。至于職稱到底有多少合理性，我們不去評論，但是教師寫點文章倒的確有必要的。試想，如果一個教師一生都沒有寫過一篇文章，這個背后是什么？我們可以反過來推測，文章是思考后的表達，是研究成果的呈現(xiàn)，是同行之間、前人和后來者之間傳遞思想的載體。不能說沒寫文章的人就沒有思考、沒有研究成果、沒有傳遞思想的能力，但是反過來，一個教師沒有寫文章，我們?nèi)绾稳プC明他的思考、研究，又如何實現(xiàn)與他人的思想交流。當然交流的方式很多，兩個人之間的說話也是交流，但是如果寫成文章的交流，是不是可以有更大的交流范圍和更嚴謹?shù)谋磉_方式？如果不是因為文章這個載體，今天的人們中有誰能確切地知道孔子或者亞里士多德的思想呢？

但是，寫文章和做研究的確需要保持一致，也就是所謂的我手寫我心、言行一致了！最通俗的舉例，可能三個案例引發(fā)了老師的思考，老師以此為原點展開了研究，并寫成文章，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教育生活中常見的研究和論文的關系。當然，一篇高質(zhì)量的文章，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很多時候，因為教育生活的復雜多樣，也由于教師生活的平凡瑣碎，可能一堂課下來只有一點點的課后反思，如果記下，或許之后的某個事件又引發(fā)了類似的思考，那么也就自然成為一篇文章了。這也是教師為什么要做教學反思的本意。這些思考可以寫在教案的本子上，也可以寫在網(wǎng)絡的博客中。

教育科學畢竟是科學，正式課題的立項和周期性的研究是教育研究的高級形式，很多一線教師就是在自己的教育現(xiàn)實土壤中提煉、聚焦形成課題，并展開系統(tǒng)地研究，最后形成個案、報告、論文等研究成果，甚至有自己教育理論的形成，這自然是教育研究的“正規(guī)”形式。當然，能做到什么程度，要看各人的基礎和環(huán)境，能寫成什么程度，也要看個人的水平和眼光了。正如生物界的紛繁復雜一樣，教師隊伍同樣是無比個性化的存在，我們不能用統(tǒng)一的標準去要求教師如何從事教育科研，但是作為教師，為了更好地解決自己教育生活中存在的問題，進行研究、思考，或者寫點文章，倒是應該的事情。

總之，教師的教育教學研究，是要從自身的情況出發(fā)的，同時，要兼顧到各種關系的，其落腳點是要立足于解決教育教學的實際問題的。也就是說，我們不是為研究而研究，我們的研究也不同于以研究為職業(yè)的研究者的研究。我們的研究只是為解決教育教學中的實際問題，探尋有助于學生的生長和我們自身的生長路徑的研究。也就是說，我們?nèi)绻朐诮逃龁栴}上有所作為，我們就當在自己的教育教學中有實實在在的追求，并將這追求落實在自己每天的工作實踐中，同時還要養(yǎng)成在實踐中觀察與思考的習慣，要在實踐中反思與修正，要結(jié)合實踐讀一點書，寫一點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