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金艷
西部的轉型意味著首都舊有經濟發展模式的結束和新經濟發展方式的開端
如果將2009年城南三年行動計劃的出臺,看作是北京在奧運之后實現均衡發展的開端,那么到2011年西部轉型戰略的正式提出,北京的均衡發展已經形成了覆蓋全市且極其復雜的規劃叢林,包括六大高端產業功能區的拓展、麗澤金融商務區的新建,以及城南、西部、通州國際新城、懷柔文化科技高端產業新區、海淀北部地區發展等等,幾乎涵蓋了全市所有后發區域的國土面積。
盡管每個區域規劃都有一套發展重點和支持政策體系,甚至有些地區還面臨著多套區域發展規劃的疊加,但每個規劃實現的背后都是市區政府高達數百億甚至千億的集中投資。
這意味著,具有針對性的特殊政策已對單個區域的振興關上了大門,高強度的投資也不可能再集中于某一點,此時應該審視的是每個區域規劃戰略的實施難度,以及其應該展現的特色發展模式。
如此背景之下,在北京多個區域發展戰略中,實現難度最大的當屬西部轉型,因為相比其他區域依靠政府高強度投資的外力作用便可有效完成投資環境的極大改善,西部的產業升級替代和發展方式轉型則更多的需要內生動力的驅動,只有跳出西部看西部,認清西部轉型的真正實質和努力方向,才能正確引領西部的未來。
首都轉型縮影
2012年北京“721”水災充分暴露了城市基礎設施建設的潛在隱患,2013年初籠罩京城的嚴重霧霾和重度污染,則深刻暴露了高速增長背后的沉重代價,以致于有些媒體譏諷人均GDP已接近發達國家水平的北京,GDP的增速和規模的壯大實際上是在實現著“有毒的增長”。
從某種程度上講,西部轉型就是奔著清除“有毒GDP”去的,減少資源能源消耗,還西部原有的綠水青山,無論是首鋼搬遷的重大決策,還是小煤礦等資源型產業的全面退出,都顯示出了北京壯士斷腕的轉型決心。
有區域經濟學者將西部轉型的實質視作是北京對生態涵養發展區經濟發展方式的探索,但這種說法顯然還不夠全面,因為西部轉型涉及的區域,既有門頭溝、豐臺河西、房山北部山區這些以山區為主的生態涵養發展區,也包括處于平原地帶的城市功能拓展區石景山,而且相比北部的生態涵養發展區,西部轉型區域與中心城區緊密相連,無論是交通聯絡體系,還是經濟聯系程度,其他北京生態涵養發展區都不具可比性。
據此分析,實際上涵蓋了城區、山區、生態涵養區、重工業區、資源開采地區等各色特點的西部,其產業的轉型亦是首都經濟發展方式深刻轉變的一個縮影。
西部的轉型意味著首都舊有經濟發展模式的結束和新經濟發展方式的開端,在上一個發展模式內,首都經濟從工業經濟起步,并伴隨奧運會的籌備舉辦,逐步從單純的工業制造過度到了以工業服務為依托的服務型經濟。
這種服務型經濟帶有強烈的工業經濟色彩,綜觀首都服務型經濟的內部結構便不難發現,服務工業制造業的生產性服務業長期占據著首都服務經濟的絕對比重,并帶動了首都服務業近十年的快速發展,從2005年達到GDP的42%,到2011年超過了50%,比北京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規劃提前了近四年。
選擇全新的經濟發展方式,要求工業經濟促動之下的首都經濟以質量換速度,探索并形成帶動經濟發展的新動力。如此選擇之下,以生活性服務業為代表的城市經濟正迸發出強大的能量,而率先以轉型成為區域發展戰略的首都西部,恰恰成為了首都發展方式創新轉變的探路者,其成敗不僅關乎自身,更關乎著首都的未來。
未來向何處去?
西部的未來到底在何方?也許這樣的發問有些杞人憂天。因為,如今的人們正津津樂道于西部主要經濟指標與自身相比呈現出的較快的恢復性增長。
但是,深入觀察后人們就會發現,這樣的高增長一方面是基于近年來市政府對西部重大項目的持續植入,如豐臺河西園博會的籌辦、新首鋼綜合服務區的啟動建設、門頭溝采空棚戶區的改造等等;另一方面則是西部對文化創意產業、旅游休閑產業的自我培育發展。
問題在于,市政府的外部輸血不可能長期持續,而創意和旅游資源極其豐富的北京,也決定了文化創意產業和旅游休閑產業難以實現西部的獨有,這說明要完成真正意義上的具有西部特色及符合首都特點的經濟轉型,西部還應體現出首都特有的發展定位。
而綜合首都西部的地理區位、資源稟賦、城市功能等優勢特點分析,成為承載首都經濟社會發展的四大基地,或許可以算作是西部轉型的成功標志。
首先,西部應該成為服務要素齊全的制造業商務總部基地。西部因首鋼而聞名,也將因首鋼而新生,像首鋼如此大規模的城市中心區特大工業企業搬遷后的區域轉型升級,國內外還沒有先例,首鋼綜合自身特點,提出在轉型區域除了延續近幾年培育的文化創意產業之外,將利用自身在制造領域的影響重點發展制造業總部,這本身就是轉型的積極有益嘗試。
盡管首鋼對轉型區域的發展設想體現了首鋼的優勢特色,但需要指出的是,新首鋼綜合服務區要發展的制造業總部絕不是工業經濟時代的生產總部,而是服務于制造業總部的決策管理、交易結算、策劃咨詢、商務等高端發展要素總部的集聚地,如正在謀劃落地的鐵礦石交易所等。惟有這樣,才能將留在北京的首鋼從一個生產巨頭變成引領現代服務業發展的航母。
其次,西部應該成為城市生態經濟的成果轉化基地。始自2013年初如此大面積、如此長時間、如此超重度的空氣污染,已經用觸目驚心的事實為首都的發展再次敲響警鐘:必須徹底改變以犧牲環境和資源為代價的自殺式增長模式,徹底轉向創新驅動發展的新模式。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之下,作為一座城市,面對首都2000萬人口日常生活產生的資源能源消耗,首當其沖要解決的便是城市生活垃圾的資源化處理,而西部作為首都生態涵養發展重地,又與海淀、豐臺等智力資源大區地域相連,兼具城市發展與生態保護的雙重責任,不僅具備條件引入臨近的智力資源,而且也有條件為城市生活垃圾的無害化處理提供研發環境,倘若能夠率先于全市祭出“城市生態經濟”的發展大旗,將來必定能成為資源化處理城市生活垃圾的實驗場和相關科研成果的重要轉化基地。
再者,西部應該成為中小企業的創業孵化基地。伴隨城區土地資源的日益稀缺,中心城區地價、房價的不斷高漲,使得中心城區的商務成本日益高企,近年來,中心城區產業資源的不斷外溢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臨近中心城區的區縣紛紛在產業的承接轉移上大做文章。
而同樣作為臨近中心城區的西部,不僅與中心城市的交通聯絡極為便利,而且土地、商務等成本相對低廉,又有良好的自然生態環境為依托,已經成為中小企業創業孵化的最佳區域,考慮到所有的經濟發展高地均因中小企業的集聚發展而興起,搶抓住這一歷史難得的發展契機,西部便有可能成為首都乃至全國的又一個創新創業高地。
最后,西部應該成為生活性服務業的培育發展基地。西部轉型的核心區新首鋼綜合服務區,是一個有著近十平方公里可待開發面積的新興城市,在可見的未來,由于工業、資源型產業的退出,優良的自然生態和人文環境,必將帶動首都其他區域的人口、資本、科技等要素向首鋼轉型區乃至整個西部集聚發展,而這恰恰與首都提速生活性服務業發展機緣巧合。
當前,首都的生活性服務業僅占GDP的百分之十幾,與發達國家相比有著極為明顯的發展差距,更重要的是,市政府已經意識到了生活性服務業嚴重的產業化不足現實,正積極打通社會資本的進入渠道,以便于整合更多的社會力量帶動教育培訓、健康醫療、養老養生、文化體育等新興人文服務業發展,有意將其培育成拉動首都經濟的新增長點,西部作為首都正在崛起的生態宜居城市,承載生活性服務業發展,不僅有臨近城區的地緣優勢,自然宜居的生態空間,還可以得到首都獨有轉型政策的保障支持。
對發展定位和角色擔當的選擇,往往決定著區域的未來。歷經了三年的西部轉型,集成的政策效應正在陸續釋放,找準了方向就有可能締造出首都新經濟增長方式之下的新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