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與“差點兒”的句法語義特點

趙琦

摘 要：中國語言文化博大精深，“差不多”和“差點兒”是我們經常用的口頭語，很多的學者都對這兩個詞的分布和語義結構進行了解釋，但是卻并沒有揭示兩個詞語的用語差異。本文以語言學理論為指導，從人的認知層面出發，對語言結構的產生、形成，以及這兩個詞語之間的語義差別、語義特點進行了分析。

關鍵詞：差不多 差點兒 語義 特點 區別 分析

一、“差不多”和“差點兒”的含義

“差不多”和“差點兒”都是我們常常用的口頭語，“差不多”的意思是幾乎相同，或者也指過得去、相差不大，“差點兒”指的是事情接近實現卻沒有實現。表面上看兩者的意思都有相同之處，可實際上，“差點兒”和“差不多”是不同的，我們說“差點兒”的時候也可以說“差不多”，在做副詞的時候是表示某件時間接近實現或者勉強實現。比如，我今天差點兒摔倒在地，而“差不多”的意思則是相差有限，比如，買了那么多東西，差不多沒錢了。

同時，“差點兒”也是個語義范圍很大的詞語，比如有的時候我們說，唉，今天差點兒遲到，這句話其實也表達了還沒有遲到的含義。那直接說沒有遲到不就完了嗎，為什么還要特費勁兒的說句差點兒遲到，這就是中文很形象的表達意思的一種方式。“差不多”指的是相似或者是幾乎、大概的意思，一般我們都說，他的成績和我差不多，這就指的是，他的成績和我的成績在一個范圍內，或者相差的不遠。

二、“差不多”的推演意義和斷言意義

“差不多VP”的推演意義比較復雜，在不同的語境條件下，可以分為“沒有達到VP”、“達到了VP”、“正好是VP”，比如（1）A.她的體重差不多有45kg左右；B.她的體重不到/超過45kg；C.她的體重差不多有45kg，還稍微多了一點，所以她應該可以獻血了；D.她的體重差不多有45kg，還稍微少了一點，所以她應該不能夠獻血。（2）A她差不多讀了四年書 B她讀書不到/超過/正好四年。由此可見，“差不多VP”的推演意義可以這樣的被概括，不一定正好是VP，如果它的預設意義接近“VP”，那么這種抽象的推演意義可以在不同的語境中被這樣實現：沒有達到VP，如（1）D所示；或者超過了VP，如（2）B所示。在推演意義中，幾種推演意義的順序是不一樣的，一般的順序是（1）沒有達到VP，然后是（2）超過了VP，最后是（3），正好達到VP。順序排在最前面的VP，其表達形式沒有標記，順序排在最后面的VP，它的表達形式有標記。

而正是因為“差不多VP”的推演意義中含有“不一定”這種概略，或者是不明確、不確定的情態意義，所以才可以跟“也許、將近、左右”這些模糊詞語共同出現。而因為“不一定正好是VP”是對“正好是VP”的必然性的否定，所以，“正好是VP”這種推演意義出現的可能性很小，當然，如果語境和顯示詞匯標記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也會讓這種推演意義出現。

三、“差不多”和“差點兒”的預設意義

從語義上看，“差不多”和“差點兒”都有“接近”和“沒有”的意思，但語義層次仍然存在不同之處，并且不同的副詞之間還有一些差別。對“差不多”和“差點兒”的意義差別和句法上的表現進行了分析，發現“差不多”和“差點兒”在作副詞的時候，都只能夠作狀語修飾謂語性成分，通過比較“差不多”和“差點兒”在預設、情態、意義方面的相同和不同之處，來揭示這兩個詞語在含義上的異同。

“差不多”和“差點兒”的預設意義是一樣的，都有“接近”、“靠近”的意思，比如，A（1）這個小區的居民差不多全是外來人口。（2）這個小區的居民差不多全是外來人口，還有不少本地居民呢。（3）這個小區的居民差不多全是外來人口，不，還有不少本地居民呢。B（1）這個小區的居民差點兒全是外來人口。（2）這個小區的居民差點兒全是外來人口，還有不少本地居民呢。（3）這個小區的居民差點兒全是外來人口，不，還有不少本地居民呢。比如B（1）和A（1），“這個小區的居民差不多/差點兒全是外來人口，為真的前提條件是，“這個小區的居民基本上是外來人口，但是在A（2）和B（2）里，那句“還有不少本地居民”跟原本句子里的預設相矛盾，所以整個句子里出現了語義反常，如A（3）和B（3），用“不”來進行語用否定，否定這個小區里的居民全是外來人口，所以把它的預設“這個小區的居民都是外來人口”也給否定了。

三、“差不多”與“差點兒”的句法語義特點

（一）“差不多”與“差點兒”的用法區別

在使用這兩個句子的時候，有些句子可以使用“差不多”，卻不能夠用“差點兒”，比如我們只能說“我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而不能說“我坐了差點兒一個小時的車”。而有的句子能夠用“差點兒”，卻不能用“差不多”，比如“他今天差點兒摔倒”，就不能夠說“他今天差不多摔倒”。對于上面的句式，我們不難發現，能使用“差點兒”的例子所反映的事物或者事件都是具有臨界狀態的性質，也就是說事物的狀態可以劃分出一條清晰的界限，在沒有越過這條界線的時候是一種狀態，而越過這一界線就變為另一種狀態，越過狀態之前和越過狀態之后有明顯的區別及不同。這個也叫做突變性質，比如剛才那個句子中的“摔倒”，要么摔了，要么沒摔，可以清晰的劃出界線，非此及彼，不可能存在介于兩者之間的第三種狀態。

而能用“差不多”這個詞語，不能用“差點兒”的句子，一般反映的事物不會有臨界的狀態，所以表現出連續、漸進的性質。也就是整體與部分不能清晰的劃出一條界線，相鄰階段也沒有明確的差異，并且呈連續漸變的狀態，也叫做漸變性質。比如剛才那句“我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這句話里面的坐車就是一個連續漸進的過程，因為坐車的人沒有帶測量時間的工具，無法判斷坐車的時間是否真的有一個小時，只能夠根據知覺和經驗來判斷坐車的時間“差不多”有一個小時。

因此，“差點兒”這個詞語只能描述具有突變性質、臨界狀態的事物和現象，而“差不多”只能描述具有漸變性質的事物和現象，像“他今天差點兒摔倒”和“我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這樣的句子，如果把“差不多”和“差點兒”兩個詞語換掉，就變成了“他今天差不多摔倒”和“我坐了差點兒一個小時的車”，這樣聽起來就很別扭，因為用描述漸變性事物的語言工具來描述突變性質的事物，不但會造成語義上的生硬，還會與描述的客觀事實不符。

（二）對“差不多”和“差點兒”的認知解讀

“差不多”這個詞所關注的面積比“差點兒”要大一些，不僅如此，“差不多”的心理操作過程是擴大面積，“差點兒”的心理操作過程是忽略或者去除面積較小的那部分。換句話說，這也是一種“認知馬太效應”，也就是以較大的量或者程度作為關注對象的“差不多”與表示更大量的整體之間存在正關聯，而以較小量或者程度作為關注對象的“差點兒”與整體之間存在負關聯。“差不多”這個詞與整體產生正關聯的結果是認知者不愿意付出認知處理的努力，而“差點兒”則恰好相反，“差點兒”與整體發生負關聯的結果是認知者很主動的忽略或者略去所關注的面積較小的部分，比如：（1）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2）差不多了，但還得再努力。（3）還差點兒，繼續努力吧。（4）還差點兒，但先休息一下吧。

從上述句子中可以看出，“差不多”這個詞和體現惰性的“休息一下”是正相關的，卻與體現行為沖動的“努力”呈負相關，“差點兒”與努力是正相關的，與“休息一下”是負相關的。也因此，（1）和（3）不能夠加上“但”字，而（2）和（4）必須要加上“但”字。但是，（1）和（3）中的“但”字也有所不同，比如，（3）中的“但”字比（1）字重要，因為對于“差不多”來說，我們可以著眼心理操作完成后的整體，也可以著眼心理操作完成之前的整體，這是“背景”和“圖形”可以互換所決定的。當著眼于心理操作完成之后的整體時，人的心理惰性更大，（3）中的必要性很大，當著眼于心里操作完成之前時，人的心理惰性會小一些，這時候（3）中的必要性也較小。此外，認知者的心理視角能在認知操作的之前和之后進行轉換，這是因為兩者之間的差別較小。不同的是，“差點兒”的心理操作對象與整體的反差太大，認知者的這種轉換需要耗費過多的認知努力，所以（4）中的“但”的必要性很大。

（三）“差不多”與“差點兒”所修飾的詞類

在平常的用于中，“差不多”常常以名詞來作為修飾對象，而“差點兒”常以動詞作為修飾對象，兩者所修飾的詞類不同。但“差不多”和“差點兒”卻都能夠被形容詞所修飾，因為形容詞和其他的詞類有所不同，而且在很多的表述當中介于名詞和動詞之間，也因此，形容詞既能夠被“差不多”修飾，也能夠被“差點兒”修飾。例如，爸爸的衣服差不多/差點兒被打濕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差不多”不可以用于否定句，而“差點兒”則可以用于否定句，“差不多”的修飾成分是人們所期待的，也可以不是人們所期待的，但在中性語境下，“差點兒”所修飾的一般是人們不想看到或者不愿發生的，比如，他今天差點兒把錢丟了。

（四）“差不多”與“差點兒”的語用差別

“差點兒”是副詞，表達的意思是事情就要實現卻沒有實現，或者幾乎不能夠實現而實現，例如，他今天差點兒丟了錢包。而“差不多”是屬于副詞，也是屬于形容詞，表示“相差很少，或者接近，“差不多”在用作形容詞的時候，還可以表示“一般，大多數”等意思。受副詞“差不多”或者“差點兒”修飾的詞語可以用P來表示，“差不多P”和“差點兒P”都有接近P的意思。而差不多P指的是在數量或者程度上接近P但事實上卻還不是P，這個P代表的是數量或者程度，“差點兒P”的意思是P接近于實現卻沒有實現，這里的P一般情況下只包括表示動作或者事件的詞語。可是，事情的實現一般都是數量或者程度上漸變的結果，達到一定的數量或者程度就意味著該事件實現了。在數量上或者在程度上接近P但沒有達到P，也就是P還沒有最終實現或者全部實現，P接近與實現，最終卻沒有實現，一般都是P還沒有達到一定的數量或者程度。所以，“差不多P”里的P可以不包括數量或程度的詞語，只要P可以從數量或者程度上去衡量。

（五）“差不多”和“差點兒”的詞匯含義

“差不多”和“差點兒”在詞匯的含義上有差別，“差點兒”可以修飾否定形式的P，這時“差點兒P”可以表示兩種截然不同的含義，第一種是含義是表示事情實現了，第二種是表示事情沒有實現。“差不多”不能直接在意思上修飾否定形式的P，比如，他差點走過去，這句話就有不同的含義，第一種是那個人沒走過去，并且說話的人不希望他走過去，第二種意思是那個人走過去了，并且說話的人希望他走過去。在一般的句意中，差點兒摔倒在地、差點兒把錢包丟了、差點兒遲到都表示這些事情并沒有發生或者實現。與之相反的是，中彩票、找回丟失的錢包、受到獎勵等都是人們希望實現的事情，所以差點兒沒中彩票、差點兒沒找到錢包、差點兒受到獎勵等都表示這些事情的實現。在特殊的情況下，原本并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可以成為希望發生的，但本來就希望發生的事情卻成為了不希望發生的，所以，上面那些句子可以表示為相反的含義，比如，事實上摔倒在地了，事實上沒有找到錢包等等。

（六）“差不多”和“差點兒”的語義分析

在現代漢語中，否定這一語義范圍一般都和其他的情態范圍有著很大的聯系，例如，否定副詞“不”在句意中表示否定的時候，多少都摻雜了主觀的情緒進去，舉個典型的例子，在平常，“我不要”的意思就是指“我不愿意，或者我不打算要。而否定副詞“沒有”只能用于否定已經發生過的行為。再來看“差不多”和“差點兒”這兩個詞，“差不多”表示的是某種事情接近實現卻沒有實現，或者幾乎不能實現但最終卻實現了，比如說“我差點兒遲到了”或者“我中了彩票大獎”。“差點兒”則表示相差很少，已經接近，比如“他的考試成績和我差不多”/“活兒已經干的差不多了”。

另外，這些副詞中還包含了隱形否定的意義，導致由他們修飾謂語性成分所造成的格式跟一些顯性的否定格式有同樣的意思，比如說，差點兒摔倒≈接近摔倒，差不多考完了≈接近考試完畢，卻還沒有考完。也因此，“差不多”和“差點兒”在預設意義、推演意義、斷言意義上是相同的。

四、總結與體會

本文根據“差不多”和“差點兒”的句法及語義做了一些探討，并且揭示了兩個詞語在用語規則上的不同。通過對這兩個詞語的語法現象進行認知考察，我們發現，從認知層面對語言層面進行分析，有助于我們更深的了解語言形式、語法現象的形成原因，并且對于復雜的語法問題，能夠給予簡潔、有效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