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為什么越管越糟

曉林

吸引力法則告訴我們：我們相信什么，我們就會關注什么；我們關注什么，我們就會看見什么；我們看見什么，就會回過頭來證明自己原先的想法是對的。家長認為孩子不爭氣，于是不爭氣的證據層出不窮；相反，如果家長欣賞孩子，就會找到孩子值得欣賞的理由。只要我們改變心境，克服成見，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轉化。這叫“境由心轉”。

親子對峙，兩敗俱傷

這天，一對年逾五旬的夫妻來到心理咨詢室，傾訴他們的教子苦惱。丈夫姓喬，妻子姓于。夫妻倆文化程度都不高，合力經營著一家小超市，家里經濟條件還算不錯。

喬先生告訴我，20年前，他們5歲的女兒遭遇車禍，不幸夭折，他和妻子萬分悲痛。妻子曾有輕生之念，所幸被勸止。3年后，兒子出生，夫妻倆又找回了生活的希望。他們給兒子取名“長生”，希望孩子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如今，長生17歲，讀高二，個頭長得比爸爸還高，喜歡打籃球，身體強壯，但學習成績不佳，在全班62名同學中，他的考試排名總在第35名左右徘徊。

“學習成績拿不出手倒也罷了，這孩子一身毛病讓人擔憂。”喬先生說，“逃學、打架、泡網吧、偷店里的錢、不尊重長輩，還經常離家出走，害得我們到處找，光報警都報了四回，派出所的警察都認識我了，見到我就搖頭。”

于女士接過話頭說：“就算在家老實待著，孩子也不愿意跟我們說話，好像跟我們有仇似的。我經常想，要是我那短命的女兒活著，肯定不會這樣對待我們。”

我盡力安慰他們，向他們打聽長生的成長經歷，尤其是幼年的情況。

喬先生告訴我，長生剛出生的時候，他們夫妻歡喜得不得了，把兒子當成上蒼對他們喪失女兒的補償，自然比較嬌慣。“奶粉一直喝進口的，衣服、用品、玩具也都買最貴的，完全是不計成本！”喬先生說，“不過，我很快知道了這樣做對孩子不好。電視上說，溺愛不是愛，而是害。還說，女孩子要富養，男孩子要窮養。所以，我和老伴統一思想，要給兒子科學的家庭教育，嚴格要求他，把他錘煉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長生3歲那年上英語興趣班，在課堂上坐不住，不是吃東西就是騷擾別的小朋友。老師把情況反映給喬先生，希望家長配合，回家多管管孩子。從那以后，每次送兒子去上課，喬先生都會叮囑：“上課要集中注意力！不許搗亂！”長生乖了一陣子，但毛病總是斷不了根兒，等上了小學，他成了班里最調皮的學生，經常擾亂課堂紀律，被老師拉到教室外罰站。長生寫作業馬虎，經常寫錯別字，還總是把加號和減號弄混，喬先生和于女士沒少嘮叨他，可不見起色，而且越管越糟。長生從小沒少挨爸爸的打，可就是屢教不改。喬先生說：“我知道打孩子不好，可是有什么辦法呢？總不能眼瞅著孩子不爭氣，還影響別人吧？”

于女士說：“其實，大道理我都跟孩子講了八百遍了，他就是油鹽不進。我真納悶，別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那么聽話呢？我的兒子怎么這樣讓人操心？作孽啊！”

上初一時，長生膽子越發大了，經常放學不做作業，去網吧玩到半夜才回家。“有時早晨不去學校，背著書包蹲在網吧的門口，等著網吧開門。我都快氣瘋了！”喬先生說，“我問他，為什么不去上學？他說上學沒意思，成天被老師點名批評。我問他，為什么放學不回家？他說回家也沒意思，沒溫暖。您聽聽，啊，家怎么會沒有溫暖呢？這小子就是渾！”

于女士說：“現在可好，孩子根本不跟我們交流了，他干了什么，心里想什么，我們一無所知。要是說多了，他就跟我們急眼，隔三岔五在家里大鬧一場，還揚言不上學了，要離開家去別的城市打工，永遠也不回來了。前些天，還把他爸氣出了心臟病，要不是搶救及時，就危險了！”

喬先生說：“我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問題積累得多了，解決起來肯定麻煩，我們也不指望您三言兩語把孩子改造過來，我就是想弄明白，我們的家庭教育究竟哪里錯了，我們愿意從頭做起，從細微處做起，對孩子施以正確的教育。畢竟，這孩子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于女士在一旁不住地點頭，眼巴巴地望著我，就像等待救星。

抗拒情緒，力量巨大

我非常理解他們的心情，也非常贊賞他們務實的態度。在進一步了解情況后，我說：“你們的麻煩是親子關系對立，而對立關系不是因某件事意見不合，而是長期相處過程中慢慢形成的，所以，要找到原因，還得從頭說起。”

首先，父母向孩子傳達的正能量太少，負能量太多。爸爸經常提醒“上課要集中注意力”，媽媽反復嘮叨“別再寫錯別字了”、“為什么加號減號又弄錯了”，盡管都是出于好意，卻都是指責，都是向孩子傳達強烈的暗示：“你是一個不容易集中注意力的人”、“你改不掉寫錯別字的毛病”、“你是個分不清加號減號的小笨蛋”。在心理學上，這叫“投射”。當這樣的暗示滲透到孩子的潛意識中，他就真的變成了不能集中注意力的人、經常寫錯別字的人、分不清加號減號的人。在心理學上，這叫“認同”。

其次，孩子抗拒父母是本能的自我保護。每個孩子生來就有旺盛的生命力，會趨利避害，自我保護。當來自父母的抱怨和批評過多，他會一邊認同，一邊抗拒。隨著年齡的增長，自我意識的萌生，孩子的抗拒意識會越來越強，并逐漸用行動來抗拒父母的操控。抗拒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加上孩子缺乏理智，后果更是不堪設想。孩子抗拒父母的方式不外乎：“你討厭我做什么事情，我就偏做！”“惹不起，躲得起！我不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這樣你還能批評我嗎？”有些孩子泡網吧只是為了抗拒父母的操控，有些孩子讓自己變得更糟只是為了抗拒父母的抱怨和批評。其實，孩子只是在自我保護罷了，具體來說，是在保護自信心和自尊心以及對未來的希望。

再次，孩子的抗拒情緒危害巨大。孩子與父母對抗，若不及時化解，必然導致雙方身心疲憊，郁郁寡歡，終日與憤怒、沮喪、自卑為伍，生活了無生氣，對孩子的成長非常不利，而且影響深遠。沒有一個孩子愿意成年累月地受批評而不愿被人愛。在缺乏愛、理解和鼓勵的家庭氣氛中，孩子會變成憤怒的人。如果孩子向父母發泄他的憤怒時遭到嚴厲的打壓，他會本能地把憤恨發泄在弱小的孩子身上，長大之后會發泄在比他能量弱的人或者相對安全的人（比如伴侶、孩子）身上。這是許多家庭暴力產生的根本原因。

“您是說，我們對孩子缺乏賞識教育吧？可是，他有什么值得我們賞識的呢？”喬先生問。

“您愛您的兒子嗎？”我問。

“當然愛，不然我們就不會這么煩惱了。”

“既然您愛兒子，就不需要條件。如果他表現好您才愛他，那您愛的是他的優點，不是接納他的全部。也就是說，您是在跟兒子做交易，您用愛買他的好表現，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是不是很冷酷？這是愛嗎？”

夫妻倆對視無言。

我接著說：“真正的愛是用心接受我們愛的人，無論他有什么樣的行為和特質，都要無條件接納，不再抗拒，因為接納是改變的開始。比如，如果你們不再像催債者那樣跟在孩子后面不停地提醒、督促、嘮叨，就意味著你們不再是孩子的監督者，意味著對孩子的高度尊重。尊重而不放縱，關懷而不干涉，分享而不教導，才能培養出孩子的自信、自尊、自愛，幫助孩子健康成長。”

于女士說：“孩子和孩子不同。我家長生，我們成天管著罵著還不成器，要是由著他的性子，指不定他會鬧出什么亂子來呢。”

“事實是，你們以前時刻管著他，卻越管越糟，為什么不換個管法呢？”我耐心地解釋，“吸引力法則告訴我們：我們相信什么，我們就會關注什么；我們關注什么，我們就會看見什么；我們看見什么，就會回過頭來證明自己原先的想法是對的。你們認為長生不爭氣，于是不爭氣的證據層出不窮；相反，如果你們欣賞他，就會找到他值得欣賞的理由。只要你們改變心境，克服成見，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轉化。這叫‘境由心轉。”

尊重孩子，化解僵局

喬先生和于女士基本認同我的觀點，但表示要花一些時間來思考、消化。他們的當務之急是緩解與兒子的對峙僵局。我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說話時注意用詞，避免使用強迫性指令。命令會引起抗拒的心理。每個人都不喜歡被命令、被駕馭、被強迫或被規定做任何事，孩子也不例外。“應該”、“必須”、“務必”、“一定”等詞匯往往是激起反抗情緒的導火索。相反，應該以征求同意的方式，盡量說“我們”，而不要說“你”。長生已經有強烈的對抗情緒，所以千萬不要硬碰硬，交流時最好先說出自己的道理和想法，以示平等和誠意。

第二，尊重孩子的抗拒情緒。不妨為孩子的抗拒情緒找出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也許孩子的抗拒行為只是為了讓自己受到重視。父母可以對孩子說“我尊重你的看法”或“你盡量舉例說明”，這樣就能讓孩子感覺到自己被重視。父母千萬不要說“你說的是另一回事，根本風馬牛不相及”或者“你的觀點微不足道，這是不對的”，應該鼓勵孩子表達自己的意見，尤其是將內心的感覺表達出來。如果孩子的見解很獨特，父母要讓他感覺到自己與眾不同，不要表現出經驗老到的樣子，說“那沒什么，我們都是這么想的”或“每個孩子的想法都一樣”。這樣的話語容易激怒孩子，因為他感覺到你不在乎他，不重視他。

第三，避免發生口角。在與孩子溝通時，要盡量避免引起爭執和敵視的語言和行為。當孩子有抗拒表現時，如果家長嘗試武力征服，而不是以和平的方式使親子關系緩和，結果將適得其反。征服意味著沖突和使用權力，是處理親子對立問題的大忌。應該努力協調，贏得孩子的合作。如果希望孩子接受家長的想法和行為，就不應該否定孩子的看法，反而要經常表示同感，避免惡語相向，否則孩子一定會拒絕去做你希望他做的事。

第四，不要迫使抗拒演變成自衛。親子沖突中，經常看到這樣的場景：吵著吵著，雙方都在為自己辯護，拼命把責任推給對方，翻舊賬、夸大事實，在逼迫對方的同時，自己也鉆進了牛角尖，而最初引發沖突的問題卻拋在了腦后。這便是抗拒演變成自衛的過程。這不是爭論問題，而是在發泄情緒，因而要避免。

第五，不要強調孩子的錯誤。當孩子有抗拒行為時，許多家長會想：現在如果我能拿出證據，讓他沒有反駁的理由，那么我就可以說服他接受我的意見。于是對孩子橫加指責，甚至吹毛求疵、潑冷水。實際上，這樣做沒有好處。如果你希望緩和孩子的抗拒情緒，或使他接受你的意見，那么你就應該盡可能地幫助孩子，而不要毫不留情地揪出他的錯誤，因為強調孩子的錯誤等于逼迫他反對你。

第六，提出問題，留心傾聽。多年的心理咨詢經驗告訴我，緩和孩子抗拒情緒的有效方法是提出問題和留心傾聽，兩者都需要家長有足夠的耐心。當你聽到孩子的反對意見時，要鎮定，要表現出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這確實不容易。大多數情況下，父母都會迫不及待地予以辯駁，而且會想：“我必須用事實來糾正孩子，給這個幼稚且固執的家伙洗洗腦。”這樣做是不明智的。家長要控制自己的情緒，想一想孩子為什么會提出反對意見。許多時候，孩子不過是要面子。他在想：等一下，讓我再想一想。你要求我改變，做我不愿意做或從來沒做過的事，我不能這么爽快地答應你。心理學上，這是很正常的自我說服過程。所以，家長要多一點耐心，提出建設性的意見，傾聽孩子的想法，給孩子必要的思考時間，多半能緩解他的抗拒情緒。

【編輯：陳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