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剛
那一年,我大學第一年放寒假回家。由于家里生活拮據,到了縣城火車站,我的兜里只剩下了一元錢,坐回家的班車要五元錢,我只有步行回家。
天漸漸暗了下來,暴風雪隨之而來,伴著刺骨的寒風。我艱難地往家走,走到快一半了,前面一個廢舊的廠棚里有光亮,我便走了進去。一個學生模樣的人正坐在那里烤火,見了我,笑著問我說:“同學,過路的?”我點了點頭。“一會兒還有一趟班車,你坐車吧。”我當時一窘,轉了個話題問他:“你一會兒也坐班車嗎?”“我不坐,我兜里只剩三元錢了,不夠,一會兒往家走。”這位同學的坦誠讓我有些臉紅。我羞澀地笑了,對他說:“我的錢也不夠了,走著回家。”同樣是學生,同樣是拮據的生活,讓我們的心立刻拉近了,我們聊了起來,很投機。
在交談中我得知,他家就住在前面那個鎮上,班車要四元錢。我想,他的兜里有三元錢,如果再加上我兜里的一元錢,那他就可坐班車回家了。車快來了,我掏出剩下的一元錢,遞給了他,讓他先坐車回家。他當即搖頭,想把他兜里的錢給我,可我笑了,說:“我回家要五元錢,我們加一起才四元,根本不夠。與其我們都頂著風雪回家,不如你先坐班車走。”推來推去,他不好意思地走了。
我又在廠棚里烤了一會兒火,鉆進了風雪中。我又餓又冷,突然想到剛才那一塊錢可以買個面包充饑,也可以買……我為什么要給他呢?我們只是在路上偶然認識,以后都不可能相見了。我開始有些后悔我的慷慨,可他早已坐上車走了,后悔也來不及了。
我艱難地在風雪里走著,恨不得一步到家,吃上口熱飯,鉆進熱騰騰的被窩。又走了半個小時,走到了剛才那個學生的鎮上,想著他應該早已走進了溫暖的家里。突然后面傳來馬鈴聲,是馬車,我頓時一喜,停下腳步,向后看。剛才攔了幾輛車,人家都沒停下,我期望著馬車能順道拉我一程。我忐忑地等著馬車走近,準備向車夫喊話。可不想,還沒等我開口,車夫先對我喊話了:“孩子,是不是你剛才給了我兒子一塊錢,讓他先坐車回家的?”我一愣,難道他是那個學生的父親?我大聲應了一聲。他趕著馬車走近,對我說:“好孩子,上車,大叔送你回家。”
大叔遞給了我一件大衣,風依然冷,但我的心里泛起一股股暖意。大叔對我說:“孩子,我兒子回家把這事一說,我立即套了車準備過來送你,我兒子也要過來,我把他留下了。大叔今年50歲了,沒啥文化,但大叔要告訴你,這輩子做好事得堅持,好人好報,你就信吧。”大叔的一句話,差點兒讓我流下了淚……
這件事過去好多年了,但一直在我腦海里無法忘記,我特別想跟大叔說一句話,告訴他:那句話我信了,一直信到現在,將來我還信。
(邱寶珊薦自《幸福·悅讀》2013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