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
2013年5月1日,《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以下簡稱《致青春》)小說和劇本作品兩個不同的版本同時出版,這也使得同一題材的兩個版本擦出了“火花”。
小說、劇本同時搶灘
4天2億,6天3億,16天6億……堅挺的票房數據不但證明了電影《致青春》 “前勢兇猛后勁十足”, 并且讓商家看到了更多商機。
而此次《致青春》電影的上映,更是掀起了新一波的圖書熱。2013年5月1日,冠以“趙薇導演處女作”、“電影紀念版”、“辛夷塢經典名作”的《致青春》小說作品由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且就在同一天,《致青春》編劇李檣以“重新打造‘致青春”為宣傳標語出版了同名劇本作品,由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出版。
據本刊記者調查發現,5月1日出版的兩個版本的《致青春》文字作品在當當網、亞馬遜和京東三家主流圖書網站的商品評論總數就已超過萬條,圖書銷量雖然不得而知,但此番現象無疑是在逐漸低迷的紙質書籍市場中注入了一劑興奮劑!
此次《致青春》電影的大熱可謂是一次成功的商業運作:制片方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投資,趙薇首次執導便進入五億元票房導演行列,原著作者辛夷塢小說持續暢銷,而編劇李檣乘勝追擊以劇本為原型出版文字作品集。
然而在原著小說與劇本作品同時出版的情況下,媒體卻爆出李檣及出版方出版編劇作品集的行為沒有得到原著小說作者辛夷塢的授權。
對此,本刊記者聯系了辛夷塢的經紀人李先生,李先生表示,辛夷塢只是授權了原著小說的電影改編權,但在簽署的合同中并沒有針對“改編劇本能否出版”進行約定。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方便接受采訪。
至本刊截稿之日,記者尚未獲得關于上述爭議進入訴訟或仲裁程序的信息。因此本文僅針對該類型的爭議事件作出討論,待事件有新進展時再予以跟蹤報道。
近幾年來,由小說改編而拍攝成為電影或電視劇的例子不在少數。其中由于涉及到原著作者、制片方、編劇、出版公司等多方權利主體,各式各樣的糾紛不斷顯現。
對此現象,本刊記者采訪了小說閱讀網主編戴日強,戴日強同時也是一位青年作家和編劇,在與作者簽約及改編事項中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
“廣泛上來說,好的小說(好故事或好創意)都適合改編成為電影或電視劇;狹義來講,在中國既是好故事又符合國情的小說都能改編成為電影。目前就我遇到和簽成的,作者都是積極配合并主動參與,當然,也會存在一些小問題,不過這些問題主要是條款上的分歧。”戴日強表示。
說到根據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或電視劇,戴日強用“親生母親”和“后媽”來形容原著小說的作者和編劇。基本的權利大體分為:原著小說擁有著作權,編劇擁有的是小說改編劇本的著作權,具體情況需依據合約規定。
不得不說,將流行小說搬上大熒幕不失為一種好的商業模式,然而成功背后各方權利主體的歸屬和行駛邊界沒有約定清楚的話,無疑于在作品里揉進了利益的沙子,早晚會讓你“流淚”。
雙重許可成“入市”關鍵
通過媒體對《致青春》編劇李檣出版劇本作品著作權糾紛一事的報道,本刊記者就該爭議事件采訪了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李景健律師,李律師表示,這一爭議的實質在于改編作品的著作權性質及其行使邊界問題,具體來講,又包括改編作品著作權人的義務以及改編作品出版主體的義務問題。
根據《著作權法》第十二條規定:“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其著作權由改編、翻譯、注釋、整理人享有,但行使著作權時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權。”《著作權法》第三十五條規定:“出版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匯編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應當取得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匯編作品的著作權人和原作品的著作權人許可,并支付報酬。”
李景健律師認為,該爭議實際存于法定義務及約定義務兩個層面:從法定義務來看,編劇李檣應屬于“改編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的權利主體,應享有改編產生作品,即劇本的著作權。但行使該權利不得侵犯原作品,即辛夷塢所著《致青春》小說的著作權。而本爭議中劇本的出版商,應屬于“出版改編作品”的主體,在出版中應獲得改編作品的著作權人和原作品的著作權人的雙重許可。
因此,李景健律師表示,該爭議事件中編劇李檣的法定主要義務在于:行使改編作品的著作權不應侵犯原著作者的著作權,應承擔一定程度的注意義務。而出版商的法定主要義務在于:在出版劇本時應同時取得劇本著作權人及原著著作權人的雙重許可。
對于出版商的法律風險則體現在,如果出版公司在出版劇本的時候未能同時取得改編劇本著作權人即原著著作權人的雙重許可,那么就很可能因違反《著作權法》第三十五條而存構成侵權。
同時,如果編劇李檣在授權出版商出版劇本的過程中,未能盡到足夠的注意義務而侵犯了原著作者的著作權,也很可能在其過錯的范圍內,根據《著作權法》第十二條承擔侵權責任。
從約定義務來看,李景健律師表示:應明確原著作者與制片方之間的合同中是否有關于劇本出版問題的約定,如果沒有這方面的約定,則根據《著作權法》第二十六條:“許可使用合同和轉讓合同中著作權人未明確許可、轉讓的權利,未經著作權人同意,另一方當事人不得行使。”應視為未向制片方授予出版劇本的權利。但是,鑒于合同具有相對性,該約定僅能夠存在于原著作者和制片方之間,也就是說,如果行使或授權行使出版權的不是制片方而是其他方,那么原著作者就不能依據該合同追究制片方的違約責任。
另外,應明確制片方與編劇的協議當中是否存在劇本整體著作權財產性權利歸屬及改編劇本另行出版的相關約定,如果約定制片方享有劇本另行出版的權利或者整體性地享有劇本的財產性權利,則編劇單方授權出版商進行出版的行為,可能導致違反了其與制片方之間合同的約定。
“總之,在類似項目中,確定出版商是否取得了‘雙重許可、明確改編作品的權利人在形式改編權過程中的行為是否盡到了必要的注意義務,厘清各方之間的協議關系,是明確該爭議各方權利、義務關系,判斷是否存在侵權或者違約的重要因素。”李景健律師說道。
“入市”糾紛前車之鑒
如今,在利益驅使的商業環境,叫好又叫座的電影或電視劇在名利雙收之時總會曝出一些糾紛。本刊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實際上類似的侵權糾紛并非沒有先例:
2010年,就作家葉兆言和編劇陳彤因《馬文的戰爭》一書引發侵權糾紛一案,南京市中院作出終審判決,認定陳彤及北大出版社的行為侵犯葉兆言的署名權、改編權等權利,共同賠償葉兆言33·2萬余元。該案入選2012年江蘇省知識產權十大典型案例。
在《馬文的戰爭》一案中,法院經審理認為:葉兆言對其獲獎中篇小說《馬文的戰爭》享有著作權,該權利受法律保護,陳彤版《馬文的戰爭》屬于葉兆言同名小說的改編作品。陳彤據編劇合同有權將葉兆言同名小說改編成《馬文的戰爭》電視劇本,但根據葉兆言在《著作權使用許可合同書》的限制條款,陳彤不具有許可出版陳彤版《馬文的戰爭》的權利;北大出版社出版改編作品,未征得原作品著作權人和改編作品著作權人的雙重許可。陳彤和北大出版社的行為共同造成了對葉兆言著作權的侵害,先鋒書店銷售陳彤版《馬文的戰爭》的行為,亦構成對葉兆言著作權的侵權,均應當立即停止侵權行為。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相關規定,判決陳彤、北大出版社以及先鋒書店立即停止對葉兆言就其小說《馬文的戰爭》享有的著作權的侵權行為;陳彤和北大出版社在國家級報刊上刊登聲明,向葉兆言賠禮道歉、消除影響。
改編作品著作權人在行使著作權過程中產生的版權糾紛層出不窮,演繹作品的版權歸屬與行使尚是業界共同面對的一道難題,該案的判決同樣在業內及法學界引發了討論及爭議。
因此,從行業規范的角度來看,李景健律師建議:首先,出版者在出版改編作品時,一定要取得原著作者及改編作者的雙重許可;其次,各方在原著小說改編權相關合同以及后續的與編劇簽訂的劇本委托創作或者授權許可合同中中,對改編作品的使用方式應當有著更加細致、清晰的約定,要做到版權鏈條清晰、有序。第三,在改編作品著作權的行使中,各方均應當比較清楚地了解本方的義務,獲得相應的許可,或者履行足夠的注意義務,避免侵犯原著作品的著作權。
在《著作權法》允許的范圍內,文化創意產業的從業者有必要對于作品的知識產權進行整體性、通盤的規劃和考慮,并且通過洽談和協議將各方的權益進行更加清晰的界定,這不僅有利于從業者利益的保障,更有利于整個文化傳媒產業更加健康、規范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