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淦生
身處經濟欠發達地區,能按時、足額領上一份足以養家糊口的工資,在一般人眼里,這該是一件多么難得和幸福的事情。所以,當我每月從銀行將工資卡上的數字兌成現金時,心頭漾起的第一個感覺便是滿懷感恩。記得前些年,一年十二個月中,我所在地區的行政事業單位員工能夠足額領取工資的絕不會超過一半的月份,其中扣款最多的因由便是——捐款。有捐給紅十字會的,有捐給殘疾人的,有捐給義務兵家屬的,有捐給下崗工人的,有捐給災區的,有捐給失學兒童的,有捐給學校修建校舍的……“捐款”名目之繁多,只有你記不清的,沒有他們想不出的。似乎社會上那些需要救助的弱勢群體的生活都是靠行政事業單位職工的捐款在支撐著。尤其是到了年關,這“捐款”更是層層加碼如約而至。其實最讓人郁悶的還不是“捐款”這一行為本身,而是這些數額龐大的款項的去向,你想找個打聽的地方都沒有。
如今,“以扣代捐”的現象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遏制,工資莫名縮水的現象也較前大為改觀,這至少體現出政府部門對公民的私有財產的一種形式上的尊重。說“形式上”,是因為雖說某些部門不再在職工工資背后伸手以扣代捐,但“統一捐款”的意識在某些地方官員的頭腦里并未根除。不搞以扣代捐,但定下數額公然攤派的現象還是屢見不鮮。
我所在的地區今年下半年就已經搞過兩次“攤派式”捐款。一次是為了拓展城市綠地面積而進行的“捐出一棵樹”活動(當然不是真的“捐出一棵樹”,只是要你捐出能買一棵樹的錢而已),一次是最近發起的“慈善二日捐”(即捐出兩天的工資,發展慈善事業)活動。兩次捐款,每人都要掏上數百元。我們單位領導在傳達上級“慈善二日捐”捐款通知時插了一句話:“上級領導布置捐款任務時明確,哪個單位捐款不到位,哪個單位領導必須在大會上作檢查,檢查過后還要補齊捐款。”你看,普天之下,哪里的“捐款”有這樣霸氣?
關于上文提及的這兩件有關捐款的事,我只想提出三個問題。第一,城市綠化和福利事業國家有沒有專項撥款?地方有沒有專項提留?若有,這筆錢本身就出自包括我們這些工薪階層在內的納稅人之手,憑什么要讓所謂“靠財政養活”的人再出第二份?如果這些方面的資金不足,那就應當量力而行,而不應當為了某些人的政績需要設計出所謂的“跨越式發展”的藍圖,以致讓治下百姓去為這種“跨越式發展”所付出的巨額成本買單。不少地方盲目發展,胡亂投資,資金消耗遠遠突破預算,只能靠大量借貸或強迫捐資來對付,其結果是借貸借出巨大的債務漏洞,捐資捐出沸騰的民怨。這與“科學發展觀”是背道而馳的。
其次,“捐款”本是一種社會責任感和愛心的體現,應該體現出完全自愿和量力而行的原則。一旦把“捐款”變成一種行政命令下的被迫的行為,這種“責任感”和“愛心”又何從體現?在那些“被捐款”者當中,有些人本身就家境不佳,一些人家中有患病和失業者,這些人本身就需要救助,而那種“攤派式”捐款豈不是讓他們的生活雪上加霜?
再有一點,就是這些“捐款”的去向問題。我們捐出了本屬于自己的個人收入,我們就有權利知道這些錢的下落。一個“郭美美”已讓多少國人對中國的慈善事業和善款使用機制產生疑慮,我們的政府部門在保管和使用“捐款”時就不能再“深藏不露”了。老百姓的錢一出手便泥牛入海杳無消息,你想下一次再“振臂一呼,善款云集”就不那么容易了。
何時捐款不再靠攤派,處理捐款不再是一筆糊涂賬,社會就真的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