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評價理論在系統功能語言學基礎上對人際意義范疇做出了進一步的擴展。級差系統是評價理論體系中的重要系統。本文通過對《白象似的群山》中的語勢這一級差系統的次范疇資源進行分析,呈現出了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從而進一步肯定了基于評價理論的級差系統在文學作品分析中的應用前景。
關鍵詞:評價理論 級差系統 語勢 《白象似的群山》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一 引言
《白象似的群山》堪稱歐內斯特·海明威短篇小說的經典之作。小說講述的是一個美國男人和一個名叫吉格的女孩在西班牙的鄉間小站等待開往馬德里的火車時,坐在小站旁的露天酒館里,一邊喝著啤酒,一邊不太愉快地交談著。二人談論的話題主要圍繞著女孩是否應該去做一個手術。整部小說并沒有提到是什么手術,但根據上下文,讀者能夠猜到這是一次人工流產。但當火車即將到站時,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至于手術要不要做,讀者也不得而知。這篇小說語言簡練,情節簡單,主要由含蓄而戲劇性的對話構成,是對海明威的“冰山原則”的經典詮釋,給讀者留下了無限的思索空間。海明威認為,語言所描述的應該僅僅是冰山的小部分,而大部分內容應該是讀者可以體會到的。評價理論是在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言學人際功能理論基礎上發展而形成的,評價理論研究語言使用者通過使用語言來傳遞對他人、地點、事物及事件的態度。本文嘗試以評價理論為基礎,對《白象似的群山》進行級差系統分析,找出小說中水面下的大部分“冰山”,以展示基于評價理論的級差系統在文學作品分析中的應用前景。
二 級差系統概述
評價系統包括三個次系統:態度,介入和級差。其中態度是評價系統的核心,可分為情感系統、判斷系統和鑒賞系統。情感系統指對人物情感的評價,判斷系統是根據倫理道德標準來評價人物性格,鑒賞系統指對事物價值的評價。介入是關于語言使用者如何調節介入責任,進行意義協商的資源。級差系統是對態度介入程度的分級資源,可以被視為橫跨整個評價系統的資源。
級差系統可次分為語勢和聚焦。語勢可調節可分級的態度范疇,可以是強勢或弱勢。語勢可以根據度和量進行分級。強度主要基于三種運作方式來調節話語力度:獨立修飾和重復;定位及物性結構中的過程;作為環境成分的品質的度。量主要通過數量、度量與范圍(包括時間和空間的跨度和距離)進行量化,從而反映語言使用者的主觀化評價。語勢的升級表明語言使用者試圖把聽者或讀者引人自己的價值立場,語勢的降級則表明語言使用者不贊成其所提及的價值立場。聚焦是對不能被分級的態度范疇進行分級。聚焦分明顯和模糊,從而通過強化詞和弱化詞區分所描述現象的原型或者邊緣范疇。級差系統通過詞匯本身高、中、低值的差異或通過修飾語實現級差意義。范疇詞匯由于強度值不同而體現隱性的級差意義,從而表達語言使用者的不同程度的態度和情感,例如:may(低值)—will(中值)—must(高值);like(低值)—love(中值)—adore(高值)。修飾語包括明顯修飾語(exactly, true, complete)、模糊修飾詞(sort of/ kind of, or so, some)和程度詞匯(really, quite, very)。由于《白象似的群山》中的聚焦資源很有限,因此本文主要從語勢角度對這篇小說進行分析。
三 從“度”的角度進行語勢資源分析
在與女孩的對話中,男主人公重復地運用一些程度性詞匯加強評價性詞匯的強度,從而通過減輕語勢來強調手術的便當,進而來達到說服女孩去做手術的目的,“Its really an awfully simple operation, Jig.”(那實在是一種非常簡便的手術,吉格),“And I know it is perfectly simple.”(我知道手術是非常便當的)。男主人公5次使用了諸如“really(真正地)”、“awfully(非常地)”和“perfectly(完全地)”這樣的程度性詞匯來與“simple(簡單)”這個詞連用以達到強調這個手術非常便當的目的。如果手術真的像他所說的那么簡單,那他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竭力地去強調手術的便當,男主人公的欺騙性暴露無疑。但在另一方面,男主人公在處心積慮說服女孩做手術的同時,也在極力地為自己推脫責任,“如果這對你很重要的話,我甘心情愿承受到底。”(Im perfectly willing to go through with it if it means anything to you)。男主人公又一次用到了“perfectly”這個程度性詞匯,不同的是,這里的“perfectly”是用來增強語勢以表明他對女孩的關心與愛護,由此可見男主人公的虛偽。而且,男主人公還在對話中6次提到:“如果你不想做手術,我并不硬要你去做”。男主人公這樣的說辭似乎與其不斷強調手術的便當是相互矛盾的,而正是這種表面上看似矛盾的說辭徹徹底底地揭穿了男主人公的自私和不負責任。事實上,這更深層次地揭露了男主人公的霸道,因為他看似寬容而尊重女孩自己的選擇的說辭實際上是將女孩推上了兩難的境地。從小說上下文中可以得知,女孩是不愿做這個手術的,但當男主人公不斷地重復地向她強調手術的簡單時,她真的能下決心去按照自己的意愿而選擇不去做手術嗎?在男主人公的話語中,還不乏其他典型的減輕語言強度的例子。例如:“Its just to let the air in.”(只要空氣一吸就行了),“They just let the air in and then its perfectly natural.”(他們只要注入空氣,然后一切都正常了),男主人公用“just(僅僅,只)”來降低語言強度,以此來進一步強調手術的簡單。這樣一個手術就被解釋為“僅僅是注入空氣”,危險的人工流產手術被說成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一樁,讓人不禁寒戰。
相比之下,女孩在對話中所運用的強度方面的語勢資源相對較少。當男主人公提到樣樣東西都像甘草時,女孩回應道:“是的,特別是一個人盼望了好久的那些東西。”(Especially all the things youve waited so long for)女孩運用了“especially(尤其,特別)”和“so(如此)”這兩個詞增強了語勢,而這里女孩所謂的盼望了很久的東西實際上是指她腹中的胎兒,由此可見女孩對未出生的孩子的美好期盼。女孩在對話中還贊嘆道:“這些山美極了”(Theyre lovely hills),在這部小說中,高山象征著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因此,“lovely(美麗的)”這個高量值評價性詞匯表達了女孩對兩人的美好未來的憧憬。當男主人公勸說女孩去做手術時,她還想從男友那里確定做這個手術的必要性,因為她仍然幻想著男主人公能改變主意。但當男主人公不斷地強調手術的便當時,女孩終于無法再忍受了:“那就請你,請你,求你,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千萬求求你,不要再講了,好嗎?”(Would you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stop talking?),“please(請)”這個強勢語勢詞被重復使用了7次,這表明女孩對男主人公的自私和冷漠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點。
在以上的語勢資源分析中可以看到,男主人公不惜運用大量的調節語言強度的語勢資源來想方設法說服女孩去做手術打掉腹中的胎兒,并且將自己的責任推脫得一干二凈。而女孩主要是在表達自己對兩人及腹中未出生的孩子的美好未來的期盼時運用了少量的增強語勢的語言。男主人公和女孩對未來生活所期望的恰恰是完全相反和矛盾的,這也正是小說主題思想中所蘊含的主要矛盾。
四 從“度”的角度進行語勢資源分析
當女孩提到群山看上去像一群白象時,男主人公把啤酒一飲而盡,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象。”(Ive never seen one)。”對于女孩詩性化的比喻,男主人公這樣的回答說明他此時一心只想著如何讓女孩盡快去做手術,因為女孩腹中的胎兒一直都是讓他煩躁不安的“心頭大患”。這里“never(永遠不)”作為表示時間跨度的詞,增強了時間的量,說明了男主人公對女孩腹中的胎兒的冷漠無情。這在其后來的話語中更是明顯可見,“使我們煩心的就只有眼下這一件事兒,使我們一直不開心的就只有這一件事。”(Thats the only thing that bothers us. Its the only thing thats made us unhappy.)“only(唯一的)”這個詞的運用雖然是對數量的減少,但卻強調了女孩腹中的孩子是唯一讓男主人公不安的因素。而且,男主人公還用到了“bother(煩擾)”和“unhappy(不開心)”這兩個表示評價態度的詞,這兩個詞雖然不屬于高量值詞,但也足以顯示出男主人公對這個未出生的孩子的冷漠無情。而當女孩反問男主人公這孩子對他難道不重要時,男主人公的回答卻是:“對我當然也重要。但我什么人都不要,只要你一個。隨便什么別的人我都不要。”(But I dont want anybody but you. I dont want any one else.)男主人公運用“not anybody but…(除了……任何人都不)”和“not any one else(任何其他人都不)”這樣的句式來從量上增強語勢,從而向女孩表明他對女孩的用情至深,以至于他連這個未出生的孩子——兩人的愛情結晶都容不下,這是多么的可笑。有誰會相信一個對自己的孩子都如此冷酷無情的人會真正愛著自己的愛人呢?事實上,作為讀者的我們都能看得出來,男主人公愛的不是女孩,而是他自己。
為了達到目的,男主人公還運用了一些增強量值的語勢資源,例如,“我陪你去,而且一直呆在你身邊”,“我認識許多人,都做過這種手術。”“all the time(一直)”和“lots of(許多)”都表明了男主人公為達目的而使盡各種招數,承諾不惜一切時間陪女孩去做手術,強調身邊這樣的例子之多來證明手術的便當。
面對男主人公的冷漠,女孩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對,“如果我去做手術,你就再不會心煩了?”,“我要去做手術,完了以后就會萬事如意了。”“not ever(永遠不)”和“everything(一切)”這兩個在時間和數量上的強勢語勢詞都表明女孩此時所關心的仍然是手術對她與男主人公兩個人的未來的影響。而在女孩對男主人公的勸說表示妥協的同時,她對兩人的未來也開始陷入了絕望之中,——“我們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不,我們不能”,——“我們可以擁有整個世界”,——“不,我們不能”,——“我們可以到處去逛逛”,——“不,我們不能。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我們的了”,——“是我們的”,——“不,不是。一旦他們把它拿走,你便永遠失去它了。”對于男主人公所提到的未來,女孩針鋒相對地運用3次高值情態動詞“cant(不能)”來否定“everything(一切)”、“the whole world(整個世界)”和“everywhere(所有地方)”這些提高量值的強勢語勢詞,加之下文中“never(永遠不)”這個時間上的強勢詞,表達了女孩對兩人未來的徹底絕望。
女孩所運用的關于量的語勢資源說明了女孩在對話中的地位,她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對、激動和憤怒,也沒有對男主人公進行譴責和痛斥,在她的內心中只有徹底的絕望,這體現了女性被忽視和歧視的地位。而男主人公所運用的大量的語勢資源始終是為了達到說服女孩去做手術這個目的,這體現了男性的話語霸權和統治地位。
五 結語
對《白象似的群山》的級差系統的分析結果表明,語勢在語篇的意義建構上要比聚焦起到更為重要的作用。在級差系統的分析框架下,小說中人物的復雜心理活動從海明威的“冰山”式的含蓄對白中逐漸清晰地呈現出來,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小說中暗藏的“冰山”,這表明基于評價理論的級差系統在分析文學作品方面是有較廣的應用前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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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曲蕾,女,1979—,遼寧沈陽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應用語言學,工作單位:東北林業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