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靜洲
南京莫愁湖面積遼闊,碧水漪漣,湖光山色,風景宜人。清乾隆時,江寧知府李堯棟于莫愁湖濱營建郁金亭、湖心亭、賞荷亭、光華亭等名勝。道光時,又建六宜亭、長廊,配以曲榭,稱“金陵第一名勝”,惜咸豐時俱毀于戰火。同治十年(1871年),桂薌亭司使主持重修莫愁湖樓亭。景成,桂薌亭司使邀請湖南文士王闿運(1833-1916,字壬秋)前來游覽。王闿運遂寫下一副《莫愁湖亭聯》。聯云:
莫輕他北地燕支,看畫艇初來,江南兒女無顏色;
盡消受六朝金粉,只青山依舊,春時桃李又芳菲。
此聯一出,江南人士輿論大嘩,一致認為:王壬秋前題《江南關公祠聯》:“單刀會魯肅,江南名士盡低頭”,已罵倒江南男子無余地矣!有人還根據《緗綺樓卷》載“湘勇攜江南女子回籍者,絡繹道路,身衣文繡,隨蠢傖頗自得,彼俗女子奴役其夫,故有此報”,可謂侮辱江南女子盡致矣!壬秋今又作此聯以嘲弄江南兒女,是可忍孰不可忍?群情憤慨,幾致興師問罪。事情鬧到這步田地,桂薌亭司使左右為難,只得出面調解。王闿運在眾怒難犯的情況下,只得將上聯“無顏色”改為“生顏色”,下聯“青山依舊”改為“青山無恙”,這才平息了一場風波。
此聯僅僅更動三字,一正一反,意境便迥然不同。上聯是對盧氏莫愁女有別于蘇小小、真娘的世俗傳說,以“畫艇初來,江南兒女生顏色”,加以贊美;下聯稱頌六朝古都的繁華綺麗,而“青山無恙,春時桃李又芳菲”,則有美女名留后世之意。所以說,此聯不僅稱為千古名勝佳聯,亦可謂名聯潤色之典范。今人欣賞此聯,未必知曉其中尚有一段曲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