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過講述一個教學中發生的故事,指明教師的對象是人,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體。教育的功能在于對受教育者心靈的呼喚。教師要把每個學生都視為自己唯一的學生,用心聆聽學生的心聲,注意他們的每一個動作。
【關鍵詞】心靈;呼喚;呵護
【中圖分類號】G 【文獻標識碼】A
這學期我帶了兩個班的語文課,我是其中一個班的班主任。自己的班,自己的學生,很自然地分走了我大部分精力,姓甚名誰,了然于胸。而另外一個班,四十來個孩子,開學快三個星期了,我還叫不全他們的名字,對于學生的興趣愛好和性格特質之類,所知寥寥。
這是開學三周后的一堂語文課,我一如既往地匆忙踏進另外一個班的教室。第一個任務便是對上節課布置的鞏固練習做一個追蹤檢測。學生們都很緊張,因為誰都不愿意在最簡單的題上出錯。他們都把頭壓得低低的。我伸手一指,三位同學便被送上了黑板。還差一位,學生們都用余光密切的注視著我手指的指向。我目光落在一位坐在教室最前面獨位的女生身上,因為她的頭壓得最低,很“醒目”。剛好座位表就在講臺一側,我迅速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有請劉亞!”……兩秒鐘沒有動靜,我快速地核實了座位表上的名字,沒錯,就是“劉亞”。 我向她座位靠近一步,敲了敲課桌:“劉亞有請!”她猛地抬起頭,像不是被我的聲音而是被“咚咚”地敲桌聲驚醒一般,甚是惶恐。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她向其他三位同學挨了過去。
今天的檢測很簡單,聽寫生詞。我只是想讓孩子們明白,把最簡單的事做好是不簡單的事。“‘文身’‘哈密瓜’‘文過飾非’……”穿梭于課桌間隙,邊念邊查看臺下的同學。“嗚嗚……”從講臺上發出的哭泣聲把我以及班上所有同學的眼光都拉到了講臺上的劉亞身上。這時,我們才發現,她所占據的黑板,不著一字。教室很安靜,除了越來越響亮的哭聲。因為課才開始,我沒法帶她離開,留下其他學生自學。所以,我快步走上前去,對他們四位同學做了個請回座位的手勢。當劉亞落座后,我跟到她的座位旁,輕聲問:“怎么了?”她埋著頭沒有回答,但哭泣的聲響小了。于是我便沒再說什么,繼續上課。下課鈴響了,我安慰了她幾句“不會,沒關系,以后努力”之類的話,便匆匆地離開了。
但是從那以后,她的頭低得更低了,近乎蜷縮于桌椅內。我知道,那里有一顆敏感的心,觸碰不得。所以,每每有學生參與的環節,我總是回避,盡量不去打破那份屬于她的安靜。一個月后,我們進行了一次命題作文練習,話題是“世界”,劉亞準時交上了作文,題目是“半個世界”。
“……我羨慕我的同學,他們有一個明亮而響亮的世界,我更羨慕民間那個叫阿炳的盲人藝術家,因為,他也有一個“明亮”而響亮的世界。但對于我,只有半個世界——半明半暗的眼和半聰半聾的耳……我向往完整,我更向往渾圓。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都沒有…… ”。
“只有半個世界——半明半暗的眼和半聰半聾的耳”?我百思不得其解,實指?喻指?當日遇其班主任,提及此事,他一聲嘆息,說那就是她的真實寫照,她的視力和聽力天生缺陷,不及常人一半。
聽罷,我久久無言,一個月前的那件事,翻然重提,著實讓我慚愧不已。我現在明白,她那時的哭,不是委屈,而是失卻了關注后的惶恐。在她本就沒有多少人參與的世界,作為老師的我——最應該體察心聲,呵護學生心靈的人——就那樣粗暴地揭了她的傷疤后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我很后悔,我本可以走進她的世界。但因為我忙,沒有去了解學生,連最基本的學生信息都沒去了解;因為我不夠細心,沒有去追問她總是把頭壓得很低的原因——視力不濟;因為我不會察言觀色,沒有去探析她念名字時毫無反應而敲桌時惶恐的原因——聽力不佳;因為我武斷定論,“不著一字”明明是因為聽不見我的聲響,而不是“不會”;更因為我愛心不夠,留下了傷口,沒有后續的寬慰,而是讓受害人自己去孤獨地舔舐……
我現在才知道,那一刻,以至在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她真的傷心透了。我不知道我不經意的言行是否會影響她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我突然想起美國心理學家埃利斯的“ABC”理論:“人的消極情緒和行為障礙的結果,不是由于某一即發事件直接引起的,而是由于經受這一事件的個體對它不正確的認知和評價所產生的錯誤信念所直接引起的。”如果真如理論那樣,那我就是關上她心靈之窗的人,罪莫大焉。
后來批閱周記時,我不小心又撿到了她的心聲:“很羨慕老師的世界,有那么多可以交流的心,而我的世界,老師卻是我的唯一”。讀罷,甚是慚愧!
我的藝術舞臺有那么多學生參與,我的言行都是針對所有人的,一句話會對很多學生講,一個動作會對很多學生做。但是,我們,我們的言行,對每個學生來說,卻成了唯一。作為一個個體,他需要的是一對一的交心,而不是一對多的覆蓋。
若你不能將每個學生都視為你唯一的學生。若你不用心傾聽學生的每一句話,注視學生的每一個動作,那么,你注定會很快地在他的世界里淡去。
教育的對象是人,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體。教育的功能在于對受教育者心靈的呼喚。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說過:“真正的教育是用一棵樹去搖動另一棵樹,用一朵云去推另一朵云,用一個靈魂去喚醒另一個靈魂。”而我總習慣把他們當成接受知識的容器而已,忽視了情感的浸潤、意志的砥礪和人格的完善。
如果那堂課能重來的話,我真想睜大關愛的眼,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如果那堂課能重來的話,我真想伸出溫暖的手,謹慎小心地呵護她稚弱的心靈。
劉亞,對不起!
劉亞,謝謝你!
(責任編輯:龍大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