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侃(1886年-1935年),近代著名文字、音韻、訓詁學家。字季剛,號運甓,自號量守居士。湖北蘄春人,生于四川成都。
黃侃自幼聰慧,4歲即發蒙,6歲隨父返回故鄉,苦學不輟。1903年(17歲)考入湖北文普通中學堂,為首期學生。與田桐、宋教仁、董必武同窗。因倡言革命,被開除學籍,遂東渡日本。在日本,再遇宋教仁并參加同盟會。張之洞聽說黃侃在日本從事革命活動,就取消了黃侃留學的官費資助。1910年在湖北革命黨人敦促下回國參與發動辛亥革命的準備工作。他為《大江報》撰寫的《大亂者,救中國之妙藥也》一文,震撼大江南北,影響甚為深遠。與此同時,黃侃還深入鄉村,回故鄉蘄春重組“孝義會”,發動群眾武裝起義。武昌起義,清軍出師鎮壓,黃侃幾乎喪命,不得已輾轉上海,辛亥革命后,革命果實被竊奪,革命黨人遭排擠打擊。黃侃見國事日非,便棄政從教,不再過問政治,潛心學術,托足講壇。
黃侃的父親黃云鵠進士出身,也是湖北宿儒,曾任四川鹽茶道、按擦使等職,不僅政聲清廉,而且是文學家、書法家。黃侃家學淵源極深,黃侃韶年束發愛學,其父即授以許氏《說文解字》部首,因此,他對聲音訓詁之學,早具根柢。加之本人勤奮埋頭書齋后,不幾年便在學術界露出頭角。1913年起,他開始了教授生涯。在北京大學文科任教授,當時黃侃只有27歲,主教文字學,1919年后,又相繼執教于武昌高等師范學校、武昌中華大學、北京大學、沈陽的東北大學、南京中央大學等校,講授詞章、訓詁以及經史之學,其見解之獨到,蔚然成一家之言。“他是章太炎的門生,學術深得其師三味。后人將黃與乃師章太炎共稱為‘乾嘉以來小學的集大成者’、‘傳統語言文字學的承前啟后人’,世稱‘章黃二學’”。黃的稟性一如其師,嬉笑怒罵,恃才傲物,言辭曠達,不拘小節,時人目之為“黃瘋”。
章太炎清高孤傲,對并世文人極少嘉許,惟獨對黃侃刮目相待,稱其“清通練要之學,幼眇安雅之辭,并世固難得其比。方恐世人忘其閎美,而以繩墨之論格之,則斯人或無以自解也。”又說“弟子成就者;季剛、季中、逖選;季剛、季中皆明小學,季剛尤善音韻文辭”。黃侃治學嚴謹自守,他“篤實而不趨新,征實而蹈虛”“師古而不為所役,趨新而不畔其規”。他對待著述態度十分認真,平時讀書作了許多批注、札記,其中有不少創見卓識,為時人所推崇。黃侃對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諸學科研究極深。如文字學,他創立聲符假借說,發現了造字時聲母數音現象。在音韻學方面,黃侃綜合各家發明,集乾嘉以來古韻之大成,定為二十八部,并定古聲紐為十九類。這些在漢語音韻史上無異于豎起了一座劃時代的里程碑。在訓詁學方面,黃侃完成了我國第一部訓詁學教材——《訓詁學講詞》,創立了訓詁學的理論體系。黃侃對詞義系統、字源、語源的研究不遺余力,開創了訓詁學研究的新紀元。在經學、哲學、史學等方面,黃侃均有很深的造詣,誠為一代國學大師。為學術界所尊仰。1935年在南京逝世,時年49歲。在短短一生中,學術成就恢宏,著有《三體通論》《聲類目》《文心雕龍札記》《爾雅正名評》《日知·校記》等。天若假年,黃侃必會著述等身,給人類創造出更大的精神財富。
黃侃身為國學大師,其書法為學問所掩,不以書法名世,寫字是他的余事,卻也是他終身不廢的愛好,每天抽一定的時間練練筆,在不經意中形成自已的風格。黃侃給摯友徐行可寫過大量的書法作品,徐行可(1890年一1959年)名恕,號韁,江夏城人。精于金石考證、經史諸子、目錄志略等學,為中國現代著名藏書家之一。
徐行可畢生聚書,其藏書不惟供一已治學之資,且樂于供書友學人參閱。徐行可在武昌司門口一帶開有書肆,既賣書也收藏書籍。黃侃所閱古書甚多,他雖然不是藏書家,但對古籍版本有較深的研究。由于倆人都有相近的志向、興致,使他們成為朋友,所以之間走動來往很密切,加上當年黃侃的兒子與徐行可的女兒指腹為婚(后因其它原因沒有完婚),兩家的交情更為不一般。黃侃有余錢必購書,是徐行可家的常客,往往要看和想讀的書基本上是徐行可提供。借書、還書、吃飯、作書是他們之間常有的事。《黃侃日記》中經常提到這類事,“廿六日庚戌月曜(三日)陰雨,體平。出至行可家借書(《十七史商榷》《廿二史考異》)。閱鄭堂讀書記訖。師范諸生來謁歲,余約其于初六初七等日遇晴即邀之為郊外之游”。“……晚至行可處飯,并為作書”。可見黃侃嘗客徐行可家,抵掌論學,盡閱所藏。黃侃看書有個特點,常常在書上圈點、批注、注釋,看過后將書還給行可先生,行可先生也非常重視經黃先生批閱過的書,一般都保存很好,沒有軼失。徐行可每獲佳書則送黃侃予以校讀、手批。徐行可先生的藏書中,經黃先生批注的書籍不下300余種。黃侃在日記中曾云:“鄂居首尾三年,論學之友,惟得君耳。”黃侃到南京后,仍與徐行可書函往還不輟,徐行可獲得嘉書亦寄來予以校讀、手批。《黃侃日記》中多處提到此事,“四日庚寅出伏(八月十八日禮拜六)晴熱,臨漢簡一紙。行可寄來宜都楊氏《古詩輯存目》六厚冊,是其手鈔本,世間絕無者,又朱蘭坡《文選集釋》十三冊。……與行可書,小字密行凡四紙,自謂恭敬之至。行可又寄到《太平廣記》一部,《五種事類賦》一部。”行可先生抗戰以后經濟比較前期困難,有少部分書籍被變賣。1922年-1925年這段時間黃侃在武漢,在借書、還書中自然而然地給行可先生留下許多書跡。
徐行可生前將大部分藏書捐獻國家。1959年徐行可去世,1960年他兒子徐孝宓(原湖北省圖書館館長)遵從父親遺志又將余下藏書獻出,現藏于湖北省圖書館。另把明清書畫、拓本、碑帖等文物,捐獻給湖北省博物館。這批黃侃的書法,就是當時捐獻過來的。
黃侃雖是學者,但看得出他的書法是經過嚴格的訓練,出手不凡。他雖以歐陽詢、趙孟煩為其本,但黃侃書法不專攻一家,五體皆能。常臨習唐宋諸家,下過功夫學習。他在日記中提到:“照寫《閣帖》中漢章帝、晉宣帝、張芝、皇象、索靖、蔡琰草書及所稱古法帖二條。”每日臨習漢簡一通。
黃侃行楷書,如體勢縱長,筆力勁健,以傳統深厚秀雅多姿見長。
行書筆墨瘦勁清逸,結字嚴謹,筆法熟練,正而不拘。其行楷得力于歐、趙,用功最深。其師章太炎曾贊許其書云:“……楷法精致,在王、歐門廡之中,不入清代書家窠臼。猶可想先輩風流,敬葆錄之。”
篆書體近李陽冰筆畫纖細,規整而結體對稱,古拙可愛,以秀逸見長。
其隸書多臨漢隸,亦吸收隸書大家伊秉綬的筆意,瘦勁古樸,體方筆圓。
黃侃對先世所傳書法無所不臨,奠定了博取眾家之長,自成一體的基礎,在臨寫前代書法作品過程中,體現著自已的書寫面目。不拘泥,隨性使然,無意刻求精謹,自有灑脫之趣。其作品以對聯居多,他的字學帖而參魏晉碑版,有別于館閣體、千祿書之流。李瑞清的《玉梅花庵書斷》中說:“學書尤貴多讀書,讀書多則下筆自雅。自古來學問家雖不善書,而其書有書卷氣。故書以氣味為第一,不然但成手段,不足貴矣。”楊守敬在《學書邇言》中講得更明確:“一要品高,品高則下筆妍雅,不落塵俗:二要學富,胸羅萬有,書卷之氣自然溢于行間。”黃侃的書法最特別的地方是:平易灑脫,得心應手,行于簡澹,成若天然。有不同于時俗的風神面目,絕無矜持與做作,格調清新,意味雋永。又因其學富,胸羅萬有,書卷之氣自然溢于行間。
黃侃書法作品流傳較多的是北京與湖北。他在北京任教時,大家知道黃侃好口腹,喜飲酒,常常去飯館吃飯,掌柜的也知其特點,時不時在飯后要他留下墨跡,以免去酒飯錢,他也就應允了。所以北京流傳有些黃侃的書跡,但象鄂博這樣大批的書跡在一家收藏還是少見的情況,更顯彌足珍貴。黃侃的這批書法作品包括各種書體、形式。這批書法作品主要集中在35—41歲之間。他的書法無論在外形或內涵上都洋溢著金石之味、書卷之氣、學者之識,洵為一代鉅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