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錯法在語言技能教學中的應用

【摘 要】以“副詞+名詞”和“程度副詞+名詞”的語法分析研究進程為案例，探討如何在語言學課中運用試錯法逐步引導學生追問它們的性質、語用價值、語義雙向選擇特點，總結試錯法在教學上的意義。

【關鍵詞】試錯法 語言技能教學

應用

【中圖分類號】G【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0-9889（2013）06C-

0120-03

一、推行試錯法的意義

試錯法是一種不提供或盡量少提供事先的操作方法，讓學生自己摸索學習，積極展開想象的翅膀，嘗試多種方法之后，自我選擇最佳方案，最后老師才詳細賞析優點、說明錯誤理由及改正錯誤的方法的教學方法。推行試錯法的意義體現在以下兩方面：

第一，可以克服傳統“灌鴨式”教學的弊端。傳統教學中教師往往設法來誘導學生去理解教材中隱含的知識點或自己總結出學習單元的知識點，學生死記硬背教師所總結的要點，只能接受教材或教師的觀點。特別是接受應試教育之后的學生，習慣了老師給出標準答案，按教材進行教學，學生處于教師與教材的雙重權威下，主體意識進入沉睡狀態，往往不會自學、自己探索，甚至對大學老師超越教材多講課外知識都非常不適應。學生不會觀察事物，發現異樣，提出問題。沒有懷疑也就不會提出假設并進行探索，沒有經過證偽和探索，學生就學不會自己思考問題，證實或證偽問題，批判和鑒別意識也就無從培養，當然學生的自學能力也難以培養起來。

第二，可以讓枯燥的語言學課生動起來。語言學課程很抽象，在大一、大二開設時，如果學生還按中學的學習方法和習慣來學習，往往會產生畏難和覺得枯燥。由于中學有淡化語法提法，廣大老師對于它的弊端已經有了反省和補救，不過也有不少教師避開自己所不擅長的語法，極少給學生講語法知識，所以學生沒有建構好適當語法知識結構框架，有的可以說是語法知識非常缺乏，因此對于語言課往往也覺得太枯燥、太難。通過試錯法，我們讓學生從最細微的語言現象出發，打開他們思考的窗戶，引導他們自主探索，不斷尋找最佳解釋，從中發現語言學并不是那么的無趣無用，也學會了運用語言學知識思考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

二、語法教學中試錯法案例分析

我們在使用試錯法時，不是把所有的答案都告訴學生，而是讓學生自己先嘗試用不同方法來解釋一些語言現象。然后老師在提示這些答案中有哪些不夠完美的地方，學生繼續努力尋找另一種解釋，老師又再次點評提示。如果遇到了新的知識點，如果課本里沒有或者是沒有詳細介紹的，我們就積極導入新知識。以問題為引導，發現學生知識結構中的缺陷，然后再導入新知識。其過程呈現了波普證偽說的四段式：問題—試探性的解決辦法—排除錯誤—新問題，每個新問題是下一個四段式展開的開始，循環往復。

以前語法一般規定名詞前面不能出現副詞，并且把這個當做體詞和謂詞的鑒別條件之一。但是近年來“程度副詞+名詞”結構頻頻出現。我們收錄一些例子來給學生分析，請他們使用現有的知識來解釋這些句子，引發他們對這種新語法現象的關注：

（1）人不人鬼不鬼。

（2）他很青春很陽光。

（3）這人太書生氣了。

（4）今天也陰天。

（5）我才60分。

學生很活躍，不過思路主要集中以下兩種說法。

第一種：詞類活用說。學生們對于這些句子有的用詞類活用來解釋。古代漢語里有用“不”作名詞活用的鑒別字。所以他們對于例（1）直接就用詞類活用來解釋。接著他們認為“很”、“太”、“也”、“才”也都是副詞，其后的“青春”、“陽光”、“書生氣”、“陰天”、“60分”都是名詞或名詞詞組，是前面的副詞賦予了后面的名詞臨時充當謂語，活用為動詞，所以他們認為這些句子都是詞類活用。

老師提醒：什么是詞類活用？這些例子的出現頻率大不大？學生們自己才說：確實不太符合詞類活用，因為這些句子類型出現的頻率也不少。特別是“很+名”，似乎是很能產。他們舉出了這些例子：“很古董、很現代、很上海、很香港、很左、很道德、很阿Q、很雷鋒、很激情”等。既然已經這么能產，就不能用臨時改變功能的詞類活用這一概念來解釋了。學生于是重新尋找答案。

第二種：動詞省略說。有的學生說是動詞省略。比如例（1）、（4）可以補上動詞“是”，可以說成“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今天也是陰天”，句意不變。例（2）可以補上動詞“他很有青春陽光的氣息”。例（5）可以補上動詞“考/得”，說成“我才考了60分”或“我才得60分”。

老師提醒：這些替換僅僅加上了動詞嗎？有沒有加上別的成分？它們的句意都完全相同嗎？為何不給例（3）補出動詞來？

學生們發現：例（2）不僅僅補上動詞，還加上“的氣息”，把“青春陽光”的語法功能改變了，讓它們從謂語變成定語。

老師指出這不符合替換法或變換分析法的平行等義原則。向學生介紹變換分析法的一般方法和條件。變換分析法在語法分析中經常用，你們所使用的加上動詞句意不變的方法其實也是變換分析法一種。朱德熙先生所提出的“平行原則”被認為是變換分析法中最重要的原則。

如“寫信”和“買票”語法結構一樣嗎？可以變換如下：

A 寫信 B 買票

A1寫一封信 B1買兩張票

A2寫完信 B2買好票/買了票

A3寫不寫信 B3買不買票

A1、A2、A3是A的推導式，B1、B2、B3是B的推導式。在這個矩陣中，要滿足平行原則，這才是符合要求變換分析法，才能正確分析出被推導片斷的語義或語法特征。這平行原則要求縱橫同構或同義（如果作語素的替換分析就要求同義）。即在此矩陣中，橫行之間滿足狹義同構，縱列之間滿足廣義同構。由此我們才能推導出“寫信”和“買票”結構關系相同。這就是平行原則。

又如：謂語前面的時間名詞和處所名詞是主語還是狀語？通過變換分析法的推導矩陣，我們可以斷定它們是主語而不是狀語。變換矩陣如表1所示。

表1的矩陣中，A1B1C1D1橫行和后面的A2、A3、A4橫行的句式是同構的，A1、A2、A3用不同的問句形式來變換，A4橫行用否定句來變換，這是橫行平行。A1、A2、A3、A4即A列都是謂語前面出現時間名詞“今天”，這是豎列平行。以上矩陣都符合橫豎平行的要求。我們可以看到A、B列和C列沒有不合表達習慣的語句，而D列中的D1、D2、D3、D4前面都打有“*”號，都是不符合我們平常表達習慣的不合格句子，所以A列、B列和C列同構，它們和D列不同構，換言之，謂語前出現的時間名詞和處所名詞跟人稱代詞“我們”一樣同樣可以用作主語，它們不是狀語，它們跟“馬上”的推導列不同構。

學生還發現例（5）可以用“考”，也可以用“得”，說明可以在此處出現的動詞并不是唯一的，由此老師提醒學生說，那就有可能有些動詞無法補出。如果不能補出省略的動詞，或者有些句子本來就不存在動詞，那么動詞省略說也是有問題的。呂叔湘說，“必須可以添補才能叫省略”。張誼生認為，“在實際語言交際中，有很大一部分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不省略的形式……省略是一種變式，變式是對常式而言的，既然從來就不存在常式，變式又從何而來？……如果我們承認‘副+名’結構是省略了動詞，那么勢必也必須承認所有名詞性詞語充當謂語的句子都是省略了動詞，也就從根本上否定了漢語中有名詞謂語句的存在，這不僅違背了語言事實，而且也同現行多數語法體系不相符。”

到了這里學生明白了他們的這兩種解釋都不是很完美。老師提示他們“程度副詞+名詞”已經是很能產的一個結構。于是又舉出“很桌子、很飯菜、很淑女、最北方、最原則、很上海、稍阿Q、有些雷鋒、比較阿Q”這些例子讓學生分析“程度副+名詞”前后兩項的語義雙向選擇特點，“很、最、稍、比較”等“副+？”的形式在網上搜集語料，并讓他們用分別替換程度副詞或名詞的方法在課后收集更多的類似的例子來進行比較，分析這種結構中副詞和名詞的語義特點、語用價值和出現頻率。

學生不知道如何說明“程度副詞+名詞”的語用價值。老師提示：程度副詞是一個相對封閉的詞類，可分為強中弱三等，如萬分、很、極、太、稍微、有點兒、更、（比）較、最等。我們讓學生將上述程度副詞作為替換項，給上面的例子一一替換，于是他們發現這些特點：出現最多的是程度量強的副詞，程度量弱的副詞比較少，而中等程度量的副詞更少。我們讓學生回憶夸張手法為何或往大里說，或往小里說，這就是凸顯作用。當人們在使用“程度副+名詞”結構時就是圖一個新鮮，所以往往會選擇最給人沖擊力的表現方式，給人以極其豐富生動的想象。因此出現最多的是程度量強的副詞，程度量弱的副詞比較少，而中等程度量的副詞更少。程度越強給人沖擊力越大，而往小里說沖擊力就小了，選擇中等程度的副詞則體現不了凸顯作用，所以出現頻率最低。這是從認知的角度來分析語用價值。

學生只會將名詞的類別分出了表人、表物、方位名詞、處所名詞等，不知道如何分析提取名詞的語義特征，也不知道說明副詞和名詞的語義如何相互搭配，即副詞和名詞語義的雙向選擇。老師將他們收集到的例子匯總之后，總結如下：

通常所說的詞語搭配問題從語義的角度來說就是前后兩項語義的雙向選擇是否恰當匹配，語義上相互匹配是語法組合的前提和條件。程度副詞通常是與形容詞結合，這是副詞和形容詞都有摹狀的作用，能相互匹配。程度副詞可以強中弱三等，這是程度副詞的度量作用。那么合并起來副詞應當有摹狀和度量作用。如果名詞與程度副詞結合那說明這些名詞與形容詞有某些共通性。名詞既有表稱謂的，也有表性狀的。表性狀的這類名詞往往比較容易進行“程度副詞+名詞”的結構，因為它們符合這個結構所要求的語義的雙向選擇匹配。處于離散狀態的名詞往往能夠度量，這樣的名詞也可以和有度量作用的副詞結合。我們可以看到：能進入“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名詞有表人名詞、表物名詞、時間名詞、處所名詞、抽象名詞、方位名詞，不過它們都有特定的語義特征，要么是表性狀的名詞，要么是有豐富的社會文化聯想意義，要么是言語社會所習慣運用的比喻，其實也還是有深厚的聯想意義。副詞的語義指向往往指向這些名詞所代表的典型特征和社會聯想意義。比如前面老師讓你們思考的例子“很桌子、很飯菜、很淑女、最北方、最原則、很上海、稍阿Q、有些雷鋒、比較阿Q”中，抽象名詞內涵豐富、外延也大，更接近于是表性（下轉第123頁）（上接第121頁）狀的名詞。“原則”是抽象名詞，表明是有底線的，需要嚴格遵守。“最原則”有用例。而“*很桌子”、“*很飯菜”不成立，第一是表物太具象，其次也沒有什么社會聯想意義，而同樣是表物名詞，因為有豐富的社會聯想意義，卻可以進入“副+名”結構。如“最熊（無能）”、“最牛（能干或倔強）”。

表人名詞中“雷鋒”、“阿Q”眾所周知，是某種人的典型代表，使用時其語義是指這些名詞所代表的特征，如“助人為樂”、“精神勝利法、愚昧”等。而“淑女”代表的是嫻雅文靜的氣質。“農民”含有“貧窮愚味落后”的聯想意義。

地名名詞“上海”代表的是“時尚精明”，“巴黎”代表的是浪漫，而“*很南寧”、“*很武鳴”名不見經傳，沒有很特別的內涵。

方位名詞具有度量特征，如我們平常說“東邊100米、離中心有200米”。一般說來表示位置固定、極端的方位詞可以與程度副詞組合，如果位置不固定、不表極端的方位詞則很難與程度副詞組合；從副詞的角度看，表示程度不高的副詞一般不與方位詞組合，如我們不說“稍微上邊”、“不大內部”等，而表示程度特別高的副詞較容易與方位詞組合，如“很北方、極南方、最前面”等，其中尤以“最”常見。

從這個案例來的進程來看，可分四個階段，其間我們一直在按照“問題—試探性的解決辦法—排除錯誤—新問題”引導學生進行試錯探索。先舉出一些“副+名”例子，學生先提出是詞類活用說，老師指出這種解釋不足以解釋近年非常活躍的“程度副詞+名詞”的結構。當學生提出了動詞省略說時，老師指出補不動詞，不知道它原來的常式是什么，省略的變式也就無從說起。還有學生們忽略了變換分析法的條件和要求。于是引入了新知識變換分析法的“平行原則”縱橫平行的條件。其后馬上讓學生用這種方法去查找更多“程度副詞+名詞”的用例，進一步讓學生學會從修辭、語用和語義雙向選擇的角度來分析問題。學生不知道如何完成任務，老師通過夸張來引入凸顯作用。通過平常所說詞語搭配引入語義的雙向選擇，通過舊知識引入新知識，最后比較全面地引導學生學習如何運用語言知識來分析新興語法現象，從中學會了試錯法，學會了研究語法的范式。

【參考文獻】

[1]謝振華.波普“四段論試錯法”的價值[J].北京教育（高教版），2005（10）

[2]陳保亞.20世紀中國語言學方法論[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9

[3]張誼生.副名結構新探[J].徐州師院學報，1990（3）

[4]朱小麗.現代漢語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深層語義分析[D].長春：吉林大學碩士論文，2008

【作者簡介】陸曉云（1966- ），女，廣西師范學院文學院講師。

（責編 盧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