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湯湯的短篇兒童小說創(chuàng)作

摘 要： 湯湯作為一位著名的童話作家，因為童話的創(chuàng)作成績更大，短篇兒童小說創(chuàng)作鮮被提及。其小說直面現(xiàn)實，關注兒童成長，注重時代特點，直逼兒童心理，體現(xiàn)作家一貫情節(jié)飽滿、語言清新的特點，有些作品富有新意，值得思考。但同時作家的小說創(chuàng)作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在情節(jié)的合理安排上，甚至在語言表現(xiàn)上尚存不足。作為一位值得期待的作家，湯湯的小說創(chuàng)作亟待進一步完善與提高。

關鍵詞： 兒童小說創(chuàng)作 兒童文學 人物形象

兒童文學作家湯湯已經(jīng)在我國兒童文學界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自2007年開始童話創(chuàng)作以來，已經(jīng)出版了長篇及中短篇多部，并于2010年開始獲獎，被兒童文學界譽為近年來實力派童話作家的代表人物。她也因此獲得第八屆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等榮譽。因此，她的童話創(chuàng)作已經(jīng)引起廣泛關注，有多篇論文出現(xiàn)，但是湯湯還發(fā)表過不少兒童小說，卻鮮被提起。這一方面源于她的童話成就更大，掩蓋了小說創(chuàng)作的實績，另一方面她的小說創(chuàng)作確實面臨很多需要突破的問題。

一、直面現(xiàn)實，關注成長

“與童話相比，湯湯的短篇兒童小說則顯出一種與少年生活、心理、情感的貼近感”[1]。童話畢竟是以幻想為主的文學樣式，從關注少年兒童成長的角度來說，顯然小說更能夠直接切入現(xiàn)實題材，更好地反映當前少年兒童的生活，尋找自己的突破口，從而建筑自己的寫作領域。因此，湯湯的小說創(chuàng)作現(xiàn)實感更強烈，很多作品都是直面現(xiàn)實，關注成長，達到了直逼兒童心靈深處的程度，顯示了作家對當下兒童生活與成長的深度擔憂與溫情呵護。

在小說《朱霏霏，在11：40-13：32》中，作家關注的是一個胖胖的，睡覺會打呼嚕的，因此有著濃重自卑感的六年級小女孩，在朱霏霏的身上，我們看到了生活中容易被忽視的一類兒童形象。她們很淳樸，很善良，熱愛集體，渴望成為集體中真正的一員，能夠被賞識，有價值，但因為各種不足或缺點，不能輕易地被集體接納，有的甚至被忽視，被歧視，生活得很痛苦。小說中的朱霏霏一亮相，就被人喊為肥肥豬；第一天的小型聯(lián)歡會上，好心的朱霏霏為了不冷場主動演唱《揮著翅膀的女孩》，但因為校服不合適，胸前的兩顆紐扣繃掉，馬甲敞開，同學們笑成一團。從那以后，朱霏霏再也不那么熱情了，同學讓她再唱歌，怎么也沒有了勁頭。以至于后來同位李之承用詞語侮辱她時，她一沖動咬了同位的胳膊。如果順著這個路子下去，朱霏霏就可能成為問題學生，但是朱霏霏畢竟是個善于反思的可愛的孩子，她在自己的紙上寫著：我咬人了。我竟然咬人了。這是我嗎？怎么會這樣？為了不影響同學休息，尤其是不被笑話，她自己悄悄地找了個樓梯口去午睡。朱霏霏能夠轉(zhuǎn)變處境除了自身的因素外，主要的外因是有一個善解人意的班主任柯老師。柯老師見到睡著的朱霏霏，沒有因為找了半天而惱火，而是有一種想抱起她的沖動，這種愛意暖化了這一事件的升級，然后柯老師通過自己的自卑經(jīng)歷感化了朱霏霏，她也終于被集體接納。這是一個溫馨的故事，相信有類似經(jīng)歷的兒童讀到這個小說，會感到非常溫暖親切。

類似的小說還有《可不可以不在乎》中的梅曉纖，《有沒有說到明信片》中的許靚子和李果果等，前者因為手指不夠美觀，在自己喜歡的美術老師面前，遲遲不愿伸出手去畫畫。后者是因為沒有人給自己寄明信片而深深自卑，就像小說里的許靚子盯著李果果，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是和自己一樣的落寞，一樣的有自尊心”。這些作品并沒有給讀者一種雷同感，因為自卑的孩子各有不同。

在關愛孩子成長的小說中，有兩篇深入兒童內(nèi)心深處的作品較有深度。一篇是《其實我也喜歡你》，男孩子鐘曉谷出于自私和嫉妒，把一個高年級男生寫給女生藍凝的紙條的事透露給老師，致使本來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升級，深深地傷害了自己喜歡的女生同時是自己競爭對手的藍凝，使自己成了班級里的可恥的告密者。另一篇是《火腿腸19+1》，小說的主人公林蕭每天都在學校門口的“真滿意”小店拿一根火腿腸，而且從來不付錢，目的就是玩一個買東西不付錢的游戲，湊夠了20根火腿腸就埋在學校附近小山的野柿子樹下。為此他寫了遺書，玩笑顯然開大了。這個小說的價值在于透視了那些優(yōu)秀生的心理世界，因為林蕭是一個成績好、會吹薩克斯、管理能力強，老師和同學都喜歡的男生。學校和家庭要關注的不僅是各種問題學生，還有那些所謂的優(yōu)等生。

二、情節(jié)飽滿，語言清新

“湯湯的作品總是跳躍著一股強烈的新穎、活潑的氣息”[2]。湯湯的兒童小說創(chuàng)作沿用了童話創(chuàng)作中細節(jié)飽滿、富有生活氣息的特點，能夠在盡可能的時空中展現(xiàn)人物活動的背景與環(huán)境，再現(xiàn)與刻畫人物形象。

在小說《圓鼻頭》中，作家寫了一個傷心而令人動容的故事，畢朗的爸爸畢明因為和二伯父喝酒過于熱情，挽留拉扯之中，不小心后腦勺著了地，生命垂危。為了搶救病人，家里多花了20多萬的醫(yī)藥費，這些災難降臨到這個本來幸福的家庭。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畢朗也一天不落地上課，因為爸爸在乎他的成績。他還要安慰傷心的媽媽，為了減少媽媽的思念之苦，畢朗把爸爸生前用過的東西都藏起來或者扔掉。他還會安慰無心之過的二伯父，說那不是他的過錯。可是孩子畢竟思念自己的爸爸，小說中有些情節(jié)和細節(jié)催人淚下，比如畢朗想爸爸的時候，他會抱著爸爸的照片，他把自己的鼻子頂在爸爸的鼻子上，他便感覺到了來自爸爸鼻子上的熱乎乎的溫度。堅強的孩子挺過了苦難的時候，也使自己的媽媽走出了痛苦的陰影，畢朗組建了自己的樂隊，為爸爸寫了一首叫《爸爸在天堂微笑》的歌。堅強的孩子沖淡了故事的哀傷，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畢朗抱起爸爸的相框，和爸爸一起頂鼻子的細節(jié)，更是讓人有一種揪心的痛，也讓人感到一絲溫情的安慰。

在小說《只是偶爾哭》中，作者寫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故事，沈展為了紀念最后一年的小學時光，希望留下美好回憶，便給自己制訂了兩個計劃，一個是競選當上班長，另一個就是希望能夠和自己最欣賞的女生陸依純合一張影。前一件事是自己努力就可以做的，但后一件事有些棘手，因為必須有陸依純的準許與配合。他的做法首先是光明磊落的，開學第二天他直截了當?shù)馗嬖V陸依純自己的想法，并且?guī)砹藬?shù)碼相機，但是遭到了陸依純直截了當?shù)木芙^。沈展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只好借故跑到了廁所里。這個細節(jié)也很好地展示了這個年齡的孩子真實的一面。沈展的下一步打算就是讓自己的好朋友魯濤幫忙，在陸依純正在廊前遠眺時，悄悄地和陸依純拍了一張合影，但是又被陸依純強烈地要求刪除。而沈展非常男子漢，盡管舍不得，還是毫不拖泥帶水地刪了。小說并沒有讓這個孩子絕望，而可愛的陸依純也告訴他只要你競選班長成功就和你拍合影。這篇小說的故事非常有生活氣息，情節(jié)和細節(jié)也非常到位，很好地表現(xiàn)了當下兒童的內(nèi)心世界。

作為女性作家，湯湯的語言表達很有自己的特色，總的來說清新秀麗，溫婉細致，準確到位。比如描寫藍凝收到男生的紙條時，“小小的興奮，微微的甜蜜還有絲絲的緊張使藍凝一張鵝蛋形的臉，氤氳著粉紅，氤氳著唇角若隱若現(xiàn)的一抹淺笑”。在小說《管天管地》中，當管地知道爸爸管天是個小偷時，作者寫了這個孩子內(nèi)心的變化，先是變得沉默，然后發(fā)自內(nèi)心地鄙視管天，這是因為爸爸在他心里一直非常高大。“管地的世界，有爸爸管天撐起的這個世界，就在那一瞬間，坍塌了，昏暗了，冰冷了。”“管地的心，時常抽搐著，夜晚，他躺在床上，淚水就像小河那樣，汩汩地淌。他面朝天花板，輕輕地一遍一遍地質(zhì)問：‘爸爸，爸爸，你為什么要這樣？’”這些語言非常恰當?shù)孛鑼懥斯艿貎?nèi)心復雜微妙的情感。作家的語言一般在環(huán)境描寫時更富于才情，請看小說《柿子，柿子》里的一段文字：“天塘溝，懶洋洋地躺在一個花草茂盛的山溝溝里。溝尾巴處，就是莫朵的家，一小幢二層的紅磚瓦房。房后兩棵石榴樹，一顆青棗樹，房前幾株苦櫧，一棵柿子樹。”簡單的幾筆白描，就勾勒出了一副盎然的山村畫。

三、人物生動，溫情呵護

兒童小說與成人小說一樣，要想成功首先要有生動的人物形象。寫慣了童話的作家，難免會以故事情節(jié)見長，在這方面，湯湯雖然有所體現(xiàn)，但在一些小說中還是直面現(xiàn)實，寫出了具有時代氣息的人物形象，并且體現(xiàn)出了女性作家對兒童成長的一種心理的溫情呵護。

在小說《后來呢》中，作者塑造了一個因生活變故性格有發(fā)展的兒童形象，那就是一個叫盧盈的12歲的女孩。盧盈家里有個弟弟叫盧達，爸爸媽媽時常吵架，還鬧離婚。雖然爸爸媽媽不好，但姐弟倆的感情非常好。小說前部分出現(xiàn)的盧盈是個會講故事的女孩，并且因此常常把故事無限制地向后延長，為的就是能夠多吃幾塊弟弟的桃酥。這部分情節(jié)非常鮮明地刻畫了一個有趣的饞嘴女孩的形象，但就是這個盧盈，當她知道弟弟盧達耳朵聾了以后，這個從來出過遠門的盧盈就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去一個又一個小時車程的陌生城市，她要通過乞討的方式，為弟弟買到一副三千多元的助聽器。為了達到目的，她一整天沒吃一口飯，她勇敢地在人多的地方下跪了，她還打算要跪下一個星期來乞討。這樣盧盈就由前一個饞嘴女孩變成了一個懂事的、愛親人、勇敢的女孩，作家刻畫了一個具體可感的人物形象。

為了真正地走進兒童的精神世界，使作品的人物有一定的深度，優(yōu)秀的兒童作家必然要刻畫人物的心理世界。湯湯在小說《火腿腸19+1》中寫的林蕭這個人物就非常值得重視。林蕭是班長，也是班里的“魅力男士”，但就是這樣的孩子，看到了學校門口小店里的老板在人多容易犯糊涂的時候，就想起了一個游戲，他希望自己能夠變成某部影片中的百變神偷，方法就是偷這個店里的20根火腿腸，他并不是自己吃，而是放到一個塑料包里埋起來，等到滿了20根就再悄悄地放回去。問題是由于林蕭還是個孩子，他把這個自認為刺激的游戲告訴了網(wǎng)友“小笨豬”，但這個“小笨豬”恰恰就是本班同學何競遠。由于何競遠的招供，林蕭露餡了。這個游戲的性質(zhì)就變了，林蕭認為自己成了人們眼中的小偷，為此他想到了自殺，甚至寫好了遺書。楊老師在《班務日志》上寫下了這么一句話：“太讓人震驚了，孩子的世界出人意料的復雜啊！”尤其在小說的結(jié)尾，作者寫道：“是一場什么樣的游戲呢？楊老師猜得出游戲的主人公，卻猜不出游戲的內(nèi)容。”這實際上就是告訴讀者，大人要關注每一個孩子，包括那些公認的好孩子，因為“反抗與適應都是少年成長中必不可缺的重要過程”[3]。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對這些人物給予了真切的關愛，對人物的命運給予了溫情的呵護。在前一篇《后來呢》中，盧盈的爸媽雖然也吵鬧，但也會和好，尤其是愛孩子，他們給盧達買來了助聽器，盧達照樣可以聽姐姐講故事。在后一篇《火腿腸19+1》中，楊老師選擇了較穩(wěn)妥的方式處理這個“火腿腸事件”，最大限度地保護了林蕭這個好學生的形象。另一篇小說《可不可以不在乎》也很好地寫出了梅曉纖這個女孩子的微妙心理。當然，作家的溫情是一回事，在我看來，小說能給讀者更多的思考，提出更有意義的命題，才是最值得肯定的。

四、筆力稍嫌不夠，創(chuàng)作還需打磨

縱觀湯湯的兒童小說創(chuàng)作，應該說確實不如童話作品那么雍容大氣，渾然天成。還有一些不足。“這些作品在題材上也許稍嫌狹窄，在故事上也顯得過于著實”[4]，這主要體現(xiàn)在小說的人物形象還不夠厚實，小說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廣度還不夠，重要的情節(jié)安排不夠細致，有時過于草率，小說的語言也不如童話作品那樣輕松自如，富于詩意。

在塑造小說人物方面，湯湯的兒童小說確實不夠突出，有好多篇都亟待加強。這可能跟湯湯寫作童話的習慣有關，容易寫著寫著就開始了講故事，而忽視了人物形象的塑造。如《笨菲兒還在洞里》，雖然也寫了幾個人物，但大多是完成故事的需要，缺少鮮明的個性。如《杉子的圣誕》、《裙》、《落英》等篇，故事完整，但是人物形象不夠突出鮮明，與其說是兒童小說還不如說是兒童故事。

湯湯的小說往往在情節(jié)設計方面缺少耐心，尤其是小說的結(jié)束部分不夠從容耐心，缺少一定的說服力與影響力。比如小說《其實我也喜歡你》，由于鐘曉谷泄密，導致藍凝沒法到校上課，各種傳言四處流走，但是小說后半部分，鐘曉谷找到了藍凝的家，藍凝一句話就輕易地原諒了他，很輕易地接受了他的“對不起”，然后一起去學校準備考試。相信讀者不會滿意這個結(jié)尾的，雖然很溫馨，很喜劇，但不能服人。與其說是藍凝輕易地接受了鐘曉谷的道歉，還不如說是作家草率地解決了這個矛盾。在這方面，還有幾篇小說也有類似的問題，比如《后來呢》、《管天管地》等。

湯湯的這些小說在語言表現(xiàn)方面，也不是太讓人滿意。因為我們看慣了她在童話比如《睡塵湖》、《流鶯谷》里的靈動與飄逸，詩情與清麗。作家在小說中的創(chuàng)作顯然過于注重敘事，描寫就少了，細節(jié)也不夠豐滿，當然語言的詩意體現(xiàn)得就很不夠。至于環(huán)境的出色描寫就更少了，這對于人物的襯托自然也就不夠。

總覺得湯湯的童話創(chuàng)作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屬于她個人較高的程度，要想突破確屬難上加難，因此，湯湯的小說創(chuàng)作無疑會使她峰回路轉(zhuǎn)，另辟蹊徑，說不定會別有洞天。因此，湯湯完全應該在小說創(chuàng)作方面多投入一些，再耐心一些，作品再精致一些，寫出具有個人風格的、具有經(jīng)典意義的作品。由于湯湯是一個極具潛質(zhì)的優(yōu)秀作家，我們理應對她有更高更大的期望。

參考文獻：

[1][4]方衛(wèi)平.湯湯靈動系列·序.新蕾出版社，2012，6，第一版.

[2]吉忠蘭.湯湯靈動系列·柿子，柿子·原來是你.新蕾出版社，2012，6，第一版.

[3]朱自強.經(jīng)典這樣告訴我們.明天出版社，2010，4，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