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采用符號學原理解析戲劇服飾的構成,闡述傳統(tǒng)戲劇服飾的能指和所指元素,對傳統(tǒng)淮劇服飾的戲衣、盔頭、戲鞋的款式特征及質料、顏色、紋飾等形式因素進行分析,并通過演員穿著行為所蘊含的象征、審美、民俗等藝術符號綜合體現(xiàn)。指出淮劇服飾既有服用功能的能指符號,又有民俗文化所指的意指符號,兩者共同構成了服飾的藝術符號系統(tǒng)。對淮劇服飾的研究可以探尋戲劇服裝表現(xiàn)形式的內涵,為淮劇的傳承與發(fā)展起著促進作用。
淮劇是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是江淮地區(qū)民俗文化的重要載體,具有質樸凝重的地方色彩和灑脫自然的生活氣息。作為地方戲劇種,淮劇已有二百多年的發(fā)展歷史,是江淮文化中一個極富特色的構件和重要組成部分,承載著不同歷史時期豐厚的地域文化。而今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得到了地方政府的大力扶持和關心,然而對于淮劇這一地方劇種,許多學者從曲目、唱腔、傳承和發(fā)展等方面進行了研究,但對淮劇服飾的研究甚少,這種狀況與淮劇的全面發(fā)展是極不吻合的,本文就是結合傳統(tǒng)戲劇服飾的特征對傳統(tǒng)淮劇服飾藝術符號的構成元素進行研究。
藝術符號的構成元素
1. 藝術符號的含義
德國哲學家卡西爾認為“藝術可以被定義為一種符號語言”,它不是事物的直接屬性,而是人類經驗的組成部分,藝術表現(xiàn)美感、而符號表現(xiàn)概念,藝術符號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部分,在可聽、可觸、可視的符號中建立穩(wěn)定的秩序。藝術符號的特征:一是具有系統(tǒng)性,它不僅概括了個性的特征也能概括整個人類的共性,使符號系統(tǒng)處于相互依存的狀態(tài);二是具有純粹性,藝術符號用最形象可感、最簡潔、最直接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集中而突出的藝術效果,給欣賞者的感官最直接的沖擊;三是含蓄而有張力,藝術符號是對比性及和諧性的矛盾體,在符號內部各種因素的作用中達到和諧統(tǒng)一,因此藝術符號往往是“意不盡言”,具有經久不息的回味效果。
2. 藝術符號的構成系統(tǒng)
戲劇服飾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符號系統(tǒng),正如巴爾特所闡述的那樣,衣著是處于純粹狀態(tài)中的語言,它是規(guī)則和符號的系統(tǒng)化狀態(tài),也就是說每一個人的衣著都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符號系統(tǒng),同樣,戲劇舞臺上每個角色的穿著,也都是獨立的符號系統(tǒng),是一種民俗文化的表現(xiàn)。符號就像一個雙面體,由能指和所指兩個方面構成,能指是符號的物質形式,表現(xiàn)為可感性,是符號的表現(xiàn)或符號的形式;所指不是一種事物的實體,而是指該事物的內在本質,是抽象的,不可感的。戲劇服飾的符號性,就是指戲劇服飾具有符號的能指和所指及其關系的性質,無論是上衣下裳、巾帽鞋靴、還是質地、顏色、款式、紋飾等形式因素都是屬于符號的能指系統(tǒng),而角色的職業(yè)、性別、性格、地位及穿著行為所蘊含的象征、審美、民俗等的意義,便構成了戲劇服飾的所指。經過長期的歷史積淀,戲劇服飾中的某些能指形態(tài)與某些所指意義建立了穩(wěn)固的關聯(lián),這種關聯(lián)性也是戲劇服飾符號性的具體體現(xiàn)。
藝術符號的能指元素
淮劇在歷史上曾有與徽劇、京劇同臺演出的經歷,在長期的演出實踐中大量吸收了徽、京、昆等兄弟劇種的劇目及服飾設計的長處,并遵循和借鑒中國傳統(tǒng)戲劇服飾程式性的裝扮,形成了服飾的穿戴規(guī)制程式。傳統(tǒng)劇目服飾由戲衣、盔頭、戲鞋等三部分構成,這些構成元素與色彩、質料、紋飾緊密融合,體現(xiàn)了戲劇服飾穿著的特色,遵循了舞臺角色的穿著規(guī)律。
1. 傳統(tǒng)淮劇的戲衣
傳統(tǒng)戲衣款式分為“蟒、帔、靠、褶、衣、輔助物”等六大類(表一),款式多為寬袍闊袖,全封閉式,外型寬大平直,不顯腰身,繼承了中國歷代服飾追求意境美,體現(xiàn)精神意蘊美的傳統(tǒng)。款式來源于歷代的生活服飾(以明、清為主),經過藝術加工,已經脫離了生活的自然形態(tài),戲衣的面料按可舞性功能劃分為剛、柔兩種,如大緞,質地挺括,光澤明亮、料折線條粗獷,由于經緯組織較密,更適應刺繡,在舞動時,緞料方折有力、節(jié)奏感強,且能發(fā)出抖動的聲響,有助撩袍、抖袖等大幅度表演動作,也有利于展現(xiàn)人物的陽剛之美??U緞,質地相對柔軟,料折線條自然流暢,垂感好,主要用于帔、褶等戲衣,在舞動時,縐料輕盈富于彈性,具有一種陰柔之美。傳統(tǒng)戲衣的色彩十分絢麗玄奧,繼承了中國民族藝術的裝飾色彩傳統(tǒng),用色大膽,既有強烈對比又有和諧統(tǒng)一,加之各種傳統(tǒng)紋樣的裝飾,工藝上鋪錦列繡,顯現(xiàn)出“錯彩鏤金、雕饋滿眼”的裝飾之美。通過服飾的組合搭配,充分顯示傳統(tǒng)戲衣的裝扮特點,同時與表演藝術高度協(xié)調,有助于表演動作的完美發(fā)揮。
2. 傳統(tǒng)淮劇的盔頭
盔頭是戲曲服裝的首服,是戲曲人物所戴各種冠帽的統(tǒng)稱,盔頭是由冠帽與大小附件組合而成,根據(jù)人物地位、性格、身份的不同,分為冠、盔、帽、巾四大類,冠為禮帽,盔為軍帽,帽既有禮帽也有便帽,巾為便帽,每一類品種繁多,在應用上都具有程式性,盔頭做工精巧,集富麗與輕盈與一體,上自皇帝的皇帽,下至平民的草帽圈,無一不美飾。軟制品,緞料刺繡,紋飾華美;硬制品,多以鐵板、鐵紗做成硬胎,外部的各種裝飾性構件,用“立粉”勾紋樣,有半浮雕立體感,貼翠羽,勾金粉,華麗美觀。盔頭主體與各種大、小附件分做使用,有多種組裝法,形成同中有異的無窮變化,翎子、狐尾、附馬套翅、金花等附件,在盔頭組合中具有標示人物特定身份的作用,絲穗、后兜、飄帶等具有襯托人物氣質的作用,可顫動的珠子、紗帽、絨球等,能藝術化的表現(xiàn)人物的情緒。
3. 傳統(tǒng)淮劇的戲鞋
戲鞋是戲曲人物腳上所穿的各種鞋子的總稱,分為靴、履、鞋等三大類,共十多個品種,靴有青厚底靴、花厚底靴、朝方靴、官靴、薄底靴等;履有福字履、登云履等;鞋有魚鱗灑厚底鞋、打鞋、彩鞋、旗鞋、僧鞋等。戲鞋以現(xiàn)實生活為基礎,經過美化夸張而形成,每一類都與相應的角色呼應,也具有一定的程式性。其中厚底鞋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典范,襯托出人物的高在魁梧,彩鞋的穿著比較廣泛,是旦行角色普遍使用的戲鞋,底薄、尖口、緞面、“拉花”法繡花卉紋樣,前端綴彩色絲穗,有多種顏色,青緞的繡白或灰色花紋,用于寡居或戴孝的青年女子,與所穿青褶子配套,如淮劇中的秦香蓮,紅緞的彩鞋既可與紅帔配套,又可與兇服(女罪衣褲)配套,其余粉、湖、皎白等色,也要求與角色所穿的服色協(xié)調統(tǒng)一。
藝術符號的所指元素
1. 程式性——象征意義
程式作為一種規(guī)范化的表現(xiàn)形式,在戲曲中普遍運用,從應用角度上看,戲衣的款式蟒、帔、靠、褶等四大系列本是身份與場合結合的服裝,具有典型的象征意義,蟒莊重威嚴,靠壯麗威武,帔瀟灑明快,褶大方質樸,端莊、大方、含蓄、質樸是中華民族的氣質神韻,戲曲服裝濃郁的裝飾性,正是這一神韻的集中體現(xiàn)。這四種類型的服裝,覆蓋了封建社會的各個層面,也反映了中國的冠服文化。如傳統(tǒng)淮劇《鍘包勉》中,包拯穿黑色獨龍蟒,顯示其忠心耿耿、剛正秉直[7];《穆桂英下西遼》中穆桂英身穿白靠,插靠旗,上身靠衣與下裳的五色飄帶相聯(lián)綴,剛柔并濟,顯示女將的颯爽英姿。在服裝上進行紋樣裝飾,也是我國的民族藝術傳統(tǒng),紋樣與款式、色彩的有機結合,可以美化戲曲人物,為之傳神抒情。龍紋是身份高貴、權力的象征,因此廣泛用于十色蟒、皇帔、龍箭衣、龍馬褂兒等主要戲衣上;獸紋繼承了“武用走獸”的紋樣傳統(tǒng),象征其勇猛;“四君子梅蘭竹菊”多用于文生的褶子,體現(xiàn)溫文爾雅的性格。配飾的運用也有一定的象征意義,如生病時的標志符號“扎手帕”、“扎包頭”;狐尾是番將、魔將、綠林英雄等非正規(guī)武將裝扮的符號;雉尾(即翎子)在戲劇中亦成為呂布等勇猛且正規(guī)武將裝扮的符號,經過長期的演出實踐這些象征藝術手法已經為廣大觀眾所接受認可。
2. 裝飾性——審美價值
裝飾是一種審美形式,是通過造型藝術的一些技巧,對自然事物進行修飾使之具有一定的審美價值,裝飾性既包含了裝飾圖紋又包括了各種依附物即佩飾,裝飾的服飾圖紋與佩飾就是指服裝上所刺、繡、畫、印的各種圖紋與戲劇服飾所附的各種飾物。戲曲服裝的紋樣薈萃了我國民族傳統(tǒng)紋樣的精華,包括古代美術紋樣、民間吉祥紋樣、文字紋樣、宗教紋樣、象形紋樣等,蘊含了民族文化的歷史淵源。紋樣與刺繡這兩個相互關聯(lián)的要素,突出了戲曲服裝的鮮明特色,紋樣不僅具有裝飾性,同時具有審美價值,加之刺繡的廣泛運用,使戲曲服裝具有了極強的工藝性,如黃蟒,服色底色為明黃,繡“三藍”色團龍及蟒水紋,構成黃與藍的色彩對比,黃色被襯托得更鮮明、華麗,戲衣成了名副其實的工藝品。另外飾物多數(shù)對戲劇服飾起美化、裝飾作用,服裝上的飄帶、鸞帶、流蘇、珠穗,盔頭上的珠子、絨球、紗帽翅等極易顫動,最能表現(xiàn)人物的心理情緒。寬袍闊袖盡顯精神意蘊之美,盔靴胖襖襯托人物形象的高大魁梧,這些是裝飾性的另一種表現(xiàn),也具有典型的審美價值。
3. 寓意性——民俗符號
在傳統(tǒng)戲曲服飾中,對比或互補的純色搭配是服飾色彩搭配體系的特征之一,古代的帝王、后妃、官員的服飾以黃、紅、紫等鮮艷明亮的色調為主,寓意富貴榮華。紅配黃、紅映綠,強烈而明快的色彩對比體現(xiàn)出中國人對吉祥如意的熱烈追求,襯托出一種大氣的東方之美。從戲衣的紋樣裝飾可以透析出濃濃的民俗符號元素,如淮劇優(yōu)秀傳統(tǒng)劇目《打金枝》的服飾設計,劇中老生唐皇穿著帝王專用的明黃色團龍蟒,頭戴皇帽、足穿厚底靴,龍是中國文化和中華民族的象征,對龍的圖騰崇拜,也充分反映在戲衣上,襯托出帝王的尊貴與威嚴。除龍紋外,在款式的前后心顯著位置擺“八寶”(寶珠、方勝、玉磬、犀角、古錢、珊瑚、銀錠、如意等),表現(xiàn)了人們對美好愿望的向往和寄托,此外還在全身插“八吉祥”(花、罐、魚、長、輪、螺、傘、蓋),又叫佛家“八寶”,描繪成八種圖案紋飾,作為佛教藝術的裝飾,這些裝飾紋樣,既蘊含了民俗文化元素又透露出濃濃的戲曲特征。青衣升平公主身穿紅色團鳳女蟒,上身配以云肩、掛玉帶、下身系裙,頭飾為梳古裝頭,足穿彩鞋,服裝所繡紋樣主要為鳳凰、牡丹,以鳥中之王,花中之魁象征至尊至貴的女性形象。
4. 創(chuàng)新性——傳承發(fā)展
淮劇服飾的程式性既有穩(wěn)定性又有隨機性,隨著政治、經濟、文化、審美觀念的不斷變化,新創(chuàng)制的服裝優(yōu)勝劣汰更能滿足大眾的審美需求,中國傳統(tǒng)京劇《霸王別姬》中霸王的形象耳熟能詳,霸王身穿黑霸王靠、花臉、頭戴黑夫子盔、足穿厚底靴,虞姬身穿軟鎧甲,披一件精工刺繡的華美斗篷,英姿勃發(fā)(圖1)。而淮劇勇于創(chuàng)新,打破了這種人物造型設計的常規(guī),表現(xiàn)出一個不勾花臉的霸王形象,專家稱贊其為戲曲舞臺一個新的臉譜,戲衣的式樣也突破了霸王穿“靠”的程式(圖2),采用紅、黑對比的款式設計襯托出一個氣宇軒昂的熱血英雄,這一位霸王立刻從眾多傳統(tǒng)戲劇中脫穎而出,淮劇《西楚霸王》成功找到了項羽品格中與古楚文明,淮劇傳統(tǒng)相通之處。同時舞美設計巧妙運用了舞蹈、話劇、甚至電影詞匯,舞臺樣式統(tǒng)一,視角獨特,文藝理論家徐俊西評價說“淮劇塑造了一個新的項羽形象,有新意,有現(xiàn)代審美情趣,有與現(xiàn)代人情感的溝通”,更具有觀賞性和審美性,它也為地方戲在現(xiàn)代城市的生存提供了借鑒。
結 語
對戲劇服飾符號性的研究,不僅是對其符號意義的解讀,更是通過它來探索戲劇本身的某些規(guī)律,淮劇服飾只有將藝術符號的能指和所指元素結合起來,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符號功能,同時與化妝、道具、歌舞、說白等系統(tǒng)協(xié)調,最終實現(xiàn)對戲劇角色的完整塑造。所以,對淮劇服飾的研究可以探尋戲劇服裝表現(xiàn)形式的內涵,有利于挖掘江淮地區(qū)民俗文化,為淮劇的傳承與發(fā)展起著促進作用。
(作者單位:鹽城紡織職業(yè)技術學院藝術設計系)
基金項目: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項目編號:2012SJB760041)
作者簡介:陳潔(1968—),女,副教授,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服裝設計新材料與服飾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