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男女

文／凸 凹 圖／孫 岳

鄉間男女

文／凸 凹 圖／孫 岳

女人呦，捻來捻去，也捻不掉手掌上的老繭，你就是賽德克真正的女人！

吃過團圓飯，知伯母、嬸母因洪災從老家遷出，就住在鄰近的安置房里，遂備下禮物，率兩個弟弟前去探望。二老喜出望外，唇角顫抖，類似于哭。吩咐酒菜，強行令吃。那飯菜簡陋，讓人心悲，猶豫于吃。不因剛剛吃過，胃無余裕，只因寒酸情景，心無余裕。最后不吃。

伯母牽著我的衣角，久久地盯著我看，像端詳她的親生兒子。我俯身迎接她的端詳，發現她的面相、表情與母親酷似。不禁感慨，在鄉下，老年婦人在情動之下，都似老母。我淚流滿面，掏銀三百，給伯母拜年。伯母推拒，似有過錯。我說：“我也是您的兒，也應該盡點孝心。”伯母點點頭，撩開棉衣大襟，把錢別在里邊，說：“那好，我給你留著，等你有了孫子，如果我還活著，給他當壓歲錢。”

去嬸母處，發現一年不見，本頗健朗的一個人，也拄上了拐杖，也是典型的關節病。山地婦女，年輕時多負重，扛、挎、背、提，壯于男人，也不吝惜關節。一到年老，十有八九，都病于關節磨損。

我打趣道：“嬸子，您拄著拐杖往左歪，我母親拄著拐杖往右歪，一左一右，歪得呼應，真不愧妯娌一對。”

她也哈哈大笑。這樣的打趣，強于安慰，讓我們都不悲于生活。

最后，大力發展科技服務中介機構。加快落實《市政府辦公室關于加快科技服務業發展的實施意見》要求，重點培育市場化、專業化的人才中介、研究開發、技術轉移、檢驗檢測認證、科技金融等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加強對責任部門實施情況績效考核。著力打造“科技領軍型人才創新驅動中心”服務品牌，完善領軍型人才驅動中心服務職能建設，提升政府招才引才育才工作社會影響力。

我送了她兩條煙。

嬸母嗜煙，牙齒脫落得早，而她又好喜顏面，掉了就補，滿嘴金牙，歙合間，金光閃閃。然而她命里無金—剛過五十，叔父就撒手西行；大兒子因債務，失蹤至今；小兒子與前妻離異，留下幼孫，再娶，又添孫一個，且無進項，便在苦日子里掙扎。

然而，她一直樂觀，殘羹剩飯也吃得香甜。所以，鄉下人活得堅韌，并不是他們有生活信念，而是小民力微，拿生活沒辦法，沒了懼怕，就豁達了。

回到家里，向母親匯報見聞。母親說：“這是意料之中的。”

母親還說：“這腿疼，是向下邊縮，牙疼，是向上面長，只要還能吃得下飯，就是好日子了。”

她的話，真讓我心驚。我也是50歲的人了，也經受過牙疼之苦。牙一疼，真的像往上又長了一截，亂了以往的咬合，見了飯菜，不敢下嘴。

對生命的體驗，母親真善于總結，使我覺得她是個智者。從母親身上，又驗證了我的一個說法—有知識的，未必有文化；有文化的，未必有智慧；有智慧的，未必有喜樂。

晚上喝大酒，醉眼迷離地看了兩眼央視晚會，就走向黑夜，在鄉間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到了鐘聲敲響的時候，懷著莫名其妙的怨恨放鞭炮。足足放了一個小時之后，感到天藍地闊，牛鬼蛇神已遁形無跡，便縱情大笑一番，上床睡覺。

吃完初一餃子，突然犯困，就在母親的熱炕上睡下了。

炕太熱，被熱醒，見身旁，母親也睡著。

她夜間和面、剁餡、包餃子，睡得很晚，自然要囫圇地睡一覺。

母親睡得很沉，嘴大大地張著，呼吸急促，一如夜鬼追身。眼泡腫脹，白發稀疏若無，全不見醒來時那慈祥模樣。

母親有些丑。

想到她年輕時的如花之美，我頓生憐惜，覺得兒女的孝敬，可能就始于母親開始丑陋的時候。

父親去世早，走時，就是我當下的年齡。母親的美麗，也被他帶走了。

隔壁的房間很熱鬧，家婆和弟弟、弟媳在打麻將。

前去觀戰。

家婆手氣好，連續和牌，便高聲嘯叫，一如小女兒。心生厭惡，覺得這人間之所以缺少端莊，就是因為這種俗陋的游戲太多太多。

踅到侄子的房間。因為房間里有電腦，可以上網瀏覽。

電腦桌面上有明星范兒的照片一幅，知道那是侄子的戀人。“80后”與我輩不同，不揣肉麻，感情外露。

上網瀏覽，只一條社會新聞：除夕之夜，北京產生炮屑1570噸。其余都是有關央視晚會的跟帖。一臺晚會居然充斥了網絡的所有窗口，真是匪夷所思。便點開視頻，看臺灣電影《賽德克·巴萊》。

一看就被吸引，氣勢恢宏，追魂攝魄。絕非簡單的抗日故事，而是涉及靈魂救贖的大主題。

賽德克人的不凡處，就是不畏強暴，獻出肉體，救回靈魂。靈魂所在的標志，是部落圖騰的永在。

其中最動人處，是部落先人娓娓道來的兩句祖訓：

“男人呦，捻來捻去，也捻不掉手掌上的血跡，你就是賽德克真正的男人！

女人呦，捻來捻去，也捻不掉手掌上的老繭，你就是賽德克真正的女人！”

但后娛樂時代缺少的正是這兩樣東西：男人的英勇，女人的勤勞。

（飛鴻雁摘自新浪網凸凹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