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婧



傍晚6點半,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門口依然排著長龍,等待的參觀者至少還要一個小時才能進入,并且預計逗留到晚上11點閉館。時隔30多年,西班牙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薩爾瓦多·達利的回顧展再次亮相,并引發了全城的超現實主義熱潮,涂著口紅的唇形沙發、波士頓龍蝦做成的電話聽筒、騎著蝸牛的天使,這一切都出現在現實里。
或許蓬皮杜藝術中心將再次迎來歷史上最受歡迎的展覽——上次紀錄的保持者是1979年的達利作品展,那次展覽由居住在巴黎的達利親自主持,他要求策展人陳列的作品“一定要讓人感覺到龐大、驚人、鮮活和神話般的東西,讓每個人都可以意識到自我是獨一無二的、無可復制的”。當時巴黎居民幾乎有一半都去看了展覽。
蓬皮杜藝術中心籌備了30多年,此次展覽將達利畢生創作的各個方面完整地展示給觀眾。直到3月底,世界上博物館和私人收藏的達利各個時期代表性作品都匯聚到了蓬皮杜藝術中心,陳列的200多件作品中包括了雕刻、油畫、影像、裝置、文獻等等,展現了達利“異想天開”的一生。
超現實主義的世界
整個展覽按照時間順序,展現了他在西班牙求學、在巴黎成名、在美國成功并最終在西班牙隱居終老的一生,根據他的不同藝術時期和所涉獵的不同領域分為了七個部分。那些耳熟能詳的作品《記憶的永恒》和《內戰的預感》并沒有陳列在最醒目的位置,而是作為七個人生階段的一部分加以敘述。
上世紀30年代達利與妻子加拉相遇并結婚后,觀眾由衷地感到加拉是他的繆斯女神。達利繪畫的題材和風格也發生了劇烈的轉變,如《那耳喀索斯的變形》里性的隱喻,還有身體像打開著的抽屜的女人,都表達了作者異乎尋常的情趣。
或許這也與他在巴黎遇到弗洛伊德有關。達利使用一種自稱為“偏執狂臨界狀態”的方法,在自己身上誘發幻覺境界,從而在潛意識中產生意象。這個方法讓他進入另一個世界,他作為旁觀者和記錄者,把那個魔幻的世界帶給人類。你可以看到細腳伶仃卻在背上駝起教堂的一群大象,長著女演員頭像的埃及獅身人,還有像漁網一樣被風吹起的臉龐。那些矛盾、錯位、荒誕的景象,并列在時空顛倒的畫面里,讓人始料不及卻又情趣盎然甚至忍俊不禁。他成了世界最著名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家。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電視機越來越在歐洲家庭中普及并奪去了繪畫的光芒,達利開始被這種新藝術形式所吸引,開始了對劇場的探索,他尤其渴望將自己頭腦里的諧謔畫面變成影像。你可以在錄像作品里,看到他扮作國王被一群女仆簇擁,也可以看到很多希區柯克式的電影片段。不過最讓觀眾詫異的,莫過于在那個沒有計算機合成照片技術的年代,他可以讓女子的身體疊成骷髏的造型,也可以讓貓在空中飛行并控制水花,還有很多他本人搞怪的自拍照片。
蒙馬特精神的復興
達利展在巴黎的再度火爆,或許見證了蒙馬特高地精神的復興。蒙馬特一直是巴黎“藝術誕生地”的代名詞,見證了近現代繪畫藝術200年來的變遷。在蒙馬特高地還是巴黎近郊的一個小村莊時,高地上的小丘廣場就已經成為畫家和藝術家的聚集地。
??從19世紀的雷諾阿、梵高,到20世紀的畢加索、馬蒂斯、德蘭等等,達利代表了蒙馬特藝術家的一個高音符。達利創立的超現實主義不僅以一個藝術流派而存在,更成為開啟視覺藝術自由構想閘門的象征性符號。他的作品徹底顛覆了以“寫實”為基礎的藝術傳統,那些只會發生在夢境里的“虛構”,卻成為了藝術的“現實”,讓你身臨怪境。
后世的藝術家可以繞開達利,卻再也繞不開他創立的超現實主義,文學、電影、服裝、攝影、設計,都在以他的方式模糊了真實與虛構的世界,對自己理想中的世界進行藝術探討。
尤其是當今的數碼攝影,在思路上依然以達利為歸依,雖然更方便更強大的數碼技術取代了多次曝光和多底合成,但并不容易看到想象力的大規模突破——達利天馬行空式的編織故事的魅力,對今人的影響力之大,并不能簡單地一笑而過。
蒙馬特精神已經在近年來的歷次展覽中被喚醒和激發:2008年“畢加索和大師們”特展吸引了30萬參觀者;2011年巴黎舉行了世界最大規模的印象派畫家莫奈的回顧展,匯集了來自各個國家的代表作300多幅,參觀者冒著嚴寒排6個小時隊才能買到一張票;這次的達利生平回顧特展,也會再次上演24小時的“瘋狂”。
當今天的蒙馬特越來越成為游客追憶往事的集散地,蓬皮杜藝術中心反倒更像是一場流動的蒙馬特藝術盛宴,赴宴者或許并不富有,卻能與達利一起做夢,去往最真實的“超現實主義”世界,就像展覽出口處上記錄達利語錄的那堵墻上寫著的:“我與瘋子的唯一不同,在于我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