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瑞玲
摘 要:3G手機正在悄悄改變了人際傳播中信息的接收方式和信息的表現形式,本文擬從傳播主體、傳播環境,以及傳播的信息本身三個維度探討3G手機技術給人際傳播帶來的新發展。一方面3G手機極大地擴展了媒介的個性傳播能力,使人際傳播能按照傳播主體自己的方式和形式進行,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我們的人際傳播效果,但另一方面它的高要求亦使得現代人進一步被媒介所束縛,使人們在信息傳播行動中更加注重“關系”,影響人們對人際傳播中意義模式的認知。
關鍵詞:3G,人際傳播,手機
較之1G和2G,3G手機改變了人際傳播中信息的接收方式和信息的表現形式,因而必將影響信息接收主體對信息傳播相關要素的理解。這些相關要素,既包括傳播主體、傳播環境,也包括傳播的信息本身。
首先,從對傳播主體的認知上看。作為傳播過程中傳播行為的承載者,傳播主體在大眾傳播理論中主要指傳者,而在人際傳播中,則沒有那么明確的界線。所以,人際傳播中對傳播主體的認知也即自然包含了兩方面的內容:一是對對方主體的認知,二是對自我主體的認知。
3G技術的應用帶來了手機的新功能——視頻電話,使人類通過媒介進行真正的面對面交流成為了可能。雖然現在也有一些網絡即時通訊工具(QQ,MSN等)和極少的一部分固定電話,但是它們和3G手機是不能相提并論的。因為,3G網絡極高的傳播速率保證了圖像的清晰度,而手機的便攜性和較高的普及率則保證了面對面交流的方便性。因此,3G手機所提供的面對面交流方式的質量是現有的其它人際傳播媒介不能比擬的。
然而,面對面的交流方式卻又是保證主體認知度的重要條件。在這一點上,國內外一些著名的人際傳播學者看法保持了一致。麥克羅斯基認為在人際傳播中訊息的傳播是次要的,關鍵在于意義的引發。因此他強調交流雙方的面對面,認為只有面對面的方式才能突出“人”的首要位置,從而在交流中創造意義。同樣,米勒等人也從情景出發,強調了人際傳播中交流雙方的面對面,他們認為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在交流中最大限度的使用感官渠道,也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傳播的質量。我國學者王怡紅也在總結了前人的相關研究之后,做出了人際傳播關鍵在于“直接性”的結論,認為直接性概念的本質特征是“朝向人的,直面人的和指認人的”。這也就意味著,3G手機提供的隨時隨地面對面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應有的主體認知度。
同時,3G手機極大地擴展了媒介的個性傳播能力,使人際傳播能按照傳播主體自己的方式和形式進行,從而能更好體現其獨特的個性。美國學者約翰·斯圖爾特認為,人際傳播的核心在于,人可以在交往的過程中認識到對方作為一個獨特個體的存在,并表現出自我的獨特個性。對約翰·斯圖爾特來講,能在人際傳播中認識到對方的獨特個性是極其重要的,它直接標明了人際傳播與其它人類傳播的不同,是人際傳播的本質所在。而且,越個性的傳播方式,越能使交流雙方突破角色的限制,建立非角色的關系。因此,3G手機個性化的傳播方式,無疑也能為交流雙方創造較好的主體認知條件。
在1G和2G時代,人際傳播媒介的非面對面和非個性的形式,造成了主體認知在一定程度上的缺失。因而,3G技術的應用無疑帶來了一道曙光。當然,或許它還不具備那種能打破束縛、開創新天地的力量,但從主體認知的角度來看,可能的是,它會像一縷清新的空氣,我們在其中與他人“相遇”,然后發現他人,進而發現我們自己。
其次,從對傳播環境的認知上看。社會學家戈夫曼曾在其戲劇理論中,論述了傳播情境對于人際交往中自我表現的重要性。他認為,任何的人際傳播活動都是處在傳播情境中的,一定的情境就像戲劇表演的舞臺一樣。每一個講話者都處于一個舞臺的中央,他們不是在向信息接收者提供信息,而是在根據自己對舞臺的理解向觀眾演戲。因此,全面的把握傳播情境對于人際傳播主體來講,是至關重要的,它對傳播的效果有極大的影響。人際傳播的情境是一個整體的概念,包括雙方的身份、雙方的親密度以及所在場合等方面。對情境的認知并不只是一個固定的結果,它是一個持續的變化過程,因而需要交流雙方在傳播過程中對情境不斷地進行認知。其中,對身份的認知和前一節論述的主體認知不同,盡管二者有重疊的部分。主體認知中也含有對身份的確定成分,但是它并不關注雙方具體將彼此定位在了什么身份中,而只是關注雙方是否能在傳播中發現對方的人性所在。情境認知中的身份認知則只關注傳播主體通過對情境信息的認知所確定的對方身份。
3G實現的視頻通話,使交流雙方能通過媒介進行面對面交流,從而使交流雙方能通過媒介充分感知交流所處的情境。以往的人際傳播媒介由于受到技術的限制,并不能很好地傳遞相關的情境信息,導致交流主體不能達到應有的情境認知度。以電話為例,通常,我們在電話交談中,不能獲取到除聲音外的其它任何信息,因而很難對所處交流情境有一個準確的把握。可視電話彌補了這一欠缺,與以往人際傳播媒介相比,它向我們傳遞了更多的情境信息,使我們能更清楚地了解對方的身份、對話所處的場合、氛圍和對我的親密程度等,從而能據此擬定最佳的自我表現方式,達到相對較好的人際傳播效果。
不過,它所造成的影響卻還不止于此。通過可視電話,人們可以進行異地的面對面交流,這樣,交流的雙方雖然并沒有共享同一個交流情境,但是卻能相互感知彼此所處的情境(特別是場合)。因此,他們在交往中不僅需要隨時注意自己所處的情境,還要隨時捕捉通過3G手機傳輸過來的情境信息以對對方所處的情境有所認知。這就意味著3G背景下的人際傳播給交流雙方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于是,3G手機仿佛變成了麥克盧漢所描述的冷媒介,需要我們深度參與。而這種深度參與的要求又使我們更加注意對方所處的情境。這樣,我們本就越來越少的私密空間,在這種注意中,就被3G手機進一步蠶食了。因此,從傳播環境的認知上看,3G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我們的人際傳播效果,但是它的高要求卻將現代人捆綁了起來,使他們進一步被媒介所束縛。
最后,從對信息本身的認知上看。在人際傳播中,我們通常會接收到兩種來自對方的信息符號:語言符號(表達語言信息)和非語言符號(表達非語言信息)。以往的人際傳播媒介都主要使用語言符號來表達信息,接收方接收到的也主要是語言信息,因此,大量的非語言信息就被媒介過濾掉了。但是,非語言信息在人際傳播中卻有重要的作用。這也正如施拉姆所說:“傳播不是全部通過言詞進行的,一個姿勢、一種面部表情、聲調類型、響亮程度、一個強調語氣……這一切都攜帶著信息”。
帕洛阿爾托學派認為:人際傳播五項基本原則中最重要的一條是,任何人際交流都包括兩種信息,內容信息和關系信息,其中關系信息主要通過非語言符號來傳播。可見交流雙方要想在人際傳播中正確定位彼此關系,就必須接收到足夠多的關系信息,非語言符號在中間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以往的人際傳播媒介在傳遞非語言信息方面的劣勢是顯而易見的。一方面,它們在非語言符號傳播方面的乏力直接影響了關系信息的傳播,從而導致了關系定位的偏差。另一方面,它們非面對面的形式直接否決了通過“透視”進行的關系感知的可能性,從而割裂了關系認知的連續過程,易使交流雙方處于關系不對稱的境地當中。與其不同,3G手機在表達非語言信息方面則顯得游刃有余。它不僅可以通過可視電話和多媒體短信等功能來傳遞非語言信息,還可將人們使用相關服務的行為本身作為一種個性化的非語言符號,通過其來傳遞具有個性的非語言信息。通過3G手機進行人際傳播,人們能更即時地感知更為豐富的非語言信息。然后,通過這些信息,交流雙方能即時定位彼此關系,從而更全面清晰地理解對方所要表達的內容,特別是那些曾被媒介所丟失的不可言傳的情感內容。無疑,在通過3G手機進行的人際傳播中,人與人之間關系將會變得更真摯緊密,更直接可靠。
此外,還需強調的是,3G的應用,對人際傳播中意義模式認知也有不可低估的影響。“媒介是身體的延伸”,麥克盧漢在拋出這個著名論斷時可能并沒有想到會有一種媒介會真正成為人類身體的一部分。我們可以說,3G實際上并不是改造了媒介,而是直接改造了人的身體。人類好像經此而成為了“超人”,能不受限制地進行人際傳播。然后,在技術賦予人的超凡能力逐漸成為人們共識的時候,媒介方顯現它影響意義模式識別的能力。比如,在固定電話時代,被呼叫人不能接電話會被認為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我們也會自然將此類情況歸入“被呼叫人出門了或者由于某種原因沒有聽見”等意義模式中;而即使在2G時代,我們通常也會比較自然將其歸結于“手機沒信號、話費貴或者忘帶手機”等意義中;但是,3G技術將這些常見“理由”從技術上否定了,因而在3G時代此類情況就很難再被歸入類似的意義模式。
因此,在人們通過3G手機進行的人際傳播中,意義模式的識別將會擺脫一些既有的因素的影響,而更多集中于關系考慮的范圍。這使3G手機在人際傳播中具有一種透明性。一方面,它就像玻璃一樣,信息在中間可以自由、完整的透過,而幾乎不會產生“折射”和“屏蔽”現象。另一方面,用戶可以通過3G手機隨時隨地進行交流,而且它給人一種錯覺,讓用戶在使用中逐漸忽略了3G手機作為一種媒介的存在,認為交流是直接、真實的。關系則在其中進一步顯示了它的力量。3G手機使人們在信息傳播行動中更加注重“關系”,這一改變至少造成了兩方面的影響。一方面,由于“關系”對主體的束縛,使得社會中微觀的人際傳播交流結構趨于穩固。而越是穩固的交流結構,勢必會使人們的交往更頻繁,也就使得傳播主體間的關系更加親密。與他人親密度的提高,無疑會為人們的生活帶來便利,“朋友多了,路好走”正是對此的真實寫照。于是,傳播主體無論出于什么樣的傳播動機,或者說無論他的傳播行動是屬于哪一種類型,都必須考慮到關系信息傳播對人際間親密度的影響。因此,單純的人際傳播難免不會因為或多或少的利益訴求而帶上些許目的理性的色彩。這樣,在人際傳播中價值理性類型行動具有了向目的理性類型演變的趨勢。這種演變從理論上講,在某種程度上還是不可抗拒的,因為它主要由媒介變遷導致,具有一定客觀性。同時,這種演變也發生在其他非目的理性類型中,甚至是在目的理性類型本身中。那么,3G手機給人際傳播的目的理性化打開了一扇演變之門,無論是什么行動類型都可能由此向目的理性過渡。
作為一種新型的人際傳播媒介,3G手機不僅可以出色完成既有人際傳播媒介的所有功能,而且還擁有更多更強大的傳播功能。因而,當眾多的人際傳播媒介擺在面前供我們選擇時,同等條件下,無疑我們都會選擇更優越的媒介。這是一個簡單的推理。在實踐中,特別是在3G技術應用之初,人們選擇人際傳播媒介的考慮因素遠比此復雜。人際傳播媒介的競爭力并不完全是來自它的業務功能,它還依賴于一定的社會功能。我們可以簡單認為每一種人際傳播媒介除信息傳播外還具有一定社會能力,它源于媒介自身的業務功能,是媒介在社會應用中的整體呈現,是媒介作為被選擇對象的核心競爭力所在。每一個人際傳播媒介所有的社會能力都將培養出獨有的使用者的交流意識。3G手機在應用之后,造成了傳播主體交流意識的改變,這是對主體在認知和行動方面的整體影響。
所以,當3G手機大規模使用之后,它勢必會使各個社會群體的內部聯系更加頻繁。于是,依托于3G手機的多種傳播功能就在每一個群體內部建立起一條快速、便捷、形式多樣的信息擴散通道。從結果來看,3G手機在每個群體內搭建起了一個有效的公共話語空間。這個公共空間和目前被廣泛看好的網絡公共空間(BBS等)相比有著更多的優勢:在消息擴散方面,它更快速;在公共空間的參與性方面,它更便捷;在消息的可信度和來源方面,它更真實可靠;在監管方面,它采用純粹的人際傳播方式,最大限度地避開了政府部門的監管……。更重要的一點是,它以3G手機為媒介來彼此聯系,又依靠群體內成員與成員之間的關系來協調溝通的秩序。于是,3G手機提供了建立信息流動空間的可能性,而傳播主體間的交流關系則保障了此種作用模式的有效,這恰是目前的網絡公共空間比較難做到的。這樣,它好像又帶上了點哈貝馬斯的味道,因為它在一定程度上暗合了哈貝馬斯曾論述的公共領域的三個特質:其一是能形成一種獨立于經濟和國家的議論空間;其二是能建立一種大眾通過群體方式普遍參與的聯系模式;其三是這種議論空間將民眾視為公民,而不是消費者。 基于此,我們也就有理由說,3G手機可使一個群體內部聯系更緊密,就意味著可能會帶來的另一個效果:使群體之間聯系更緊密。因為在一些群體間是存在交叉點的,比如某個人屬于一個單位群體,可能還屬于另一個協會群體或者一個家庭群體。在“意見領袖”的作用下一些群體間無疑能夠保持相對穩定且緊密的聯系。于是,一條社會性的信息擴散通路仿佛形成了。而個人則在這條通路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他不僅是信息傳播的具體承載者,更是群體傳播的聯結點。
基于以上這樣一些認識,我們認為,在3G及其后,以手機為媒介的人際傳播在促進人的現代化方面有更多值得期許的地方,更多符合我們對傳播愿景孜孜不倦地追求的地方。■
參考文獻
1.王怡紅:《西方人際傳播定義辨析》[J],載于《新聞與傳播研究》,1996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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