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戰
摘要:近年來,我國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之間脫節所帶來的弊病日益凸顯。一方面法學專業因就業等問題被教育部連續亮紅牌,另一方面卻是全國各地特別是西部地區多年來都在鬧“法官荒”,律師數量嚴重不足,青年律師的執業環境令人擔憂等。探討造成我國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脫節的原因,為法學教育改革、法律職業發展提供幫助。
關鍵詞:法學教育;法律職業;脫節;司法考試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27-0234-02
2013年6月9日上午,《2013年中國大學生就業報告》的出爐,又一次將法學教育推向了“風口浪尖”。該報告顯示,2012屆法學本科生畢業半年后就業率為87.2%,是所有專業中最低的,連續三年成為被教育部“亮紅牌”的專業。這引起了人們的廣泛思考:法學教育“究竟是培養的過多了,還是培養的質量太低了,還是培養錯位了?”[1]
同時,有報道表明,全國各地的“法官荒”卻有越演越烈之勢,就連站在“改革開放前沿”的廣東也沒能幸免,五年來“全省各級法院調離或辭職的法官人數超過1600名”[2]。我國律師職業發展狀況也不盡如人意:人均律師量遠遠落后于西方發達國家,全國各地律師發展不均衡,青年律師的社會境況比較差等。由此可見,我國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的脫節現象十分嚴重。本文認為,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探討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脫節(以下簡稱“兩法脫節”)的原因。
一、我國法學教育模式與“兩法脫節”
目前,我國法學(學歷)教育主要有四種類型,一是專科層次的法學教育,二是本科法學教育,三是側重應用型人才培養的法律碩士教育,四種學術型法學研究生培育。從其培育目標與教學內容來看,這四種類型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著“兩法脫節”現象。
專科法學教育雖然事以培養應用型人才為目標,如法律文秘等,但是由于其學制比較短、無法參加法律職業資格考試等,導致其培養的學生法律素養較低,很難真正進入法律職業。法學本科教育進行了一些改革:如大四九月份可參加司法考試;法學本科開始重視實踐教學,提升學生的法律實務能力,但是由于學制等問題,兩者反而在客觀上處在了相互制約的地位,學生們或疲于應付司法考試而無暇進行法律實踐課程,或因專心法律實踐學習而無法通過司法考試。
實務型法律碩士主要是以非法學本科生為招收對象,是以法律技能為主要培訓內容。然而,從實際教學過程來看,由于從事教學之教師本身多缺乏實務能力,學生缺乏必要法律理論基礎知識,因而其教學仍以理論講授為主,法律技能培訓很難落到實處。學術型的法學研究生教育,主要培養學生的規范分析、價值分析能力。其培養出的學生“對于實踐的關注和回應社會的能力非常弱”[1],這也導致了他們對法律職業的回應能力也比較差。
二、法律職業資格考試制度與“兩法脫節”
法律職業資格考試制度是銜接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的一架重要橋梁。雖然2002年,我國將初任法官、檢察官及取得律師資格的考試統一為司法考試,推動了兩者之間的銜接,然而從該考試制度的內容、方式等來看,仍存在很多不足之處。
首先,司法考試的報考門檻設置過寬,非法學與法學本科具有同等的考試資格,更令人尷尬的是,“現行司法考試制度、內容與方式下,受正規法學教育的人并無這種優勢。反而學歷越高,學習法律越久的人,通過司法考試的比率反而越低”[3]。這就形成了這么一個怪圈:一方面人們在探尋我國法律職業發展不成熟的原因時,往往將之歸咎于法學(學歷)教育,另一方面法學(學歷)教育改革,卻因無法關照到參加司法考試的非法學本科考生,而無力改變全局。
其次,司法考試的考試內容、考試方式是造成“兩法脫節”的重要原因。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脫節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其教學內容與教學方式不適應法律職業之需要。目前,司法考試是以教育部所規定的14門核心課程為主要考試內容,從表面上來看,雖然是“教什么”決定著“考什么”,然而隨著全國統一司法考試的推進,卻出現了法學教學被其“綁架”之現象,即“考什么”反而來決定著“學什么”,并進而左右了“教什么”,甚至“使高等法學教育蛻變為司法統一考試輔導班”[3]。從考試方式來看,司法考試采用閉卷筆試的方式,其中三卷是客觀題,一卷主觀題,以理論考核為主,缺乏對考生法律技能的考查。這種考試方式又促使法學教育陷入了兩難的境遇:以法律職業需要為導向,反而會使學生無法取得法律職業資格;以司法考試為導向,又會使法學教育陷入應試教育之泥潭。為了應對這一局面,很多法學院校采取了形式上重視實踐教學,暗地卻又不得不鼓勵學生進行應試學習的“策略”。
再次,司法考試與法學教育之間缺乏必要的時間緩沖,這又客觀上加劇了“兩法脫節”。為了解決法學本科應屆畢業生的就業問題,2008年國家開始允許應屆畢業生參加大學上學期(9月份)的司法考試,那么這在實際上縮短了法學本科的“學習時間”,也就是說應屆本科法學畢業生只學習了三年法律(這還不算復習的時間),就要去應對司法考試。而實際上,很多法學院校的實踐課程又常被安排在大學三、四年級,此時的大學畢業生要么正全力準備司考而無暇實踐,要么已經參加完了司法考試,此時司法考試對其實踐教學狀況已經失去了考查意義。
最后,全國統一的司法考試忽略了不同地域的經濟、教育水平等的差異,客觀上造成了部分地區相對嚴重的“兩法脫節”。一方面,司法考試通過率的高低受各地區教育水平的影響頗大。以2002年第一屆司法考試為例,“全國平均通過率7%,云南全省共通過440人,通過率為4%;貴州共通過128人;青海共通過23人,通過率僅為0.15%;西藏共通過7人;而北京通過2137人,通過率達到12.2%;上海通過1127人,通過率為11%”[4]。另一方面,法律職業的從業率、執業環境等受到各地的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這樣導致的一個結果是,教育水平較高、經濟較發達地區的司法通過率較高,法科畢業生進入法律行業的人比較多,其法律服務水平也比較高。而教育水平與經濟發展相對落后地區,則因其司考通過率低以及從事法律職業的低收益而導致向經濟發達地區流動,使得該地區“兩法脫節”的現象愈加嚴重。
三、法律執業制度與“兩法脫節”
在我國,取得法律職業資格之后,還必須具備一定的條件,履行一定的程序,才能正式進入法律職業中去。然而,我國目前的法律執業制度仍不夠成熟,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之間的銜接。下面,我們分別從我國法官、檢察官的遴選制度以及律師執業制度來解析這一問題。
目前我國法官、檢察官采取的是初任法官、檢察官考試選拔制度,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官法》第12條規定:“初任法官采用嚴格考核的辦法,按照德才兼備的標準,從通過國家統一司法考試取得資格,并且具備法官條件的人員中擇優提出人選。”根據《法官法》的相關規定,我國法官的任職條件有政治、身體、學歷、法律工作經歷等方面的要求,但對法學教育背景并沒有做出硬性規定。200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的出臺之后,法官、檢察官的任職須通過“公務員考試”,這又為“法律人”的法官、檢察官之路設置了一道門檻。從其考試內容來看,公務員考試側重行政職業能力之測試,并不屬于法官的任職條件。但這對于法學專業畢業生們,可謂“雪上加霜”,他們想要做法官、檢察官,除了費盡心思通過司法考試之外,還得應付與此幾乎毫無聯系的公務員考試,這一方面會擠占法學教育的寶貴時間,另一方面這還會反過來影響法學教育的課程安排與授課方式等。這些都最終會影響法學教育之質量,使其更不符合法律職業之需要。
目前,我國《律師法》第5條規定,申請律師執業,應具備下列條件:(一)擁護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二)通過國家統一司法考試;(三)在律師事務所實習滿一年;(四)品行良好。該條款對律師所要具備的法律專業知識、法律技能、職業操守、憲法信仰等各個方面都進行了規范。然而,從具體實施來看,除了第三款之外,其他的條件都是模糊的、未能起到“把關”之作用。如其第三款僅僅規定了在律師事務所實習的年限,至于學成什么程度則沒有量化的要求。實際操作中,負責審核的司法行政部門,負有監督之責的律師協會以及提供培訓的律師事務所常常起不到應有的作用。第四款所規定的品行良好,本應是律師執業必不可缺的職業道德要求,然而由于法規對此沒有具體規定,這具體實踐中也往往流于形式。由此可見,法律規定的模糊化以及律師管理制度的不合理,使得我國對律師執業的“把關”僅僅剩下司法考試這一個硬性條件,而它甚至在很大程度上綁架了“法學教育”。
由此可見,我國法律教育與法律職業銜接之路并不通暢,法學教育既不能提供法律職業所需的法律人才,也不能真正將自己所追求的價值及培育的成果體現到法律職業中去。這條路的“堵點”就在于國家統一司法考試制度,在上游,它對我國法學教育的內容、方式、目標等起著指揮棒的作用,在下游,它又對我國法律職業的進入起到至關重要的“關卡”作用。因此我們要想銜接好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重中之重就是要改革司法考試制度,使其符合法學教育之規律,體現法律職業之要求。
參考文獻:
[1]法學專業為何亮紅燈?[N].光明日報,2013-07-10(14).
[2]廣東五年愈1600名法官流失[EB/OL]http://news.sina.com.cn/o/2013-03-11/113326495696.shtml,2013-07-08.
[3]孫笑俠.法學教育的制度困境與突破—關于法學教育與司法考試等法律職業制度相銜接的研究報告[J].法學,2012,(9):108.
[4]何凱.實施國家司法考試制度對邊疆民族地區的影響[J].中共云南省委黨校學報,2003,(3):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