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口能源不能進能源的廢料

薛涌

薛涌 旅美學者，知名評論員

眾所周知，空氣污染的兩大源頭，一是日益增長的汽車數量和劣質燃油所創造的尾氣，一是工業燃料大量運用煤炭作制造的排放。煤炭比起燃油和天然氣來，創造的污染要大得多。怎樣在工業燃料中減少煤炭的運用，已經成為一個緊迫的問題。

不過，人們往往不知道：還有比煤炭更臟的燃料，那就是石油焦炭，它是劣質燃煤的替代物。

5月18日，《紐約時報》頭版發表一篇長篇報道，講的是加拿大阿爾伯塔（Alberta）地區的油頁巖開發熱的副產品——石油焦炭。加拿大如今是世界上主要石油出口國之一，成為美國最為安全的境外能源供應地。不過，加拿大所產56%的石油都來自阿爾伯塔北部的油頁巖。這種石油資源的開采需要把浸透在油頁巖中的石油和巖石分離、提煉，在此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的焦炭，這種焦炭如今已經堆積了將近8000萬噸。

這樣的焦炭可以作為一種燃料。可惜，由于其中含硫含碳成分太高，燃燒會產生嚴重的污染。一個和石油相關的國際環保組織的專家Lorne Stockman最近發表了關于石油焦炭的研究，稱之為地球上最臟的原油所產生的最臟的廢料。加拿大一度考慮用這種焦炭作燃料，但由于污染問題無法解決而作罷。于是，這些焦炭變成了工業廢料，儲存的費用非常昂貴，占地甚大，對于地廣人稀的加拿大都成了負擔。

然而，一個人的垃圾成了另一個人的財富。一些第三世界國家尋求廉價能源，愿意進口這些焦炭，而中國是主要的進口大戶。

目前，我們無從知道這種焦炭進口的具體數量，《紐約時報》的報道也主要是針對美國的問題。大家知道，底特律隨著汽車業的衰落一蹶不振，成為美國萎縮最快的大城市，本世紀頭十年人口就減少了四分之一，大量房屋和街區被廢棄，形同鬼城。很多商家趁此機會進入這座棄城“兜底”，其中一家就是Koch Carbon。這家公司從加拿大運來焦炭，然后堆積在沿底特律河一側的空地，形成一座三層樓高的黑山，引起當地居民的嚴重關注。加拿大的議員和底特律的政治家都要求調查這些焦炭所引起的環境危害。美國的環保署也不再頒發燃燒石油焦炭的執照。結果這些沒有地方去的焦炭最終流入國際市場，被出口到中國、印度和若干拉美國家。

阿爾伯塔的油頁巖廢料恐怕僅僅是冰山一角。眾所周知，美國正在走向能源獨立，并將成為油氣資源的凈出口國。這一世界能源市場的大逆轉主要取決于水力壓裂技術的運用，使蘊藏在油頁巖中的各種油氣資源得以開發。北美又是這種油氣資源儲量最大的地區之一。所以，制造大量廢棄焦炭的油頁巖提煉不可能僅僅限于加拿大的阿爾伯塔，而是會越來越多。

同時，中國也在水力壓裂技術的開發上迅速跟進，以利用自己的油頁巖資源，將同樣面臨著廢棄焦炭的處理問題。問題的復雜之處在于，這種焦炭不管會產生多少環境危害，燒還是能燒的，可以作為最廉價的能源替代物，其實是一種“工業地溝油”。歐美等發達國家環保規章嚴格，政府執法有效率，大大限制了這種焦炭的使用。中國則缺乏類似的法律規約，中國公眾甚至對這種焦炭的大量進口毫不知情。利潤的誘惑恐怕會使這樣骯臟的能源享有巨大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