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幼女的“食物鏈”

石勇

如果我們還有記憶，就知道日前發(fā)生在海南萬寧市、據(jù)說只是小學校長和房管局職工“帶小學女生開房”的案件，遠不是最惡劣的。

在此之前，像貴州習水“嫖宿幼女案”、河南永城官員強奸幼女案等，影響頗壞?！赌巷L窗》也曾經(jīng)分別于2012年第13期、2013年第8期，獨家揭秘過“性侵幼女”的黑色鏈條。我們發(fā)現(xiàn)，在今天，保護幼女的“社會機制”，比如倫理約束，比如社區(qū)庇護，早已頹然失去。

綜觀一下近年來對幼女下手的人群，既有官員、富人、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普通公務員、小學校長，也有鄉(xiāng)村教師、農(nóng)村老人、打工仔、幼女的父親……幾乎囊括了這個社會中混得有頭有臉的人物和失敗者。在充滿變態(tài)心理的成人世界，幼女們就像是待捕的獵物。

可以理解為什么公眾在海南萬寧這個案件上如此憤怒。因為它觸到了公眾的痛處，而且壓抑太久。

這個痛處，就是四處彌漫的被迫害感、不安全感、不公平感。其激起的憤怒、仇恨情緒，能量當然是驚人的，雖然還只是以“輿論”的方式出現(xiàn)。

僅僅把對幼女下手看成是一種道德淪喪的現(xiàn)象、心理變態(tài)的現(xiàn)象，會淺薄得令人發(fā)指。古今中外，變態(tài)到這種地步的大有人在，但個體的這種行為，不必然和一個社會的法律、利益結(jié)構(gòu)、道德狀況、社會心理等“背景”相關(guān)?？墒?，在今天的中國，“性侵幼女”的案件一樁接著一樁，其“發(fā)生邏輯”，道德評價、心理診斷已經(jīng)無法描述了。

從“性侵幼女”的人群上可以看到，主要就是兩類人：或者在利益的食物鏈上，處于一個有利的地位，比如官員、富人，或者在利益的食物鏈上，處于被剝奪的不利地位，比如農(nóng)民工。我們都知道這是一條什么樣的利益食物鏈—貧富懸殊就是對它的特征的描述，而且越來越堅固。

和這條利益的食物鏈大致配套，也有一條心理的食物鏈，根據(jù)所掌握的權(quán)力金錢社會地位等綜合排序，一個人如果占優(yōu)勢，在心理上就可以吞噬別人?！拔夷缅X可以砸死你”等，說的是大實話。

當大家主動或被動地參與這場利益和心理的游戲時，是有后果的。

首先是心理后果。在一場不公平、且具有一定掠奪性的游戲中勝出，那是有成本的，這個成本就是對自我和人性的壓抑，甚至出賣。而對于在游戲中被淘汰出局的人來說，則有巨大的心理挫敗和怨恨。他們的共同點，是都形成了一種狂熱的占有型性格。

于是，產(chǎn)生了可怕的社會后果。和權(quán)力、金錢、房子、美女一樣，幼女也被嵌進利益的食物鏈和心理食物鏈，成為一種可以給占有者帶來心理優(yōu)勢的稀缺資源，而且是更為稀缺。勝出者“性侵幼女”，是占有邏輯的激進延伸，而失敗者則可以補償自己人生的失敗。

幾乎可以說這是一場無恥的出老千行為：先在規(guī)則的公平上犯規(guī)，繼之在爭奪的對象上耍賴。當不公平的利益游戲和心理競爭加劇，幼女在劫難逃，不幸地成為埋單者、受害者。

其實還有更多的社會后果。地下水的污染、各地的灰霾、階層結(jié)構(gòu)的斷裂、官民的心理對峙、群體性事件、政府治理的權(quán)威，都是。

它們共同說明：當一個社會，無法以制度性的、政策性的安排，來組織人們公平的“社會合作”，離“文明”其實是遙遠的，除了有巨大能量可以把自己隔絕于社會生活系統(tǒng)的人之外，誰都可能是受害者，雖然最先受害，或受害最深的，是那些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