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戀面前，誰不夠淡定？

應琛

對中學生談戀愛，我們有一個約定俗成的名詞——“早戀”。一個“早”字，反映了成年人的判斷——不適當、不好、不對。

近日，上海市教育科學研究項目《青春期兩性情感輔導的實踐與研究》正式結題。該項目的調研報告顯示，有近三成的初中生和超過五成的高中生有過戀愛經歷。其中，30%-40%有過戀愛經歷的學生表示與異性有過牽手、擁抱或親吻的經歷。

不過，多數中學生對初嘗禁果持謹慎態度，有58%的高中生認為性行為“會對身心產生陰影”，阻礙“真實的情感發展”。

項目負責人、上海青春期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戴耀紅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表示，青春期出現的兩性情感并非洪水猛獸，“家長和教師的觀念是時候轉變了”。

交往更純粹

有報道稱，一位高中班主任曾經對自己所在的高三兩個畢業班70名同學做過調查。快畢業了，學生們不再有顧忌。調查發現，兩個班上有“早戀”經歷的學生多達30人，還有12個人表示“正和某些對象處于曖昧階段”，另外有6個人表示“很想快點戀愛”。

“一個班級差不多就有六成以上的學生不同程度地存在我們說的‘早戀，其中最早的甚至初一就開始談戀愛了。”這位班主任表示，不僅現在的中學生早戀人數增多，而且年齡也逐漸提前。

如今的中學生談起“戀愛”和“愛情”的話題并不感到尷尬，但中國家長和老師在應對孩子的“青春戀”時仍習慣于用“早戀”來下定義。

在戴耀紅的研究項目中，她更愿意將這種朦朧的感情稱為“青春期兩性情感”。戴耀紅表示，這種發生在青春期的異性間的吸引愛慕，既超乎友情又不及愛情，他們心智發育還不成熟，愛幻想、易沖動、極敏感，這種好感常常是不穩定的，“這樣的定義，相對于‘早戀不易被學生反感，相對于‘愛情也不易使家長焦慮，從教師輔導的角度來說，也更嚴謹和科學。”

據介紹，該項目對楊浦區內4所初中和4所高中738位學生進行了問卷調查，并對近百名學生做了個別或集體的訪談。項目旨在真實了解當前中學生兩性情感交往的基本情況及愛情觀，從而歸納其特征，進一步明確青春期教育的目標，改善教育理念。

調查顯示，半數以上的中學生對青春戀“比較贊同”或“無所謂”；無論是對異性產生好感，還是遇到異性表白，他們也會表現得頗為理智，五成初中生和66.4%的高中生會“相互了解后再做決定”，71.6%的高中生認為只有“自己喜歡才接受表白”。

戴耀紅告訴記者，其實，中學生的情感交往是最“純粹和簡單”的，他們重視內心體驗，而不像當下社會風氣那樣看重物質或其他外在條件。“對我好（人品好）”、“志趣相投”、“形象佳”是中學生理想中戀愛對象最重要的三大條件。

數據還顯示，有過戀愛經歷的中學生通常會和戀愛對象“一起學習游玩”和“一起發短信訴衷腸”。其中，“有性接觸”的比例并不高，初中生只有3.13%，高中為2.09%，不過也仍有三成初中生和四成高中生有過牽手、擁抱或親吻的經歷。

雖然多數中學生對嘗禁果還是持謹慎態度，有58%的高中生認為性行為“會對身心產生陰影”，阻礙“真實的情感發展”。但仍有42%的高中生對性行為抱著“能促進感情就可以”和“感情對味就可以”的態度。

“不難看出，這些孩子的心理防線非常薄弱，需要盡早地進行引導。”戴耀紅表示，要關注會“親吻擁抱”的孩子，他們具有嘗試性行為的“潛能”，也有享有美好情感交流的渴望，是特別要善加引導的群體。

此外，戴耀紅也坦言，以往的青春期教育比較忽視對男生的關注，而強調女生的自我保護、自尊、自愛的教育。但根據這次調查，在男女生交往過程中，男生因為生理需求更為強烈，表現出來的主動性更強。在男生強勢的意志主導和言語攻勢下，女生容易突破心理防線。因此，男生需要具備正確的觀念和妥當的行為。

“而且，在‘陰盛陽衰、女生更優秀的現狀下，男孩要怎么建立起自信，以及男孩也會遭遇性侵犯的問題，都亟待社會、學校和家庭做好教育和保護。”戴耀紅說。

與此同時，調查還顯示，青春期的戀愛普遍很短，基本都在一年之內。有關感情的發展，絕大多數初高中生選擇“順其自然”，考慮“有美好婚姻”的比例不高。

“這些都與青春期孩子注重情感體驗，不關心長久發展有關，符合他們的身心特征。”戴耀紅分析道。

愛情必修課

而就在此次研究項目結題后不久，福建漳州碧湖生態園里展出的一件藝術品引起了當地市民的眾多非議。雕塑的造型是在車站的休息長廊里，一對穿著校服的男女中學生當著眾多候車人的面，玩起了“舌吻”。

創作者柳青回應稱，現在很多中學生早戀，他創作這件作品，是針對這種社會現象提出反思，至少表明了他對這種公共場合行為的批評，并希望引起家長及相關部門的重視和警覺。

對此，戴耀紅卻有著不同的看法。她說，對于青春期的孩子們來說，經歷這樣一段感情，學習愛、接受與拒絕，是他們社會性成長中非常重要而且不能回避的一部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方面處在性發育的高峰期，對異性有一種本能的情感需要，另一方面，開放的社會環境也使這種情感在部分中學生中成為可能。”戴耀紅說，“不可否認，兩性交往能夠帶來愉悅感，這種體驗是非常美好的，也是親情、師生情不能替代的。所以我在上課時也會告訴學生，情感的到來是出乎意料的，作為一個社會的人，它的發展是要去把握的，也是必須去把握的，要學會將其放在一個比較合適的度上，既不影響學業，又不彼此傷害，獲得愉悅感。”

戴耀紅不贊成孩子有過多親密的行為，因為孩子自我控制能力比較弱，一旦有親密的行為，很難阻止更進一步的行為發生。所以，在講課的過程中，她會提醒學生，很多行為要考慮到社會文明。

“我在上課時，有時也會很夸張地跟學生說，這種行為就像隨地大小便一樣，是不合適，對形象有損的。但現在的中學生不這么想，他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更大程度上，是想要秀恩愛。這不能責怪青少年，還是教育不到位。”戴耀紅說。

在戴耀紅看來，無論孩子戀愛與否，愛情的課程是每個孩子都應該接受的教育，幫助他們獲得情感成長，正確理解兩性之間的感情。

“就我們的教育來說，不是說戀愛了，我們去教育他，這樣的話我們的教育變得太功利了；另一方面，當孩子真正戀愛了再去教育他，往往就聽不進去了。”戴耀紅表示，現在的教育要從一味反對、阻止，變為幫助學生把握好自己的情感，“這樣的定位有利于青少年的身心發展。當感情到來時，他們也就不會害怕和彷徨，知道如何應對，無論是選擇發展還是拒絕。”

“人的生命價值，考量幸福的因素應該是全方位的。家庭生活和情感生活是影響幸福很重要的一個方面。這種情感和未來家庭經營的模式，包括婚戀觀，價值觀，和另一半的相處之道，不是到了戀愛、結婚的時候才開始學的。”戴耀紅強調。

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大衛和利比茲曾做過一次調查，了解父母對戀愛中的男女進行干涉的作用，他們發現，父母的干預程度愈高，男女雙方竟會產生愈強烈的愛，他們把這種現象命名為“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

此次調研報告也顯示，在青春期沒有經歷過戀愛的孩子，或者受到傷害、被成年人硬拆散的的孩子，都會留下心理陰影。

據戴耀紅介紹，遭遇拆散一般會有兩種結果：乖巧的孩子，雖然斷了，但會產生自責，容易認為戀愛可恥，以至于將來該戀愛時害怕戀愛；而還有的孩子，越禁越容易出現離家出走、私奔，甚至殉情的情況。

當然，對于中學生的“青春戀”，如今大部分的學生都抱著“贊同”的態度，即使自己并未談戀愛，也還是心存“向往”，覺得很“平常”。這樣的觀點現在也被部分年輕老師和家長所認同。

但戴耀紅也坦言，很多家長的認可僅停留在理念上，實際操作過程中仍會擔心，尤其是女孩家庭，怕女孩受到傷害，以“女孩不要吃虧”作為底線。“怎樣才能對孩子進行有益于一生的教育，我們的家長了解得還是太少。至于老師，很多老師認為只要不出事、不影響學習，就不管你，缺少有意識的正面引導。”

戴耀紅表示，處于青春期的孩子，由于生理心理的發育漸漸成熟，性意識驟然增長，會對異性產生強烈的交往欲望，性的好奇感和神秘感也與日俱增。

“我們現在的少女懷孕都是在很后期才被發現，有的甚至等孩子都生下來了，家長才知道。但是很多家庭中，家長對孩子的性教育幾乎為零。在孩子的情感問題上，需要父母的正確態度和教導來影響孩子性心理的發展方向，首先要教會家長和孩子成為能夠討論‘性話題的好朋友。”戴耀紅說，“而學校講兩性性交更多是從生命的誕生這一角度科學地來講。相比國外的避孕套教育，我覺得，我們比國外更文明進步。但對于那些‘高危人群，在個別指導中還是要教授具體的避孕技術。”

“堵不如疏。”戴耀紅對未來良好的愛情教育校園環境還是充滿信心，“三到五年的時間吧。當校園環境真正達到我們課題研究所倡導的那么好的話，孩子也就知道老師可以信賴，不是來阻止你，而是幫助你的。”

防早戀雷人校規

“誤學業、害他人，傷身心、易叛逆，既勞累、又傷財，會抑郁、沒結果，親者恨、仇者快。”看完這段話，你一定想問，這是在描述什么，這么可怕？原來，這是近日浙江一所中學發出的關于防止早戀的公告里，對早戀危害的一段描述。

在這份公告中，還專門羅列了7種情況，界定早戀標準：

1.長期向異性提供金錢、物質誘惑；

2.異性之間互贈貴重禮物；

3.男女同學單獨在無人區、角落里、樹底下、花叢中等偏僻處談話；

4.在操場、通道，男女同學并肩散步；

5.在校園里牽手、挽手搭肩、擁抱、接吻等肢體親密接觸；

6.利用紙條、信件、手機短信、QQ聊天等進行談情說愛；

7.男女同學串寢室，特別是周末串寢室。

浙江另一所中學也頒布了防止早戀校規，要求“男女生在食堂不得面對面吃飯，同吃一份飯或幫另一方帶飯，也不允許”。

河南一所中學也把防止早戀列入了校規，其中一條就是“男女生交談距離不小于60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