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穎雯 王悅陽


人生如夢,不光是一句具有禪意的話,更可以是一場長達八小時的舞臺演出。而它的制作人,非賴聲川莫屬。近十年來,這出華人戲劇史上的“奇跡”在世界各地巡演,盡管希望探討的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以及帶有禪意的人生思考,然而,其所表達出來的“賴氏特征”與審美趣味,贏得了相當高的榮譽及不俗的票房。
如今,此劇即將來滬獻演,賴聲川與主演許晴、金世杰接待了《新民周刊》記者,將此劇的前世今生,來龍去脈,一一與記者分享,同讀者交心。
“菩提迦葉是個神奇的地方”
《如夢之夢》的創(chuàng)作靈感源于賴聲川在印度菩提迦葉的一次課程。他看到信徒們繞著菩提樹虔誠地轉圈,突然想到一種新的演出形式,即讓觀眾坐在像菩提樹那樣最神圣的位置,而演員們則圍繞觀眾進行演出。“多年思考的很多事情、多年接觸到的很多事情、多年看到的想到的很多很多的事情,突然在我腦子里聚集在一起”,于是,一整個下午,他坐在菩提樹下,拿出僅有的一張白紙,用鉛筆在上面寫滿了戲劇大綱。回去整理后,僅僅一張紙上的內容轉換到電腦上竟有29頁之多。“平常的一個戲大約是3到4頁的大綱,29頁的大綱該是多長的一部戲!”賴聲川感嘆道。
《如夢之夢》有很多特別的地方。最特別的兩點,一是它獨特的形式,即觀眾“自轉”、演員“公轉”。賴聲川把這樣的舞臺稱為“蓮花池”,哪里燈亮了觀眾就轉向哪兒,這樣的獨創(chuàng)的舞臺形式雖然很難演,但卻給《如夢之夢》創(chuàng)造了很特別的美學氛圍。“觀眾坐在‘湖底看著人生就這么飄過去”,賴聲川如是說。戲劇開場就有這樣一個情境:觀眾坐在轉椅上隨意轉動,演員們朝著一個方向繞著觀眾們轉,3分鐘,由慢到快,沒有一句臺詞。據說,在以往的演出中,有些觀眾一開始就被看哭了,他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一樣,小時候時間過得慢,越長大時間過得越快。這也是該劇的一大主題——“看見自己”。第二個特別之處便是它長達八小時的史詩般觀賞盛宴。“一個戲該多長就多長”,賴聲川說:“八小時長并不是刻意構造,而是在創(chuàng)作中內容的自然需要”。戲劇記錄了上世紀跨越百年的三城故事。透過劇中很多不同的角色,從妓女、流浪在巴黎的服務生到工人、貴族伯爵等等不同階層的人在臺北、上海、巴黎的經歷來表達他們對生命的不同看法。神秘東方與浪漫西方特殊文化的結合,讓觀眾仿佛進入時光隧道,不自覺地跟著劇情的發(fā)展思考生命這個話題,我們面對生命的態(tài)度到底是什么,我們怎么看待生命這件事情?
賴聲川介紹,貫穿整部戲劇有這樣兩個中心理念:第一,真正去了解一個人的故事與處境,可能要穿過其他人的故事與處境才行;第二個便是戲中的第一句話,“在一個故事里,有人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里,有人說了一個故事……”《如夢之夢》的結構便是由這兩個理念構造而成。
“每天都跟賴老師一起修行”
以往多在影視劇中與觀眾見面,此次回歸舞臺,主演許晴表示,雖然參演這部戲劇要放棄很多,但她跟著賴老師排練收獲到的東西卻是無價的。在排練場里繞場子的過程就像是修行,每天跟著賴老師一起修行,更深入地理解了賴老師的創(chuàng)作意圖。她已經一連幾天沒有睡好覺了,不停在思考她所扮演的“顧香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角色。“昨天終于想明白我的‘顧香蘭究竟是怎樣一個背景,怎樣一條線索,才發(fā)現賴老師太偉大了!太有意思了!”
而出演伯爵的金士杰對于這部戲則有更多不一樣的體會。2000年,金士杰作為觀眾抱著同行抬杠的情緒觀看了這部戲。由于戲很長,他還與同行的人說“睡著了的話要叫醒我”。但在觀看的過程中,他卻發(fā)現當他的椅子不停地隨戲劇的場景轉動,感覺像是一個人一不小心走進了一個一生從未進入過的廟宇,不停地問自己為何在轉,有點害怕,有點心驚。“而這種‘心驚帶著一點難過,會覺得我與這個古老的劇場、古老的廟宇在打交道,繼而突然想到‘人生這個字眼。”金士杰一開始抬杠的情緒完全消退,覺得自己被這部戲劇收服了,很震撼,充滿感動。“這出戲的觀眾應該是全舞臺最幸福的人!”
金士杰評價賴聲川很含蓄,對演員的調度不慌不忙,不矯揉造作、不喧嘩,同時也說,這樣傾家蕩產的制作,只有瘋子才會去做這個戲。而賴聲川也回應著說自己就是一個很含蓄的瘋子。“我們之間的合作經常就是抬杠。”賴聲川也很喜歡這樣的合作,在對立中找到故事的真理,找到每一個角色的真理。賴聲川說,他的作品很多嚴謹的地方都是“金寶”帶來的,當他過度瘋狂的時候,“金寶”的一句“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干嘛”就會給他帶來約束。賴聲川和金士杰正是因為真正地了解彼此,才能在對戲劇的創(chuàng)作中不斷碰撞出奇妙的火花,給觀眾帶來不一般的觀演感受。
賴聲川評價許晴很正,既是對她貌美如花的贊許,也是對她為人的贊許。而在這“正”中,賴聲川又表示他其實看不透許晴。這是好事,因為許晴所飾的顧香蘭必須不能被看透。顧香蘭在某些方面是極壞的女人,是男人的殺手,而賴聲川要做的就是在舞臺上把很“正”的許晴之中所看不透的東西找出來。
每個演員都很期待每天兩點在排練場開始的排練,而每次開始排練時,賴聲川總是先和大家探討一些問題,比如“愛情”,當大家都討論完了,他會說:“嗯好,我有了。”接著便繼續(xù)下一個話題。當賴聲川把他所“有了”的東西融入到《如夢之夢》的創(chuàng)作過程之中后,便會呈現給我們他口中的那個“最大、最長、最華麗、最復雜、最完整、最一氣呵成的夢!”
“造一個永遠演《如夢之夢》的劇場”
賴聲川所創(chuàng)造的這個戲劇形式是目前所有的劇場硬件無法應付的,沒有一個劇場能夠演出這個戲,他們到哪里都要改造一個劇場來演出,可以說是“走哪拆哪”。在上海東方藝術中心的劇場改造中,劇場甚至只能容納兩百多名觀眾同時觀看。而《如夢之夢》多人分飾一角的形式幾乎要讓演員的人數比觀眾還多。
對于一部八小時長的巨制,堅持把票價控制在“比四場戲便宜,比一場戲貴”的范圍內的低價銷售模式,讓這部戲可謂是“越演越虧”。但是,賴聲川卻這樣說:“我接下來一個瘋子的夢就是,如果有天能夠造一個劇場,能夠專門演《如夢之夢》就好了。”
此次出演的演員陣容里既有被稱為“臺灣戲劇國寶”的金士杰老師,也有像李宇春、胡歌這樣的新生代偶像。在對演員的甄選上,賴聲川表示:“任何人都有無限才華的可能性。”他所選擇的演員一定是能夠勝任角色的需要才行。賴聲川對于李宇春和胡歌的表現評價也很高。他說:“他們太認真,超乎我想象,不僅準時到,還會提前做功課,思考很多問題來問我,特別特別認真讓我感動。”相信就像賴聲川所說的“驚艷是屬于戲里的,而不是由演員的另一身份所帶來”,每一個演員都會給我們帶來驚艷,而這種驚艷來自演員們對于角色的獨到理解和闡釋,也來自賴聲川在菩提樹下的哲理思考與人文關懷。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很多戲都會提到上海。”賴聲川特別表示,《如夢之夢》里約有兩小時以上的戲份是以上海為背景的。在演員陣容里也有幾個正宗上海人,講的都是正宗上海話,而這些話講出來也許只有上海人能聽懂。賴聲川說:“我希望上海人看了會很過癮!從某一個方面來講,《如夢之夢》就是做給上海的,上海的觀眾看了一定是特別特別特別地親切。”《如夢之夢》將用演員的表演、語言還有舞美,將觀眾真正帶入一個30年代的上海。賴聲川形容:“在印度得到的一個靈感最后要落實到十幾年后的上海,這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