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步飛揚

□唐 輝

舞步飛揚

□唐 輝

二十余年前，我開始喜歡體育舞蹈。我斷斷續續地跳了幾年舞，那幾年，我的確跳得熱火朝天。我曾讀過這樣的一首詩：“我輕輕地舞著，在擁擠的人群中。你投來異樣的眼神，詫異也好，欣賞也罷，并不曾使我的舞步零亂。因為令我飛揚的，不是你注視的目光，而是我年輕的心。”我喜歡這首詩，我當時真的還年輕。

初識體育舞蹈是在1991年夏天，電視里轉播北京舉辦的一場體育舞蹈邀請賽實況。賽場上閃動著五彩的燈光，蕩揚著動聽的樂曲。飄逸的燕尾服甩動著無限的激情，華麗的舞裙旋轉著如花的幻影，在燕尾服的引領下，紅舞裙飄過來了，似火的熱烈；藍舞裙蕩過來了，像風的輕快；白色的舞裙飛揚過來了，宛若雪花飄零的浪漫……賽場華麗如落英繽紛。舞蹈展示了服飾美、姿態美、風度美、運動美、技巧美，是美的集合。體育舞蹈就這樣輕易地叩開我的心扉，走進我的心田。我特地把這個節目錄制下來，反復欣賞。我幻想著翩翩地跳舞，就像賽場上的選手一樣。

那年，省舞協舉辦一場體育舞蹈培訓班。我已記不清我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并前往學習的。只記得從這節課開始，我選擇了偏愛的摩登舞，并鄭重其事地向著舞蹈邁出心儀的第一步，這一步是那樣生澀、躑躅，也是那樣堅定。

后來，國內一些優秀體育舞蹈選手陸續地前來福州，給這里的舞迷帶來精彩講座和短期培訓。只要有機會，我都爭取報名參加學習，上了不少大課小課。枯燥單調的基本功，花俏時尚的套路，以及老師標準的示范，我仔細地聽著，笨拙地模仿著，琢磨著說來簡單做來困難的舞蹈技巧，比如，姿態的規范、節奏的控制、配合的協調；比如，升降、反身、傾斜、擺蕩……都是難以把握的。

黃昏常去的練舞場所，那里有兩三百平方米的空間，可以跳完整的套路。還聚集著同好跳舞的一族，大家練舞說舞，不亦樂乎。有時在家，一時來了興致，就挪開客廳里的沙發，騰出幾米空間，做單個小節的練習。那時，最常練習的是華爾茲和探戈。當音樂聲響起，我的頭腦里就飽含著沖動，身體內蘊蓄著力量，我要舒展身姿邁開雙腿舞動起來，好像演員那樣漸漸地進入了角色，隨著音樂的情緒旋轉著快樂，旋轉著憂傷。我似乎忘記了煩擾、忘記一切，仿佛跳出了滾滾紅塵、跳出了三界之外，我沉醉在舞步交錯回轉的快樂中。

1999年秋冬之際，一場全國體育舞蹈錦標賽在廣州舉行。極怕坐車的我，靠著暈車藥的藥力坐大巴長途奔襲前往廣州觀看比賽。這次比賽薈萃了當時國內的頂尖高手，賽場上異彩紛呈。世界摩登舞冠軍馬科斯和凱倫夫婦應邀前來擔任職業組的評審，他們是廣大舞蹈愛好者的偶像。比賽結束后，馬科斯夫婦以精彩的表演答謝觀眾的熱情。他們曼妙的舞姿在一束強烈聚光燈的追隨下，在音樂聲中，在觀眾高漲情緒的包圍里旋轉、起伏。第二天，在馬科斯的舞蹈講習課上，我近距離地看到了這位衣冠楚楚的英國紳士。我記住他和藹、謙遜的態度，風趣幽默、形象生動的講課；還記得課后，我懷著怎樣激動的心情加入到馬科斯夫婦同廣大舞迷合影的人群里……

聆聽舞曲，欣賞舞蹈，是美妙的享受。花了很多時間收集了一整個抽屜的音像資料，我喜歡靜靜地觀看舞者或飄逸，或含蓄，或熱烈地解讀舞蹈的風情，都是出類拔萃的舞者，都是精致美麗的展現。快步舞是極歡快的舞步，除了《春之歌圓舞曲》、《波蘭圓舞曲》、《風流寡婦圓舞曲》等廣為人知的曲目外，前蘇聯時期俄國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常在舞臺上響起，常聽不厭。圓舞曲快三拍的節奏給我的感覺，如同隨著風在一片綠油油的田野上自由飛翔。每當我看到快步舞或維也納華爾茲的表演，情緒就毫無懸念地被感染，常常會從沙發上站起來，隨著音樂蹦跶幾下。當舞者用影片《辛德勒的名單》主題音樂跳起狐步舞，他們的舞步隨著感染力極強的音樂劃過舞臺，就像劃過我平靜的心湖，我的心不禁隨著音樂和舞步顫動。當另一對舞者用《時光倒流70年》的主題音樂表演，他們的舞姿追隨著那超美的鋼琴曲，似乎講述著一段跨越時空、欲說還休的愛情故事。慢華爾茲那緩三拍的節奏就像流淌著淡淡的愁緒，是丁香花的清香，是雨巷里的哀怨。許多好聽的華爾茲音樂來自于經典影片，比如由奧黛麗·赫本主演的電影《蒂芬妮的早餐》主題曲《月亮河》，比如由格里高利·派克主演的電影《乞力馬扎羅的雪》主題曲，比如由達斯汀·霍夫曼主演的電影《畢業生》主題曲《斯卡布羅集市》……

我喜歡探戈。這種帶著停頓、附點、切分音的音樂，個性鮮明。我最早聽到的探戈舞曲有《藍色探戈》、《化裝舞會》，很是喜歡。后來，我聽了被譽為“阿根廷現代探戈之父”的阿斯托·皮亞佐拉的《自由探戈》，感覺曲調新穎、銷魂入骨。我曾在優酷網上看過著名的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激情表演皮亞佐拉的《自由探戈》，他戴著眼鏡把大提琴拉得瘋狂起勁、拉得神采飛揚、拉得忘乎所以，與他表演圣桑《天鵝》時的表情形成很大反差。還有一首探戈舞曲《只差一步》，是由阿根廷音樂史上的無冕之王卡洛斯·加德爾作曲，同樣蕩人心魂。一曲終了，余音繚繞，腦中的旋律揮之不去，猶如一場沒有盡興的舞蹈，永遠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優秀作曲家創作了美妙的探戈舞曲，優秀演奏家以細膩的手法演繹了探戈，他們用鋼琴、小提琴、大提琴、吉他、小手風琴、打擊樂演奏出不同風格的探戈，使得探戈風情風靡了世界。但，以舞蹈形式出現的探戈才是最吸引眼球的，它是舞者盡情揮灑的最好方式。傳統探戈舞被比做為：“酒吧內男女肢體的對話”，繁瑣的腿部動作是傳統探戈的特點。發展為競技體育舞蹈后，探戈有了新的詮釋。當小手風琴奏響動人的樂曲，舞者帶著桀驁不馴的神情，邁出夢幻般的舞步，滿場沖沖撞撞，倏然間做個短暫的停頓、極快的閃逝。這是力量的迸發，是陽剛的頓挫，是優雅的嚴肅，這是變化莫測的舞步。此時，看客的內心誰不會隨著沖突、隨著奔走呢？

經典的音樂，經典的舞蹈，音樂引領了舞蹈，舞蹈詮釋了音樂。聽著、看著，我沉浸在莫名的傷感里，任音樂自由流淌，任舞者隨心揮灑。

曾經看過兩部以體育舞蹈為題材的美國電影片。一部叫作《獨領風騷》，影片講述了一位負責任的舞蹈老師和一群調皮搗蛋學生的故事。學生起初的抵觸情緒終于化解，舞蹈搭起他們之間的橋梁，并且激發出新的靈感。舞蹈在融洽人際關系上有著特殊的功能。大明星安東尼奧·班德拉斯加盟主演，這位西班牙籍的演員英俊強健、目光炯炯、野性十足，如果他會跳斗牛舞，讓他扮演一回西班牙斗牛士倒很不錯。還有一部影片叫《談情共舞》，我收藏了這部影片，每次觀看都給我一份淡淡的喜悅。著名影星李察·基爾飾演律師約翰，他工作、生活的單調如一就像上下班乘坐的快運列車的運行方式。一次，他在途中不經意間看到蜜姿舞蹈工作室的廣告牌，看到工作室窗臺上舞蹈老師寶琳娜（由著名影星詹妮弗?洛佩茲飾演）的倩影，他不由自主下了車，來到蜜姿舞蹈工作室。從此，他開始學習體育舞蹈，舞蹈給他的生活帶來許多快樂。故事在淡淡的基調、輕松的氛圍中講述著，充滿了風趣、幽默。影星李察·基爾溫文爾雅，一派紳士風度。為拍攝這部影片，他應該認真地學了一陣舞蹈，他那樣的年齡學習跳舞，顯然力不從心。但他精湛的演技蓋過他舞技的不足。女主角洛佩茲不僅演技好，舞也跳得好。影片中有一段她同男主角的探戈舞蹈。跳探戈的她，舞姿優美、眼神迷離，飽含著欲望，糾結著說不清的情愫。美艷的劈腿、撩人的勾腳、激情的旋轉……寶琳娜同約翰跳得生氣蓬勃、跳到酣暢淋漓。影片中還有一段寶琳娜對倫巴舞的詮釋，她說：倫巴是對欲望的直接表達，放走她，你的心萬般不舍；拉她回來，就像她毀了你的一生。這就是倫巴，倫巴表達著情感的糾纏，是化不開的情，是解不開的結。影片還安排了一場體育舞蹈比賽，蜜姿和寶琳娜率她們的團隊去芝加哥參加比賽。當芭比身著潔白的舞裙出現在賽場上時，這位身材壯、嗓門大、性情直、頗為粗俗卻心地善良的女子頓然變得溫柔、賢淑、優雅起來，令人刮目相看，這當然是她因了舞蹈改變的。影片吸引我的不僅是名演員的精彩表演，不僅是戲劇性的故事情節，就連蜜姿舞蹈工作室的環境，也讓我喜歡。溫煦的燈光晃動迷人的氣氛，墻上掛著的黑白舞蹈相片，一群好跳舞的人，林克、芭比、維恩、齊克。看了這部影片，我想，人們之所以喜歡舞蹈，除了舞蹈本身的吸引力外，大約還由于它提供了一個虛擬的空間，一個可以讓人暫時離開現實狀況的空間。約翰不就是這樣的嗎？

如今，由于工作的繁忙，瑣事的阻隔，我已多年不跳舞了，但我的心并不曾把舞蹈割舍。前一段時間，我在網上看到這樣的消息，我國最優秀的一對體育舞蹈選手已經奮力向世界級的比賽沖刺，他們已進入世界最高級別的體育舞蹈賽事“英國黑池舞蹈節”摩登舞職業組決賽。這則消息讓我興奮不已。不久前，在泉州舉辦的2013中國杯體育舞蹈公開賽賽場上，我看到這對年輕舞者朝氣蓬勃的身影，我看到同場競技的花樣年華的青年舞者，我看到他們炫目的技藝和揮灑的熱情，我看到他們年輕的生命在舞蹈中綻放出絢麗的花朵。同時，還欣賞了組委會邀請來的當今世界拉丁舞冠軍邁克爾·馬林托斯基和喬安娜·蘭尼斯的精彩表演。我心癢癢腳癢癢，似乎感覺到自己舞蹈的熱情復燃了。

我找出塵封多年的舞鞋，重新擦拭，讓我的舞步依然飛揚，讓心年輕……

責任編輯 賈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