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及影響因素分析

吳新慧 黃兆信

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及影響因素分析

吳新慧 黃兆信

城市創業是新生代農民工立足城市、謀求發展的重要手段，但是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創業過程中呈現創業規模小、創業收益少、穩定性差和創業滿意度低等特點。人力資本、社會資本以及城市的社會政策等因素影響著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的創業績效，人力資本狀況對創業績效有正向影響，宏觀社會資本相對于微觀社會資本對創業績效的影響更大，良好、寬松的社會政策有利于新生代農民工城市創業的發展。在新生代農民工城市創業扶助過程中，需從開發人力資本、培育社會資本以及構建良好創業政策環境等層面著手。

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人力資本；社會資本

吳新慧，南京大學社會學院博士生，杭州電子科技大學人文與法學院講師。（江蘇南京 210093）

黃兆信，溫州大學創業人才培養學院院長、研究員、碩士生導師。（浙江溫州 325035）

從我國城市化的進程來看，越來越多農民工將在城市生存、發展。農民、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或社會融入，已經成為我國當代改革與發展中的重要議題。[1]就業和收入問題是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首要問題，是其立足城市的基礎。創業作為通過新的途徑整合資源以創造某種有價值的東西的過程[2]，是新生代農民工立足城市、謀求發展的重要手段。新生代農民工有著強于老一代農民工的創業意愿，他們希望通過創業在城市立足。但是，從目前國內研究來看，農民工創業研究大多集中于返鄉農民工這個群體，對于新生代農民工城市創業的研究則更少。本文試圖對新生代農民工在城市創業的績效以及影響因素進行探討。

一、文獻回顧與理論假設

國內外大量研究發現，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社會政策等多因素影響移民創業，而受教育狀況是人力資本中的重要變量。有學者認為教育水平影響自雇傭決定，教育水平越高則越傾向于自雇傭；[3]（P11－23）也有人認為，一個教育水平高的國家，其自雇創業率較低。[4]（P20－24）從薪金就業到進入自雇創業，教育水平和自雇創業呈現U形關系。受教育程度更高，更可能從失業進入自雇創業，自雇創業失敗退出率越低；受教育程度高的創業失敗者失業的可能性低。[5]（P16－22）在此基礎上，提出第一個研究假設：農民工受教育水平、在校學業狀況影響其創業績效，影響方向待研究。

大量研究發現，社會資本、社會網絡影響移民創業成就。有研究認為，話費支出、常聯系朋友個數和可借款人數等“弱關系網絡”，對農民工獲取政府支持有重要幫助。[6]農民工在打工地的親朋關系網絡對其創業地點選擇有顯著影響，農民工的社會網絡關系主要在打工地，其留城創業的可能性較大。[7]創業者的社會網絡，是帶來創建企業需要的商業情報、創業資金、首份訂單三項資源的重要渠道。[8]國外研究發現，移民創業能否成功取決于長工作時間、低支出和創業者他們所嵌入的特殊的社會關系網，這些關系網能夠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方式降低他們的交易費用[9]。由于不容易獲得政府的支持，移民在創業過程中更多地向家庭成員或其他群體的成員借錢以獲得資金支持。[10]筆者提出第二個研究假設：農民工在城市里的社會網絡越廣，其創業績效越好。

社會政策是影響移民創業的重要因素，社會福利制度、住房政策、最低工資水平等影響移民創業者的創業成本和績效。[9]優惠的稅收政策可以激發創業意愿，促進更多的潛在創業者選擇創業。[11]政府制定的各種政策和法律，對創業者的意愿和行為具有重要影響。[12]本地人的創業啟動資金往往來源于銀行貸款，不同于本地人，移民通過銀行獲得貸款的可能性更小。[10]國內研究發現，“二元結構”及由此形成的土地制度、戶籍制度和教育制度等影響農民創業的機會[13]，政策支持力度的大小是影響農民工返鄉創業意愿的重要因素，農民工是否獲取政策資源和獲取政策資源的多少對返鄉創業績效都有顯著影響。[14]信貸約束影響農戶創業過程中的資源配置結構，以及創業的層次和水平。[15]在此基礎上，提出第三個研究假設：社會政策越寬松，給予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的政策支持越多，其創業績效越好。

二、研究設計

（一）資料來源與樣本狀況

本研究資料來源于在杭州、南京、武漢、合肥、南昌等城市進行的農民工創業調查。調查主要在這些城市的小商品市場、農產品市場、餐飲集中區域，以及市郊規模較小的工業集中區展開。調查共發放問卷850份，回收有效問卷832份。在回收的有效問卷中，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問卷共357份，其他問卷為農民工和城市創業者所填寫。樣本狀況如下：男性占62.7%，女性占37.3%；受教育程度為小學及以下的占1.7%，初中占23.8%，高中或中專占22.4%，大專及以上占52.1%；婚姻狀況以未婚為主，占60.2%，已婚占39.8%；在城市生活年限1年以內占17.4%，1～3年占30.5%，3年以上占52.1%。

（二）指標設計

在以往研究中，學者按照指標信息來源將創業績效指標分為主觀與客觀指標。主觀指標是指通過量表以“非常好”、“非常差”等來衡量企業績效；客觀指標則是依據銷售增長率、利潤率等確切數據來衡量。Wall指出，“當某些企業不愿或不能向調查者提供具體的財務數據時，當客觀績效數據不易獲得或無法獲取時，可以考慮直接使用同樣具有較高效度的主觀評價績效數據來代替客觀績效數據”。[16](P55）因此，筆者在因變量的選取上，采用了主觀指標，包括個人對創業滿意度、創業規模和創業收益的主觀匯報。自變量則包含創業者的人口學特征、人力資本、社會資本以及政策支持評價狀況。其中性別、出生年代、創業團隊狀況、行業組織參與狀況、資金來源、決策信息來源及是否獲得城市戶口是虛擬變量，其他為連續變量。

三、結果分析與討論

（一）創業績效狀況

1.創業規模。調查顯示，在城市創業的新生代農民工中，47.6%的暫時沒有雇傭他人，雇傭1～10人的占37.3%，雇傭10～20人的占8.7%，雇傭20～30人的占4.2%，雇傭30人以上的占2.2%。從雇傭規模來看，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目前的創業規模小，實現較大規模雇傭的比例較低，不到10%。

2.創業收益。創業者創業的最主要目的是為了獲取利潤，那么，生意是否能給創業者帶來較好的收入呢？調查顯示，6.4%的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表示幾乎沒有什么收入，31.7%的表示收入數額不大且不穩定，47.6%的表示數額不大但比較穩定，數額大但不穩定的占9.2%，數額大且穩定只占5%。收益小、穩定性低是新生代農民工創業收益的主要特征。

3.創業滿意度。通過“對目前事業發展的自我評價”來看，7.0%的創業者表示很滿意，滿意占25.8%，一般占51.3%，不滿意占13.4%，很不滿意占2.5%，總體滿意度狀況不高，屬于中等水平。

（二）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的因素分析

為了分析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的影響因素，以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社會政策等指標做自變量來預測新生代農民工創業滿意度、創業規模和創業收益狀況。筆者發現，用這些因素來預測創業滿意度可消減20.6%的誤差，預測創業規模可消減23.0%的誤差，預測創業收益狀況可消減13.9%的誤差。三個模型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見表1）。

出生年代、在校學業成績、創業團隊、遭歧視狀況、企業周邊治安環境狀況和是否需要向政府支付不合理費用，影響著創業滿意度。出生年代不同的新生代農民工創業滿意度不同，80后創業農民工的創業滿意度要高于90后的創業民工；在校學業成績越好、擁有穩定創業團隊，遭受歧視越少、企業周邊治安環境越好、需要繳納不合理費用越少，創業滿意度越高。比較Beta系數發現創業團隊狀況、受歧視狀況和企業周邊治安環境對創業滿意度影響最大。

受教育程度、入行時間、是否擁有穩定創業團隊、行業組織參與、決策信息來源等，影響新生代創業民工的創業規模。受教育程度越高、入行時間越長、決策信息來源于家人、擁有穩定的創業團隊、參與相應的行業組織的新生代農民工，其創業規模越大。比較Beta系數發現，創業團隊狀況、受教育程度和參與行業組織對創業規模影響最大。

入行時間、是否擁有穩定創業團隊、行業組織參與、資金來源、受歧視狀況和城市戶口的獲得狀況，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創業收益狀況。入行時間越長、擁有穩定創業團隊，參與行業組織、受歧視狀況越少，獲得城市戶口的新生代農民工創業收益狀況越好。其中，入行時間、受歧視狀況和行業組織參與對創業收益影響最大。

（三）幾點討論

1.微觀社會資本對創業績效的影響。社會資本可以分為微觀和宏觀兩個層次，微觀層次的社會資本又稱個體或外在層次的社會資本，它是一種嵌入個人行動者社會網絡中的資源，產生于行動者外在的社會關系，其功能在于幫助行動者獲得更多的外部資源。[17]大量研究認為，微觀社會資本對創業績效的作用明顯，不同于已有研究。筆者發現微觀社會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影響有限：不論是“婚戀圈狀況”、“婚育狀況”等強關系指標，還是“社交圈大小”等弱關系指標，對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都沒有顯著影響。在創業資金和創業信息支持上，微觀社會資本對創業績效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方向不一致：創業資金來源越是更多來源于親戚、朋友等的創業者，其創業收益狀況越差，而能從銀行等途徑獲得資金支持的創業者其收益狀況較好。筆者認為出現這樣的狀況，主要是由于當前銀行等機構和組織在其資助的創業民工和項目選擇上，往往偏向于素質較高的創業者和前景較好的項目，創業者素質偏低、前景不樂觀的項目難以獲得支持。

表1 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績效的因素

2.宏觀社會資本對農民工創業績效的影響。宏觀層次社會資本又稱集體或內在層次的社會資本，它在群體中表現出規范、信任和網絡聯系的特征，這些特征形成于行動者（群體）內部的關系，其功能在于提升群體的集體行動水平。[17]穩定的創業團隊、參與行業組織、入行時間等這些能帶來宏觀社會資本的變量影響著創業績效。調查發現，新生代農民工很多是通過家庭創業（23.2%）或者與親戚朋友等具有 “強關系”特質的人合伙創業 （26.9%），但是在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中鮮有“擁有穩定創業團隊”者。研究發現，在創業過程中這些微觀社會資本只有發展為穩定創業合作關系才會影響創業績效。另外，行業組織參與對創業規模和收益有顯著影響。國外學者認為，加入行業協會是移民創業者嵌入當地社會的一個重要內容。在行業協會里通過共同的書面或非書面規則使成員遵守行業實踐，提供成員相互協助的機會，并通過各種形式保護協會保護內部人員和部分外部人員。[9]而國內研究普遍認為，職業行會無法滿足我國目前日益增長的中小企業的需求，職業行會對移民創業者的幫助較小。[18](P180)調查顯示，僅有 25.2%的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參加了行業協會或其他類似組織。筆者認為，之所以出現參與率低、行業組織作用有限的狀況，其原因是新生代農民工中的大部分經營小微企業，或者沒有相應的行業組織可以加入，或者不夠加入行業協會的條件。

3.政策支持與創業發展。筆者發現，創業企業周邊的治安環境、是否需要繳納不合理費用影響創業滿意度，城市戶口獲得狀況影響創業收益，對政府服務效率的評價對創業績效無顯著影響。政策環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創業績效，寬松良好的創業環境是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發展的重要因素。近年來，戶籍制度改革在逐步推進，中小城市對有條件落戶的外來務工人員打開了大門，但是城鄉二元體制下的社會政策體系仍是創業民工所面臨的不利因素。一些成功的創業者認為，城市制度身份的獲得為他們創業帶來更加寬松的環境和有利的條件。相比較而言，需要繳納的不合理費用更少，政府提供的服務也更好。“政府服務效率評價”對創業績效沒有顯著影響，筆者認為，雖然近年來國家重視返鄉民工創業，但對農民工城市創業政策支持有限。

四、結論與對策建議

（一）結論

1.新生代農民工在創業過程中，存在創業規模小、創業收益低、穩定性差和創業滿意度低的狀態。人力資本、社會資本和政策因素影響其創業績效。

2.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影響創業績效。雖然移民創業者受教育狀況與創業收益關系不顯著，但可以確定，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水平、在校期間學業狀況等人力資本變量影響其創業滿意度和創業規模，影響方向為正。

3.社會資本中的入行時間、創業團隊狀況、行業組織參與、資金來源、決策信息來源、受歧視狀況等宏觀社會資本，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創業績效，而通婚圈狀況、交際圈大小對創業績效的各個維度均無顯著影響。

4.政策因素中，是否獲得城市戶口、企業周邊的治安環境評價、是否需要向政府支付不合理費用影響創業民工的創業績效，政府部門服務效率評價對創業績效沒有顯著影響。社會政策越寬松，給予的政策支持越多，創業者創業滿意度越高、創業收益越高。

（二）對策建議

1.注重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開發。已有研究發現，人力資本影響創業模式和資源獲得。隨著人力資本的提升，更多創業者選擇創辦企業，其獲得創業資源的渠道更廣，對家人、親戚的依賴越少。[19]無論是正規教育還是職業培訓，對農民工的自主創業都有顯著性影響，相對于小學教育，初中和高中教育也能促進創業。[20]與此類似，筆者發現人力資本中的教育水平、在校期間學業狀況等對創業績效存在正向影響。因此，在新生代農民工扶助的過程中必須重視教育的價值，重視人力資本的開發。注重正規教育，通過教育改革為農民工及其子女創造更多的教育機會，尤其是初中后的教育機會；發展職業技能培訓，為新生代農民工提供發展技能、提升人力資本的平臺和通道；提供創業教育服務，為處于創業不同階段的新生代農民工提供多方位指導，營造良好創業文化和氛圍。

2.引導新生代農民工宏觀社會資本的培育。筆者研究發現，在新生代農民工創業過程中，其宏觀社會資本較微觀社會資本對創業績效的影響更大，因此在新生代農民工創業扶助的過程中，應該注意其宏觀社會資本的培育與轉化。研究認為，宏觀社會資本的主要來源為信任、互惠和規范，它對提高社會的經濟績效、消除貧困、保證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等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17]在促進農民工創業的過程中，需引導農民工創業者之間通過發展契約關系、幫助其小微企業制定制度規范，以建立合伙人之間長久的信任互惠關系，形成穩定的創業團隊和合作關系。同時，要大力引導發展行業組織（協會），適當降低行業組織的準入門檻，鼓勵新生代農民工加入行業組織，通過定期組織行業內部交流、溝通、咨詢等活動，搭建同一行業內創業者的互動平臺，為新生代農民工創業提供切實的技術和資金、信息等多方面的支持，解決創業過程中遇到的多方面困難。

3.為新生代農民工城市創業創造寬松、良好的政策環境。在城鎮化的浪潮下，加快戶籍制度的改革，變革二元體制下勞動力市場、財政制度、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制度等一系列不平等的二元標準。出臺國家層面的扶助新生代農民工創業政策，給予各個地區和城市支持新生代農民工城市創業一個切實的指導和方向。地方政府則應給予城市創業民工在資金、信息、收費、工商登記、納稅服務等方面的支持。通過提供小額貸款、稅收減免、建立創業扶助基金等支持，加大對新生代農民工創業的資金支持；通過建立規范創業園區、設置特定免稅經營區等為新生代農民工提供優質的創業環境；通過簡化審批程序、規范項目收費、健全創業相關的社會服務等，為新生代農民工城市創業創造良好的政策環境。通過制度設置理順各因素、各環節之間的關系，引導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與社會發展理念相結合，保障新生代農民工創業者在有益社會的同時也適應城市、發展自己，實現人的城鎮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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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保林】

F323.6

A

1004－518X（2013）10－0189－05

南京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項目 “義務教育后農民工子女社會融入問題研究”（2011CW09）、浙江省軟科學研究計劃項目“新生代農民工創新創業狀況及扶持研究”（2013C25062）、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包容性增長視野下的新生代創業問題研究”（13ASH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