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悟之后的戰斗

摘 要：魯迅不是一個為女性主義搖旗吶喊的人，可他對女性解放問題保持著一種深切的關懷，他從社會的具體現象生發開去，發表自己的看法以期能引起大眾對女性問題的深思。魯迅特別強調女性要自己解放自己，而其中，最首要最迫切的便是女性的經濟問題，魯迅在其《娜拉走后怎樣》便深刻地談論了這個話題，認為，女性首先要有“不做傀儡”的覺醒之后，還要覺悟到經濟問題的重要，在覺悟之后獨立地開始為自身權利而戰斗。

關鍵詞：娜拉出走 女性經濟 覺悟 獨立

一、“醒而未悟”的娜拉

“站在女性主義的立場看，人類文明的歷史，就是社會壓抑女性，男性奴役女性的歷史。女性的生存狀態，包括她的身體和心理意識及其成長過程，都一直處于社會文化的控制之下。因此，女性主義者及其先驅都是因為意識到這種不平的處境，開始了各自的質詢和抗爭。”[1]在中國，女性受制的社會文化就是一種傳統的男權文化。在男權文化中，女性是依附于男性的，女性在社會中擔任的是一種傀儡的角色。撇開魯迅是否是“女性主義者及其先驅”不談，可以肯定的是魯迅意識到了女性所處的不平處境，并用自己的筆觸對其進行了揭示。魯迅了解女性的“傀儡角色”，而他希望女性能從溫飽的傀儡的夢中覺醒并覺悟。

魯迅認為，“但Puppe不單是牽線的傀儡，孩子抱著玩的人形也是；引申開去，別人怎么指揮，他便怎么做的人也是。”[2]中國的女性就是這真正的傀儡，她們一直活在男權的掌控之中，充當著男權意識的奴隸，喪失自我而不自知。但總有覺醒的“榜樣”存在，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便給當時的中國社會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仿若這娜拉的出走時最有力的反抗。“娜拉當初是滿足地生活在所謂的幸福的家庭里的，但是她竟覺悟了；自己是丈夫的傀儡，孩子們又是她的傀儡。她于是走了，只聽得關門聲，接著就是閉幕。”[3]魯迅認為娜拉從幸福的生活中覺醒后出走，筆者認為，這種覺醒時一種“醒而未悟”，娜拉只是從看似幸福實則受迫的夢中蘇醒過來，她知道自己要離開這個夢，她只能選擇從家庭出走，她醒了，她要走出家庭尋找自由的天地。而娜拉終究沒有覺悟到時什么讓她遭受壓迫，要怎樣才能獲得自由。她只顧著“負氣出走”，怕是從未去思考其中的緣由，她沉浸在“出走”的快感之中而忘卻了將要面對的出走以后的境況。娜拉畢竟是戲劇人物，她走以后的境況，易卜生并未解答，我們便無從知曉。“但從事理上推想起來，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因為如果是一匹小鳥，則籠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籠門，外面便又有鷹，有貓，以及別的什么東西之類；倘使已經關得麻痹了翅子，忘卻了飛翔，也誠然是無路可以走。還有一條，就是餓死了，但餓死已經離開了生活，更無所謂問題，所以也不是什么路。”[4]魯迅講明白了，娜拉出走的結局不外乎墮落與回來，究其原因，娜拉久困于家庭，外面世界的風險她哪里負擔得起。困于樊籠的女性，拼比家長里短，買菜洗衣那可是一流，如突然將她們置于社會之中，還報以贊許，許諾她們一個自由天地，那簡直是害苦了她們。中國的男人，明知那女性依附于他們便是因為擔不起社會的風險，需要男人們來構筑一個家庭，女性好遠離和逃避這些風險。即使是像娜拉這樣敢邁出面對風險第一步的女性，也無法得到解除依附后的自由，因為娜拉沒有覺悟到她的不自由是來源于不獨立，可她終究是覺醒了的，“然而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夢境的，因此只得走了；可是走了以后，有時卻也免不掉墮落或回來。否則，就得問：她除了覺醒的心之外，還帶了什么去？”[5]魯迅直擊要害，娜拉只有覺醒而沒有覺悟，她還沒悟到，“她還須更富有，提包里有準備，直白地說，就是要有錢。”[6]這也就是魯迅想要探討的，女性的經濟權問題。

二 “不假他人”的戰斗

“無疑，中國傳統文化是以男性為本位的文化，在這種文化里，男女兩性被規范為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體系：男——文化生活的參與者，家庭的主人，生活的主宰者；女——被摒棄于社會生活之外，家庭的奴仆，生活的依附者。”[7]中國的女性成為奴仆成為依附者是在于她們的不獨立，而這不獨立根源于經濟的不獨立。也就是魯迅所說的錢的問題，“自由固不是錢所能買到的，但能夠為錢而賣掉”，女性們正是為了錢而賣掉了自己的自由，“人類有一個大缺點，就是常常要饑餓。為補救這缺點起見，為準備不做傀儡起見，在目下的社會里，經濟權就見得最要緊了。”[8]這大缺點就是人為了生存要吃飯，沒有經濟來源無法解決吃飯問題，所以，女性只能依附于有經濟權的男性。娜拉作為一個先例是不值得效仿的，她并沒有給女性說明如何戰斗，只是指了一個方向——走出家庭（走出困境）。而至于沿著這個方向走的后果，娜拉卻在“關門聲”之后一言不發。好在魯迅指了女性需要的是獨立的濟權，“第一，在家應該先獲得男女平均的分配；第二，在社會應該獲得男女相等的勢力。可惜我不知道這權柄如何取得，單知道仍然要戰斗；或者也許比要求參政權更要用劇烈的戰斗。”[9]女性要解放要獲得自由首先就要獲得獨立的經濟權。“在自由思想的構建上，魯迅最大的貢獻就是高度重視經濟權，認為經濟權是個性自由、思想獨立的要基礎。”[10]而這一切都要依靠著女性自己去戰斗去爭取，女性在覺悟到自己困境的原因之后，必須勇敢邁出戰斗的步伐，去跟這個不平的社會戰斗，從而獲得最基本的獨立地經濟權。而這種戰斗本身就是獨立地，是“不假他人”的戰斗。女性解放的目的本就是邁向獨立自由，若要依靠他人來完成這個目的，那就成了絕妙的諷刺。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女性地位有所提高，女性權利有所增加，但“這些婦女解放運動從來都不是獨立的，它只是社會運動的一個組成部分，婦女自身不是目的，婦女解放只是一種標志，一種爭取社會進步的標志，一種反封建的手段。”[11]與西方女性不同，中國女性是“向他者”“向社會”的，中國女性所獲取的權利都是他者提供的。女性解放始終是社會進步的標志，反封建的手段，不是一個真正獨立地社會活動。這就造成了女性在爭取經濟權時“先天性”的不獨立性。而魯迅著眼的是女性本身，是女性如何為自己的權利戰斗的問題。他不高談闊論女性解放，他所關注的是在不平等社會環境中的實實在在地女性本身。所以，他并不贊同大家效仿娜拉的“出走精神”，因為他明白，現實中的女性若出走那便無路可走，“其實，在現在，一個娜拉的出走，或者也許不至于感到困難，因為這任務很特別，舉動也新鮮，能得到若干人們的同情，幫助著生活。生活在人們的同情之下，已經是不自由了，然而倘有一百個娜拉出走，便連同情也減少，有一千一萬個出走，就得到厭惡了，斷不如自己握著經濟權之為可靠。”[12]女性要是依靠的同情與幫助來戰斗，那么著女性解放永無實現之日，只有先獲得經濟權使得女性獨立，才能進一步實現真正的女性解放。

魯迅雖提出了女性經濟權的問題，但他沒有給女性和大眾許諾一個光明的未來。他深知，一個被許諾的光明未來，會誘人為之戰斗但也會誘人為之犧牲，而這被引誘的犧牲是不值得的，這不是經過自己獨立思考和選擇的犧牲不過是給反對者和看客們“一點愉快”，魯迅提出女性的經濟權問題，是想讓女性掙脫娜拉式的“醒而未悟”，更想讓她們走上獨立地戰斗道路，追求一切平等的權利，“正無需乎震駭一時的犧牲，不如深沉的韌性的戰斗。”[13]

注釋：

[1]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導論.魏天真 梅蘭.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3月第1版.第131頁.

[2]娜拉走后怎樣.魯迅文集精度本 雜文.錢理群 金宏達.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第29頁.

[3]同上

[4]娜拉走后怎樣.魯迅文集精度本 雜文.錢理群 金宏達.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第30頁.

[5]娜拉走后怎樣.魯迅文集精度本 雜文.錢理群 金宏達.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第31頁.

[6]同上

[7]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在西方與中國.羅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第9頁.

[8]娜拉走后怎樣.魯迅文集精度本 雜文.錢理群 金宏達.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第31頁.

[9]同上

[10]魯迅雜文研究十年.趙學勇 張小剛.魯迅研究月刊.2007年第7期.

[11]女性主義文論.張巖冰.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第191頁.

[12]娜拉走后怎樣.魯迅文集精度本 雜文.錢理群 金宏達.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第32頁.

[13]娜拉走后怎樣.魯迅文集精度本 雜文.錢理群 金宏達.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第33頁.

參考文獻：

[1]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導論.魏天真 梅蘭.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3月第1版.第131頁.

[2]魯迅文集精度本 雜文.錢理群 金宏達.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

[3]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在西方與中國.羅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

[4]魯迅雜文研究十年.趙學勇 張小剛.魯迅研究月刊.2007年第7期.

[5]女性主義文論.張巖冰.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

作者簡介：楊甲甲（1988-） ，女， 彝族 ，四川西昌人， 單位：西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