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海
摘 要:文壇上兩位才俊----南梁太子蕭統和清初詞人納蘭在而立之年,人們對其有更大斬獲的期冀中,他們卻才情永駐,英年早逝,著實令人扼腕痛惜。盡管他們朝代不同,背景不一,但在冥冥之中似乎有種機緣巧合,特別耐人尋味,仿佛前世有約,生死輪回。
關鍵詞:位尊命短 心傲儀婉 情深緣淺 才高運舛
而立之年,本應是人生的黃金期,夢想的綻放季,然而文壇上兩位才俊----南梁太子蕭統和清初詞人納蘭卻在而立之年,人們對其有更大斬獲的期冀中,他們卻才情永駐,英年早逝,著實令人扼腕痛惜。盡管他們朝代不同,背景不一,但在冥冥之中似乎有種機緣巧合,特別耐人尋味,他們位尊命短、心傲儀婉、情深緣淺、才高運舛,仿佛前世有約,生死輪回。
一、兩位才俊位尊命短
南梁太子蕭統(501~531),字德施,小字維摩,出生在帝王之家,其父蕭衍即南朝梁武帝,執掌乾坤近半個世紀,多次舍身出家又多次請求贖回的佞佛皇帝,他大興佛法,寺廟鱗次,“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就是當年大興佛法的真實寫照。當蕭統剛滿周歲時,其父代齊建梁,旋即被擁立為太子,其地位之尊貴是空前絕后,自生至死都高居太子位恐怕歷史絕無僅有的。真的是位高命不強,一次乘舟落水,傷股殞命,還未及即位就撒手人寰,實堪嘆憐,死后謚昭明,故世稱昭明太子。
一千年后的清初,一位世勛子弟,納蘭性德(1655-1685),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族人,滿清“八大姓”之一的葉赫那拉氏,其地位不亞于皇族愛新覺羅,其父為赫赫有名的武英殿大學士明珠,是康熙最為倚重的大臣,名噪一時,權傾朝野,榮稱“相國”。 納蘭性德是皇上駕前最得寵的一等侍衛,隨侍扈從皇帝左右,位極權臣,不可不謂出身名門望族。然而淥水亭詩會,死于寒疾,竟然也是而立之年。
兩位才俊,一個出身帝王之家,一個出身名門望族;一個六世紀的南梁,一個十七世紀的清朝;一個漢族,一個滿族;一個太子,一個重臣,地位尊崇顯赫,但卻命如紙薄,而立之年,拋卻了繁華,背棄了生命,給后人留下了諸多遺憾。
二、兩位才俊心傲儀婉
富家多紈绔,文人多傲骨。優渥的家境催生了多少紈绔子弟,他們整日吃喝嫖賭、游手好閑;風流的文壇又造就了無數傲岸才子,他們“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然而兩位才俊既沒有被優渥的家境消磨意志,也沒有被風流的文壇熏陶成狂放不羈,他們卻勤勉有加,筆耕不輟,成就非凡,而且通情達理,性情溫婉,著實令人欽敬。
“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的確,蕭統沒有身居太子的自命不凡,有的是堅韌不拔,在浩繁的典籍中精心編撰出了影響幾代讀書人的《昭明文選》。而且“性情純孝仁厚,喜慍不形于色。”小小年紀,在母后病重垂危時,就住到一起朝夕侍疾,衣不解帶。母后故去,他悲而廢食。待守喪服滿后已經憔悴不堪,人們目不忍睹,無不感傷涕泣。平日里不縱情聲色也不沉溺享樂,一日出游,當手下提出盛奏女樂的主張時,蕭統雖然心中不悅,卻借詠“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的詩以婉拒,表現出一種超然的生活態度,渴望走出喧嘩,規避迷失自我的境界。
一個有傲氣的人,只會對不如自己的人盛氣凌人,對強于己的人唯唯是諾。納蘭性德文武兼修,深得帝王寵信,但他并不驕縱放肆,目空一切;雖是詞壇的執牛耳者,但他不恃才傲物,倨傲自偉,甚至自甘背離社會主流,去結交那些江南不肯落俗的漢族布衣文人,據載納蘭所交“皆一時俊異,于世所稱落落難合者”。他敬重他們的品格和才華,經常與這些文學摯友在淥水亭邀客燕集,詩酒詠嘆。人們耳熟能詳的《長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丈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表現出納蘭壯志難酬的情結,但卻有話不能正說,只好借助于于兒女情長的手法曲折隱晦地反映自己復雜的內心世界,也反映出他的委婉心地。
翩翩的王孫公子,卻有遠大的抱負,但都未及施展甚至無用武之地,在政壇上還沒來得及建樹,就命喪黃泉,難得的是兩位才俊都有文人的氣質,他們傲骨天成,卻儀舉溫婉。
三、兩位才俊情深緣淺
古往今來,才子的情史極易傳為佳話,這是舞文弄墨者永恒的主題;也是消閑娛樂輩熱衷的談資。人們總是津津樂道才子佳人的大團圓,然而更愿品味他們悲情的結局。
蕭統代父出家來到香山寺,精心編撰文選,即流傳后世的《昭明文選》。此間邂逅一位脫俗的女尼,法號慧如,俗稱慧娘,明眸彰顯敏慧,僧衣難掩風流,頓生不舍之情,真是楚王有意,神女多夢,成就了一段紅袖添香夜讀書的美談,但是文選殺青后太子即將回宮,臨別承諾,將來笙歌鳳輦迎娶慧娘,而慧娘只有灑淚惜別,贈與紅豆。“宮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在蕭郎杳無音信的日子里慧娘經歷了幾多思念、幾多等待的煎熬,直至相思成疾,當蕭郎真的抱得美人歸時,豈料慧娘已經香消玉殞,蕭郎悲思滿懷,手植紅豆,悵然離去。唐朝詩人王維睹樹思人,揮毫寫下了千古絕唱:“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如果說蕭郎與慧娘是邂逅奇遇、一見鐘情的話,那么納蘭與惠兒卻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惠兒是納蘭的表妹,是玩伴兒,他們耳鬢廝磨,兩情相悅,芳心暗許,他們只是期待著一件事,那就是快快地長大,好與心愛的人兒長相廝守,然而風云突變,康熙橫刀奪愛,納惠兒為妃。也許有人反詰,納蘭何不與帝一爭?非不為也,實不能也。他們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唯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從此一堵宮墻,囚禁了惠兒的芳心,也隔絕了納蘭的一片癡情,使兩個魂牽夢繞的心上人咫尺天涯,恍如隔世。“一生一代一雙人,相思相望不相親”,恰如其分地道出了納蘭心底里有情人難成眷屬的尷尬,君臣同愛不能爭的無奈。
兩位才俊都是人間的富貴花,卻成了天上的癡情種。都經歷了一段難以割舍又刻骨銘心的戀情,甚至是傾其一生的愛,竟無緣結成伉儷。我們不由得慨嘆,僧俗異世界、君臣兩重天啊,多么圣潔的愛情也會成為禮教宗法的犧牲品。
四、兩位才俊才高運舛
蕭統自幼酷愛讀書,有過目皆憶之能事,而且廣納學士,“討論墳籍,或與學士商榷古今,繼以文章著述,率以為常。”據史料記載《文心雕龍》的作者劉勰,也曾做過東宮的屬官為蕭統所賞接。蕭統獨到的見地與文人雅士一道主持編撰的《文選》,以詞人才子的名篇為主,經、史、子、雜的著作一律摒棄。內容典雅,形式華麗,文質彬彬然后君子。《文選》在唐朝與《五經》并駕齊驅,盛極一時的士子必須精通《文選》。北宋時民間盛傳“文選爛、秀才半”的民謠。“事出于沉思,義歸乎翰藻”的選文準則,為后世所推崇,幾乎是舊時文人的必讀之物,影響之深流傳之久可見一斑。
納蘭性德自幼天資聰穎,讀書過目不忘,18歲中舉,22歲進士及第。主持編纂了一部《通志堂經解》,受到皇上的賞識;編纂的《淥水亭雜識》,表現出他相當廣博的學識和意趣;獨著傳世的《納蘭詞》在當時社會上更是享有盛譽,雖詞風頗近南唐后主,卻為文人學士高度評價, 成為那個時代詞壇的杰出代表。產生了“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的轟動效應,可見其詞的影響力之大,后人無法超越,著名學者王國維稱其為“北宋以來,一人而已。”周頤譽其為“國初第一詞手”。
誰言天下士,只在布衣中?兩位鐘鳴鼎食的貴胄,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盡管位尊才高,也不能事事順遂,路路暢通。終身太子的蕭統因“蠟鵝厭禱”事件遭父嫌隙,再加之與慧娘的戀情幻滅,以至于面無笑容,心有郁積。而納蘭雖貴為帝王的重臣,但他厭倦官場庸俗,無心功名利祿。己愛的惠兒被納妃,愛己的青格兒被遠嫁,與己結發的盧氏又亡故。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兩位才俊的確是時運不齊,命運多舛。
言而總之,蕭統與納蘭兩位相隔一千多年的才俊“和而不同”,蕭統并非納蘭的前身,納蘭也不是蕭統的拷貝,只緣他們的身世、性格、情感、才學方面若合 一契,才致瞽言“仿佛”前世有約,生死輪回。把兩位歷史人物兩相對照,尋找一些契合點,或許能加深讀者的印象,引起情感的共鳴。然而兩位才俊而立而逝,是不折不扣的,真的天妒英才。對于廣大喜愛這兩位才俊的讀者,多少都有一些落寞和惆悵,在慨嘆他們人生際遇之余,沉淀下來的是對他們的才情人品不盡的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