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柏拉圖的正義城邦思想

邱志東

（上海師范大學法政學院，上海200234）

一、柏拉圖正義城邦思想的歷史背景

古希臘的地理環境決定了國家等同于城邦，因此西方傳統的政治學應該是城邦政治學。柏拉圖處于奴隸制社會的衰落崩潰期。舊的制度因為無法滿足生產力發展的需要而受到極大的沖擊與破壞。在柏拉圖的周圍，令雅典人自豪不已的民主政治隨著伯羅奔尼撒戰爭的結束也已經是繁華不再、戰爭不斷、人性墮落，政治危機此起彼伏。柏拉圖青年時期懷有遠大的政治抱負，但從政不利，為此他遠走意大利，三次西西里之行，卻仍然未能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

在人性觀的闡述上，作為蘇格拉底的學生，柏拉圖繼承并發揚了他老師的觀點。柏拉圖把理性上升到宇宙論和本體論的高度［1］。在《理想國》中，柏拉圖指出，正像在國家中有統治者、衛士和工農群眾一樣，個人的靈魂也有三個部分，即理智、激情和欲望。其中，理智是智慧的，起著領導的作用，激情服從它，成為它的助手。音樂和體育的教育可以加強理智，并且使激情平穩。欲望在靈魂中占據最大部分，它貪得無厭，必須受到理智和激情的控制。如果理智、激情與欲望三個部分和諧相處，理智起領導作用，激情與欲望服從而不違反它，這個時候靈魂就處于最佳狀態，這個人就是能夠自制的人。因此，柏拉圖認為，當理智、激情與欲望三個部分做到各司其職，和諧協調，那么靈魂便能夠自己主宰自己，秩序井然，這就是個人靈魂的正義和健康的表現；反之，靈魂就不正義。由于柏拉圖強調理智在靈魂中應該占據統治地位，所以，在城邦政治生活中，要想做到正義，也就理所當然地應該由享有最高智慧的哲學家為王了［2］。

二、柏拉圖正義城邦思想的主要內容

由于柏拉圖面臨的政治局面是道德墮落，城邦因民主的泛濫而趨于衰落，所以柏拉圖的任務是恢復城邦的道德基礎以挽救衰敗的城邦制度，并且在古希臘，從本質上說，城邦就是自由公民的自治團體，是公民分享權利和義務的政治載體，因此柏拉圖正是從正義理論出發，把道德作為政治的目的和手段，試圖從道德的角度來解釋和建構一個理想的城邦，即正義城邦，其核心內容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

（一）社會分工理論。理念論是柏拉圖的基本哲學觀，也是他政治思想的邏輯基礎。他的哲學思想反映到政治學中，他認為要認識，理解和把握國家，就要達到對國家的“理念”的認識、理解和把握。他認為所謂的國家理念，就是最理想、最完美的國家。而所謂最理想、最完美的國家就是實現了正義原則，體現了至高的“善”的國家。善的理念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理念，其核心成份是正義。正義源于善的理念［3］。在他看來，正義有個人的正義，也有城邦的正義。兩種正義本質上是一致的，功能上是相互促進的。根據柏拉圖的觀點，正義因其能夠統領諸如智慧、勇敢和節制等美德，因而成為人類道德最高準則。政治生活的原則，建立政治秩序的目的，在于按照正義原則來建立和諧生活的道德秩序。因此，正義是一種使社會各階層安于自己天賦決定的地位和職責，社會因而處于和諧和秩序之下正常運行的法則。在這種法則的作用下，理想城邦中的三部分人，哲學王、軍人和勞動者，分別按照他的理智、意志和情欲而派生的智慧、勇敢和節制的品德，合理分工，履行各自的管理國家、保衛國家和從事生產的職責，相互合作，各司其職，各守其序。

（二）哲學王治國。在社會分工的角度上，柏拉圖已經提出，一個理想的國家必須有一批專業的統治者或者管理者，而且他認為，有能力擔任統治者的，應當是受到良好教育的，并最有智慧的哲學家。

（三）共產制度。柏拉圖認為，自私與貪欲心的根源是私有財產，私有財產的爭奪導致道德的淪喪、城邦的衰落。為保證培育公民優良的道德品質，實現國家內部的團結和國家的統一和強盛，理想國在哲學家和軍人中廢除了私有財產和家庭，通過消滅小家，全城邦就融合成了一個大家。

（四）完備的教育制度。哲學家的統治完全是人治，其手段主要是教育。柏拉圖雖然認為人生來具有不同的氣質，但他也同時認為：并不是所有的具有某種天賦的人把自己的天賦都能夠充分地發揮，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自知之明，能對自己有正確的評估。

（五）法制理論。由于其政治理論的實踐宣告失敗，柏拉圖作出了深刻的反思。晚年的柏拉圖在其著作《法律篇》中由德返法，強調所有人都必須遵守法律。但需要表明的是，他始終把法制看作次優政體，而非最優政體。他并未放棄理想國的主張，只是面對現實退而求其次，他只好又設計了容易實現的“第二等好的國家”，在一些具體主張上做了一些調整，提高了法治的地位。

三、柏拉圖政治思想的主要特征

（一）柏拉圖的政治思想的哲學基礎是人性論。柏拉圖的基本政治價值觀是人治，而非法治（盡管柏拉圖晚年由德返法，但他認為這只是第二模式，并非最佳的政治）。人治的基礎在于對人性的認識。“哲學王”正是集智慧、勇敢、節制和正義于一身的圣人。因為社會政治是以人的活動為基礎的，社會的倫理道德也是建立在人際關系之上的，因此，思想家們為了推行自己的主張，不得不從理論上探討人性的本質問題，企圖把本階級的道德意識規定為共同的人性，并以此為標準來衡量社會政治和人的活動的是非善惡［4］。 柏拉圖對宇宙人生的根本問題給予了關注，并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在道德思想領域探索治國的途徑和方法，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內容，其中的合理成分對當前我國的道德教育事業有著重要的借鑒價值。

（二）德、政統一。由于時代的局限，在政治理論中，把政治生活等同于道德倫理生活，在道德的框架內把社會倫理道德原則作為政治原則予以論證闡發。柏拉圖傾向于“德、政合一”，即道德與政治合二為一。柏拉圖則將“善”設置成一種絕對信念，通過四主德（正義、智慧、勇敢、節制）之間的相互影響與共同作用，構成知識論基礎上的倫理政治。

（三）十分強調道德在政治生活和國家治理中的作用，把政治秩序的建立和維護看作是倫理秩序的維護，突出強調道德的政治作用。柏拉圖的正義城邦思想主要關注城邦道德價值的實現。“柏拉圖的正義城邦具有先驗道德理性的性質。”在他的權力圖式表的最上層置放的是一個此岸性的智者賢人——哲學王；但是柏拉圖更多的是彼岸先驗追求，他不能滿足于此岸政治體的平面羅列，他的政治思維是力圖穿透這一經驗層，探求經驗事實后面的先驗起源［5］。他把追求知識的目的定義為追求至善，追求與彼岸理念的融合，故而柏拉圖的這一先驗至善論后來演變為希臘晚期斯多葛學派的至善論，與后來的希伯來—猶太超驗精神相結合，形成基督教潮流，阻滯亞里士多德經驗主義政治觀達千年之久，“柏拉圖→斯多葛→希伯來→猶太→一神教的道路是神學政治論的道路。”［6］盧梭繼承了柏拉圖的先驗至善論傳統，沿著這個道路前進，他把自己看成是柏拉圖道德理想共和國的繼承者。盧梭試圖在近代條件下重新經歷柏拉圖千年以前已探索過的綜合：權力與理念的綜合，以世俗形式的道德理念來安排或重建世俗權力，將理念與權力化合為權力理念。因此“盧梭的國家，是具有至善目標的道德共同體”［7］。由是反觀，柏拉圖的正義城邦，外求知識、智慧，尋求人性先在正義，正是“具有至善目標的道德共同體”的最初形式。

（四）主張賢人政治。把國家統治的最高權力賦予了集權力與道德于一身的圣人、賢者。柏拉圖強調理性與知識在統治者個人能力中的決定作用。他繼承和發揚了蘇格拉底“美德即知識”的信念，主張依靠掌握其理念的哲學家以知識為指導來實行教育，從而實現全體公民最大的幸福，他一再強調“人類只有在兩種條件下才能遇上太平盛世：或者那些正確而真誠的奉行哲學的人在某獲得政治權力，或者是那些握有政治控制權的人在某種上天所做安排的引導下成為真正的哲學家。”［8］

四、柏拉圖正義城邦思想的影響

柏拉圖關于理想政治模式的設計思路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各自民族的政治文化走向。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描繪的國家藍圖，幾經實踐，挫折重重，“哲學王政治”也因此成為了空中樓臺。晚年的柏拉圖基于現實，先后寫了《政治家篇》和《法律篇》，對其先前在《理想國》中的政治觀加以修正和補充，論述了君主的政治技藝以及用法規范人的生活和國家的制度。三次西西里之行后，形成的《法律篇》為理想城邦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各個方面制定了法律條款，成為后來羅馬法的藍本，這時柏拉圖的政治思想已經從認識開始逐步趨向于法制。

柏拉圖的學生亞里士多德說：“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不僅批判地繼承了柏拉圖的政治思想，而且對柏拉圖的政治哲學有所修正和發展，促使了柏拉圖思想的傳播。古希臘作家波里比阿受柏拉圖政治思想影響甚深，他發展了柏拉圖關于政體、循環和混合整體優越的觀點。古羅馬著名政治家西塞羅受柏拉圖的影響最大。甚至現代西方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中都能發現柏拉圖思想的影子，如民主、法制、教育制度、財產制度、政體理論等。可見其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上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影響力。

［1］羅素等.西方哲學史（上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2］張志偉.西方哲學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3］方高峰.孟子與柏拉圖分工思想比較［J］.湖南城市都報，2004，（2）.

［4］［5］何靜.簡談孟子與柏拉圖“人性本善”思想的相同點及啟示［J］.財經界，2007，（5）.

［6］［7］朱學勤.道德理想國的破滅——從盧梭到羅伯斯庇爾［M］.上海：三聯書店，1994.

［8］（美）喬治·霍蘭·塞拜因.政治學說史（上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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