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投農業“聯姻”：在風險中孕育機會 訪北京合眾世紀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總裁楊克

文│本刊記者 程杰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許多投資者將目光投向了農業，農業霎時變得時髦而炙手可熱。盡管如此，投資人的焦慮和擔憂卻依然如影隨形。農業投資的水，到底有多深？投資的風險在哪里？投資人要對決的又是怎么樣的環境？對此，本刊記者采訪了北京合眾世紀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總裁楊克。

記者：據科技部中國農村技術開發中心、陜西楊凌農業高新技術產業示范區管委會提供的資料顯示，從2006～2011年，我國農業領域已披露的風險投資案例累積達180起，投資金額近20億美元，其中一半以上的投資金額都是在2010年以后達成的。究竟什么原因讓投資者的目光聚焦到了農業領域？

楊克：金融危機之后，二級市場的表現很糟糕，股票市場一瀉千里，從6124一直掉到1664點。綜合農業類板塊的情況，在2008年之后表現相對穩定，原因在于這個板塊的抗周期性較強，振幅較窄，整體的業績表現相對穩定，這是吸引很多投資人目光的一個原因。另外，在國家政策的推動下，我國現代農業穩步發展，也為風投的進入提供了可能。

記者：農業投資的風險表現在哪里？如何才能規避這些風險？

楊克：我認為投資農業的風險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從農業的基本屬性來看，農業屬于動植物學范疇，而植物和動物有自身的生長周期。就動物產品而言，這種周期表現在育種、防疫、飼料的精準投放，整個培育過程都有風險。農產品不像工業產品，部分過程本身還沒有實現標準化生產，所以可控性較差；二是容易受天氣災害、土壤肥力以及水資源等自然因素的影響，產出數量和質量的可控性比較差，價格波動較為明顯；三是在食品加工領域的風險，主要來自于近年來備受關注的食品安全問題。即便出現一次，也會對企業乃至整個行業造成致命的打擊。另外，農業細分領域存在慢周期性，也可能會影響整個行業的興衰。比如養豬業，2006年處于低谷，如果在那之前投資，可能就沒有任何的回報。

從風險情況來看，我認為投資農業是一件很專業的事情，要求投資人具備很強的專業運營水平。事實上，對于投資農業的風險，從某種程度來講，也很難完全規避，這就更要求投資人具備足夠的風險意識。由于農業是一個大概念，門類比較廣，每個細分行業都有自身的自然屬性和風險性，規避風險就要做好專業判斷，做好充足的準備。這也是農業和二產、三產不一樣的地方。

記者：對于投資者來說，會選擇進入什么樣的農業企業？

楊克：很多投資人在投資農業領域之前，關注其他領域較多，金融危機之后，他們開始轉向農業，但并不是一開始就關注種植業和養殖業，而最初進入他們視野的是農業消費品。投資人開始從消費品向產業上游進行追溯，找到了食品加工企業，由于有的食品加工企業的產業鏈比較長，上游是原材料的供給端，可能還有自建的種養殖生產基地，所以他們才開始關注種植業和養殖業。但從2006～2010年的投資案例中不難看出，真正盈利的項目依然集中在農業產業鏈下游的消費領域，大部分是食品類和快速消費類的企業。

至于如何選擇要進入的農業企業，投資人更看重相對成熟且已經形成全產業鏈的企業，這樣更有利于規避風險，或者是對上下游具有很強控制力的企業。沒有定價權和議價權的企業無法保證企業應獲得的毛利水平，對于這樣的企業，投資者一般是要回避的。

對于企業來講，如果希望有資本進入，我建議企業要盡量實現產業化和規?；l展，通過設置一些壁壘，將風險置于可控的范圍之內。如果企業足夠大，在行業里就會有一定的話語權，甚至成為行業的風向標，就能夠影響整個產業的發展。

記者：您對以科技創新引領的現代化大農業發展如何看待？

楊克：科技創新至關重要，只有科技創新要素注入到企業中，才能提高企業的效率，為企業帶來活力。另外，農業企業在整個產業鏈中，會面臨很多風險，如果有科技作為支撐的話，對把控風險會起到很好的作用。

但就目前情況來講，農業領域科技研發的投入依然不夠，與二產、三產相比還有很大差距。目前，農業領域大規模的科技研發聚集在科研院所里，成果轉化相對緩慢。近幾年，從國家層面來講，非常支持產學研用結合的模式，支持企業作為創新主體。所以，農業企業也應根據自身狀況，多與科研院所結合，兩個層面多交流，政府在中間搭建平臺進行引導，我個人感覺這種方式推動科技成果轉化的效率是最高的。

北京合眾世紀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總裁楊克。

發展全產業鏈是推動農業現代化的有效方式，對于資本而言也利于規避風險。

記者：現在上市的農業企業并不多，對于資本來說，農業是否是一個比較難退出的行業？

楊克：截至2013年，滬深兩市上市公司2466家，農林牧漁業公司僅有60家，占比2.43%。另一類就是食品加工類的上市企業，這類雖然不列為農業，但是與農業密切相關，有82家。整體來看，大農業類的上市公司還是偏少。

這種局面的形成也是多種因素作用的結果。由于上市有一套嚴格的規范和要求，農業企業有自身的短板，很多方面需要規范，包括企業的法律結構、財務結構、全產業鏈的拓展等。另外，部分農業企業中相對成規模的，還是家族企業居多，所以企業管理層的意識、行為以及知識結構，距離上市的要求還有差距。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的趨勢，那就是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農村人口結構發生了變化。務農的主力轉向了城市，很多年輕人不愿意從事農業。所以，人口結構的調整變化也制約了農業的發展。

諸多要素綜合在一起，影響了農業企業的上市，也影響了投資人的投資決策。受限于基金的存續期限，大部分投資人都希望能夠在3～5年內獲得投資回報，但農業不僅具有長周期的特點，還是一個資金密集型的行業。以最典型的養殖業為例，畜禽的生長有自然規律，資金的回款也有周期性，在回款沒有到位時又面臨下一周期種養殖的資金投入。所以，一些農業細分行業對資金的需求量還是比較大的。

對于這些問題，目前很多投資機構采取了另外一種方式，在關注到一個比較有發展前景的企業時，首先選擇幫助企業進行戰略規劃，進行規范性的咨詢服務，引導農業企業家以戰略性的思維去發展企業，通過輸入市場機會、營運模式、創新農業等先進理念，將管理和技術嵌入到被投資的項目或公司營運團隊中，從而引導企業走上規范的商業化道路，幫助和支持他們規避風險，從中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然后才在適當的時機再進行投資。這樣，不僅有助于農業企業的發展，也有利于規避投資人的投資風險。

記者：如何才能解決某個領域或細分行業投資過熱，而某個行業又無人問津的狀況？

楊克：為什么大家會一窩蜂投入到一個領域中，我認為主要是信息不對稱造成的。這就需要有相關手段進行引導，包括行業數據庫的建立，相關政府部門、專業協會及服務機構對主產區以及相關產區的產業引導及調整。

我們還以養豬業為例，目前，業界普遍認為養殖成大規模的出欄量在1萬頭以上，中等規模的出欄量在50～1000頭，而出欄量在50頭以下的就屬于散養戶，而恰恰是這些所有散養戶的出欄量占到了整個生豬出欄的50%。一旦成本上升，或者市場無利可圖，就會停止飼養。而事實上，這種行為對市場打擊是致命的，隨著散養戶的撤離，市場上生豬的價格一定會上漲，就會有人不惜成本投入到養殖中去。

我認為，行業數據庫的建立至關重要，如生豬的出欄率、屠宰率、市場價格的變化、養殖戶的數量、當年的產量、下游的承接能力、相關渠道的銷售能力、出口能力等。這些數據的準確采集以及及時的公開披露與整個產業鏈密切關聯，能夠有效平衡供給，可以幫助處于這條鏈上的企業、專業合作社、農戶以及投資人作出科學的決策，這也是提高農業產值的有效途徑。

而實現這一目標，需要技術手段的支撐，需要農業信息系統的完善。所以，從國家層面一定要重視農業信息化的發展。與此同時，還要加強農技培訓，充分發揮科技特派員的重要作用。另外，還要盡可能降低使用技術的成本，以便在更廣范圍上進行推廣。

記者：您認為未來10年農業中的哪些細分領域將最有投資潛力？

楊克：對于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先設想一下未來10年農業會有什么樣的發展。在過去的10年，中國各級政府加大了對農業的扶持和投入力度。我相信，在未來10年，這種形勢依然會持續。而且從科技創新的角度，有些農業細分行業的扶持力度會更大，投資也將迎來一個新的黃金期。同時，產業整合也將是一個很好的發展方向，龍頭企業會更強大，并購機會也會更多。

對于細分領域，我認為應該有以下幾個方面值得關注：一是農業技術服務領域。由于從事種養殖非常辛苦，賺錢不易，因此很多人不愿意從事。但也正是這樣，將會催生一批專業團隊從事種養殖，他們還可以為農戶提供定向服務，甚至可以在關鍵環節進行定制服務。未來，農業技術服務產業可能會有機會；二是農業信息化領域。未來農業應該是走高效、綜合利用、生態發展的道路，必然需要現代信息技術的支撐；三是與農業配套的領域，如生物育種、疫苗、倉儲物流等。四是電子商務。我相信，如果物流和倉儲發展更為成熟的話，農業的電子商務時代將隨之而來。

記者：我們了解到，您及您的團隊一直都在致力于搭建一個企業與資本對接的平臺，打造一個在農業領域具有影響力的投融資論壇——北京現代農業與資本發展國際論壇，之前已經成功舉辦三屆，即將在今年9月召開的第四屆現代農業與資本發展國際論壇的主題是什么？

楊克：本屆論壇將秉承國家現代農業科技城的建設理念，以創新的媒體宣傳形式和更具前瞻性的國際化視野，緊密圍繞惠及民生的主線，以創新·品牌·資本為主題，繼續為農業科技創新企業和金融資本搭建對接平臺。

最近兩屆我們探討過都市農業、科技農業的話題，今年的論壇我們結合大家對之前幾屆的反饋以及最新的訴求將主題定在了“創新、品牌與資本”。這是因為品牌貫穿在企業發展的整個過程中，是投資人和企業都非常關注的。從投資人角度來講，更看重企業的品牌力，渠道建設能力以及抓住客戶的能力。而從企業的角度來講，希望依托技術創新，樹立良好的品牌影響力，從而將企業做大做強，成為行業的龍頭和領軍者?；谝陨峡紤]，我們將主題鎖定在了品牌，希望能有更多的企業和投資機構加入到我們的平臺中，共同探尋一條適合我國國情的現代農業產業發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