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蒙
(貴州師范大學體育學院 貴州貴陽 550001)
本文是從描寫一個器物的角度來挖掘、引申其文化特性,從而對岜沙火槍及與其相關的現象進行描述和分析,其中也包括人類學研究相關的其他側面支撐材料來充實體現它的客觀事實。國內已有諸多學者對這個原始神秘的族群進行過研究,并對其社會結構、文化、生活、宗教等作了詳實的描述,并在國外也引起了不少人關注,尤其是在旅游開發后,現已成為人類學、文化學、旅游學、藝術學等學科的熱點研究對象。在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的今天,還能在中國西南原始森林深處發現這樣一個神秘特別的部落,研究它的由來、存在,未來發展都是具有很重要的人類學意義。岜沙火槍文化是岜沙這個族群的精神支柱和文化遺產,它在經過長期的歷史變遷后,既原汁原味的保留了岜沙古時火槍的特性,又在與自然和社會環境的融合適應下,衍生出新的文化現象。[1]
他們開山劈路,鏖戰熊羆,勇武之至。他們崇尚武力,平時身著自織的無領右開衫銅扣青布衣,直統大筒褲,青布褳,常年身挎腰刀,肩扛火槍,上山打獵,下河打魚。爬山上樹如履平地,極擅長爬山打獵,衣食住行均取之于山林河谷。他們十分重視自己身體的強壯,狩獵與耕作技術高超,還特別強調裝束和身體的標志。他們就是最后的槍手部落——岜沙。[2]
古時,岜沙人從東方遷往此地,一路上既受到土匪的襲擊和追趕,又要與叢林中的猛獸搏殺,練就了他們一身本領。岜沙部落遷至此地后,四周都是其他民族,為了防止外來入侵,后又因生活需要,火槍打獵成為了每個岜沙人都要掌握的生存技能,于是便開始人人佩戴火槍。一直以來,火槍的金屬部件都是由黔東南州黎平縣貫洞、龍圖等地師傅打造的,槍身的木質結構制作和最后的組裝則是由岜沙人自己完成的。槍身上的圖案也是岜沙人自己刻畫而成。[3]

圖1 火槍構造平面繪圖

圖2 火槍裝備配件平面繪圖
所有的岜沙男人都擁有一支只屬于自己的火槍,那是因為每個人的火槍上都有著被刻畫上的圖騰,而這些火槍圖騰都是岜沙人親自刻畫上去的,他們有的會把自己狩獵到的獵物刻畫上去,有的會把自己崇拜的靈獸、樹木等圖騰刻畫上去,來記錄自己與火槍相伴相隨的點點滴滴。用來裝火藥的牛角筒也是經過細心打磨和密封過的,它能在這南方潮濕的叢林當中有效地防止火藥受潮。但有許多東西都可以替代它用來防潮,為什么偏要用牛角筒來裝火藥,槍手滾元亮為我解釋道:“黑火藥在我們這地方是非常難得的,它燃燒起來如巫術一般,只有象征著祖先神器的‘牛角筒’才能收得住它。”他又解釋到:“鐵砂只有裝進葫蘆才會有更大的法力。”這種解釋是岜沙人對火槍的一種夸大描述,岜沙人賦予火槍的神話般的魔力,是對火槍這一器物的強烈崇拜的表現,在岜沙它不僅僅是一把簡單的謀生工具了,還是作為岜沙人自身精神表現的一種符號象征。
岜沙人使用火槍非常的嫻熟,他們把火藥從槍管前端裝入,用銃子沖緊,使火藥從底火(魚嘴)中露出,再加入鐵砂并沖上一層薄紙防止其掉落。在射擊時扣動扳機,借助槍機彈片彈力,迫使帶有火爝的槍機與底火(魚嘴)相撞擊,引燃火藥發生爆炸,把鐵砂等殺傷物質射擊出去。這種古老的射擊方式雖然機動性比較弱,也比較費時費工,但是對于日常打獵與防身已經足夠,而且岜沙人自己掌握了火藥和耗材的制作,在叢林可以把火槍運用自如。
自古以來,槍手都是槍不離身,就連下地干活也要帶上火槍,在農活閑暇時,就會隨興自由組合約上三五人開始練習射擊和進行比賽,岜沙人射擊的靶子都是用泥巴做的,靠放在石頭上。比賽時,就會看誰打得遠,打得滿,用的時間短。比賽的贏家,就會被冠以“神槍手”稱號,“神槍手”是對一個男人的最高稱號,象征著他擅于打獵,家中也會過的富足。[4]在每年的吃新節前后也會舉行比賽,作為展現自己本領,贏得情人芳心的一種途徑。說到練習,岜沙人仿佛從生下后便會打槍,從小就佩戴火槍,并在大山森林當中練習打獵,他們對每開一槍都抱有熱情,巨大的響聲也使他們的勇氣逐步提升。打槍的動作非常的自然協調,有站立式、蹲坐式、俯臥式等各類普通動作,還有在跑動中的高難度動作。不管怎樣射擊,岜沙槍手的動作都看上去無比嫻熟,游刃有余。
2.5.1 打獵、防匪、防盜
古時,為防止土匪入侵,岜沙人的祖先便開始佩戴火槍,練習射擊。之后,也用于打獵防身,獵物食用。火槍在射擊時,發出巨大的聲響,盜匪聞聽到槍聲,就會逃之夭夭。寨老滾拉旺說:“在岜沙苗寨的南北兩端有兩座山,山上古樹參天,密密麻麻,連一束光都透不進來,站在山頭上,四周風光盡收眼底。在逃避外族追殺和以狩獵為生的年代,岜沙人在兩個上頭分別派人值守,一是觀察敵情,再就是防止野獸進村傷人。如果發現外人,則鳴槍召集族人進行抵抗,如果發現大野獸,就點燃篝火和鳴槍,將其驅散。”
2.5.2 裝飾、“禮炮”功能
岜沙人自佩戴火槍以來,無論是下地干活還是上山打獵無時無刻都是槍不離身,隨著時間的推移,火槍逐漸演變成岜沙人的一種裝飾,一種象征,一種符號。解放后的近幾十年來,國家不允許打獵,不能持槍,但是鑒于岜沙人的特殊,經省軍區特批后岜沙人可以持槍,并配發持槍證。此后,岜沙人平時便不再往火槍中裝入鐵砂,而是當有外來人進寨做客時,便會用只裝有火藥的火槍在寨前鳴槍以示歡迎。
2.5.3 喪葬祭祀活動中的“器物”功能
岜沙槍手與火槍“同為一體”,在死后也隨岜沙槍手一同下葬。岜沙人的葬禮上,所有槍手最后會用火槍一同向天鳴槍來告知祖先,吾輩已回到祖先身旁。而在節慶以及大型祭祀活動中,族人鳴槍代表向神靈請愿溝通。在這里火槍又成為了與祖先神靈溝通用的器物。
所有人初到岜沙時,都會被眼前岜沙人的彪悍、粗獷所震撼,而對他們心生畏懼,但是隨著對岜沙這個民族進行深入了解時,又會感受到他們的好客、溫順和隨和。岜沙苗族是個苦難的民族,他們不斷地遷徙,期間既要抵御外敵,又要適應自然,雖然腰間掛刀,肩扛火槍,但他們從不去侵犯其他民族,只用于防身避難。聽寨老講,寨子里村民發生斗毆時,也從未使用火槍和刀,也未有人犯罪,從古至今都如此。岜沙人的火槍精神正和我中華民族相一致,發展軍事,只為防身,不會侵犯他人,以和為貴。這正好與西方的軍事思想截然相反。“喜武,尚武,練武,但不動武”是形容岜沙人火槍精神的最好體現。
人類意識形態是從低級向高級發展的過程,從岜沙人的火槍文化傳承來分析他們古樸的思維方式和意識形態,岜沙人關于人類由卵生的創世觀來看是唯物史學觀,岜沙的宗教與信仰均以自然物作頂禮膜拜,是對大自然敬畏意識的異化,唯物與唯心兼而有之,而信鬼好巫是唯心主義的意識表象,但其巫詞大多與歷史遷徙和典故傳說有關,魔鬼常與疾病和貧困相連,生活中均有藍本,故也脫離不了物質本源。[5]
無論從火槍的由來,到火槍發展至今所具有的全部文化屬性,都可以看出岜沙人對于火槍的那份內心深處的熱愛。在這個和平年代,火槍作為一種武器已經沒有它的實際價值了,但是為了保留祖先留給他們的遺產,岜沙人始終把火槍作為他們必不可少的標志。如今,岜沙人的火槍已經成為了岜沙苗族的一種符號,隨著旅游業的興起,火槍更是成為了岜沙人的一種新的謀生工具,這也是岜沙人的火槍在當今這個社會環境下體現出的價值,岜沙人珍惜這種價值,并繼續把火槍傳承下去,成為構成本民族根性文化的重要特征。
[1] 彭兆榮.擺貝:一個西南邊地的苗族村寨[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4.
[2] 鄧仕雄.黔東南州縣志·從江縣志[M].貴州人民出版社,1999.
[3] 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地方志全文數據庫[Z].2011.
[4] 張曉松.搶手的部落——來自苗族聚落岜沙的田野報告[J].華夏人文地理,2001(3).
[5] 彭兆榮.人類學儀式的理論與實踐[M].民族出版社,20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