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 健,東北師范大學傳媒科學學院碩士生
左翼電影運動是1931年“九一八”事變之后,在民族情緒空前高漲,但是當時電影本身的現狀是武俠神怪泛濫,使得電影體裁的選擇遇到了瓶頸時興起的。各電影公司的經營者為了擺脫電影僵局、吸引觀眾,同時隨著廣大電影工作者抗日愛國運動的高漲,紛紛開始了向左轉的趨勢。人們希望電影的傳播影響力能激起愛國熱情。導演程步高拍攝了根據茅盾同名小說改編的影片《春蠶》。在標志著左翼電影成熟的《春蠶》中也有讀報、上新聞的特寫鏡頭,可見當時的紙質媒介的傳播力量和文化傳播為擺脫封建迷信的影響所作的努力。1931年9月,中國左翼戲劇作家聯盟正式通過了《最近行動綱領》,它標志著左翼電影有了自己的思想陣地。左翼電影不僅有著革命的思想意識,而且在藝術上也具有創新、突破的意義。
在《春蠶》的拍攝中,夏衍、程步高追求一種非戲劇化的紀錄風格,特意摒棄強烈的戲劇沖突,以近似紀錄片的手法表現了春蠶養殖的整個過程。程步高還受德國影片《日出》一個跟鏡頭的啟發,與攝影師王士珍首次靈活地拍出了跟鏡頭。
《春蠶》整部影片時長97’48’’,以順敘的方式將老通寶一家養殖春蠶的故事娓娓道來。這部由明星公司出品的影片,是部音樂有聲影片,片中的對白以字幕方式呈現。片頭以翻開書的扉頁開始,向觀眾展示出故事的真實性。大量的搖鏡頭將一個臨河的小村落原生態地拍攝下來。從鏡頭角度來說,在當鋪的機位安置中,當鋪先生居高臨下,而老百姓只能在低處仰視。當鋪先生趾高氣昂的樣子活靈活現地展現出當時社會經濟狀態的縮影。在養蠶的小院里,導演沒有按部就班地使用固定鏡頭,而是有意地采取主動的場面調度,將鏡頭搖到演員的位置,等待就位。這樣的方式能夠調動起觀眾的主觀能動性,吸引觀眾的注意力,而不是讓演員的劇情來牽引觀眾。
村旁的小河邊萬物復蘇的景象,兩排細柳一汪涓涓小溪。攝影師在此用多種攝影方式來表現小河與人物關系。夜晚的小河旁,鏡頭先以固定方式拍攝水中倒影,繼而緩緩地向上搖,主人公荷花入畫。倒影中光線暗淡,讓觀眾沉迷,而河岸邊多種補光交織在一起,為主人公多多的傾心做好鋪墊。隨著情節的深入,當荷花因為偷竊第二次出現在河邊時,她故意背對岸邊,產生陰影,給觀眾直觀的印象她做了虧心事。兩次河邊劇情的拍攝手法展現出人物的多面性與鏡頭語言的表達力。在對白為數不多的影片里能豐富的表達人物性格除了演員的面部表情就非鏡頭表現力莫屬了。
《桃李劫》是著名導演袁牧之的編劇兼表演的銀幕處女作,導演是應云為。《桃李劫》利用聲音和畫面的不同結合方式,對增強影片藝術表現力做出了成功的探索,特別是在環境音響的運用方面。1934年出品的《桃李劫》是中國最早的以有聲電影手法創作的影片,音響第一次成為中國電影的一種藝術元素。影片中大段大段的音響處理不再是割裂于主干之外的陪襯,而是與敘事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
這部電通公司制片廠出品的影片全片103’02’,是共產黨組織新開拍的左翼電影陣地——電通影片公司制作的第一部影片,當時的字幕還是由左向右的順序。演員的對白語速極其緩慢,部分過快的地方收音效果就不是很好。袁牧之在片中首先將赤裸裸的悲慘結局呈現,然后用虛化來過渡場景,將故事情節以倒敘的手法閃回到畢業典禮上。這時片中第一次插入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畢業歌》,它昂揚奮發的曲調極好地渲染了影片開端的情緒,將二十幾歲那種目空一切、躊躇滿志都凝結在歌曲中。而當《畢業歌》第二次響起時,主人公的腦邊已響起槍聲,老校長來看他時,《畢業歌》模糊地飄起,大學生畢業的夢想就要終結在囹圄中,還留下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與現實爭斗的結果是槍決于公平正義的法律之下。這個大合唱的曲目仿佛是所有畢業生的共鳴,而主角的結局也成了這些夢想幻滅的縮影。如同電影《春夏秋冬又一春》當中,時間的輪回讓小和尚長大成人,然而下一代的性本惡又油然而生。
導演在這部影片中的剪輯與切換采用了多種不同的手法。比如用白紙轉場,中間用卷邊向四周散開進入下一個場景,還有用對角線切換的方式來轉場。主人公打電話時還采用了現如今韓劇中常用的手法畫中畫的方式,同一個畫面中出現兩個場景。另外導演在鏡頭選取時還有著明顯的隱含意義。在20’45’’時,燈光師在昏暗的樓梯中選取了主人公下樓梯的畫面。下樓梯意味著這家人的下坡路的開始,俗話說的樹挪死人挪活并沒有在這里體現出來,這次的搬家成為了下坡路的轉折點。接下來在影片的79’41’’時,妻子黎麗琳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水灑了一地,預示著這個家庭的破裂。導演用長鏡頭將這個場景的情節一氣呵成地記錄下來,俯視的角度將這個原本是大學生身份的家庭拋到了社會底層。
最后在袁牧之飾演的大學生即將被槍決時,他手里的畢業照滑落在了地上,耳邊又響起了那年斗志昂揚的《畢業歌》,鏡頭緩緩地推至那張一寸的照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也隨著這張相片隕落了。畢業典禮上那些慷慨激昂的發言或許在激勵著新一批的畢業生,但是眼前這位大學生的命運卻被現實給愚弄了,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悲劇,更是整個時代的縮影。
電影《女兒經》由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出品,整部影片158’33’’,是一部有聲對白歌唱巨片。它的導演陣容龐大,有李萍倩、程步高、吳村、沈西苓、徐欣夫、鄭正秋、張石川、陳鏗然。編劇則是由編劇委員會包括夏衍、鄭正秋、洪深、鄭伯奇共同來完成的。影片分別講述了宣淑、嚴素、高華、朱雯、徐玲、夏云、徐莉、胡瑛這八個人在畢業之后的十年之間發生的悲歡離合的故事。從導演、編劇再到演員都可謂是一部陣容龐大的影片。《女兒經》圍繞著的全是女性生活的寫照,以女性視角來解讀現實社會生活。其中有主觀回憶的講述也有旁白的講述,影片在情節的結構、場景的銜接、人物形象的刻畫等各個方面都頗具特色。劇本由每個編劇各寫一個故事,這些故事雖然各自獨立但卻完整統一。片中既有悲劇色彩也有喜劇效果,有嚴格的生活化描繪也有大膽的藝術夸張,這些都統一于表現影片的總風格,男女平等的要求要靠革命來完成。
由于影片是全部有聲片,于是演員有對白時就收音,而靜場時則沒有背景聲音,這不失為一個電影技術遺憾的地方,沒有收音的鏡頭是靜音的,沒有插曲或者是旁白的解釋,在影片節奏的表現力上就稍遜一籌,然而在《桃李劫》中,主人公陶建平在工廠費力工作時的各種機器的擠壓聲、工頭辦公室中偷那幾個大銀元時的粗重急切的喘氣聲、最后他將小男嬰遺棄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啼哭不斷,這些聲音看似不經意,但是卻在有聲電影中發揮了功不可沒的作用。在《女兒經》中由高占非飾演的軍官拿鑰匙開手銬的聲音就無形間被忽視了,利用旁白講述故事的部分則完全采用了默片的影像模式。在無聲向有聲過渡的時期,電影技術正一步步引領中國電影的前進。